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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棒槌 / 2025/10/13 02:00 / 812 / 38 /
【小说】春潮带雨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5/10/15 15:37:59

(三十八) 掉回头
  简单洗漱过后,章柳拖着身体回到卧室,钻进冰凉、沉甸甸的被窝里,仍然感到强烈的不真实,对刚刚发生的事情已经记忆模糊。
  一整天的消耗已经让她筋疲力尽,上下眼皮一个劲打架,但章柳实在不想闭眼睡觉,强撑着精神刷手机。一道电话突然打了进来,是林其书。
  章柳立刻关了音量,犹豫半晌,还是接了。
  林其书倒没有生气,语气很平和,问她:“今天回家了?”
  章柳“嗯”一声。
  林其书问:“怎么也没跟我说一声,一声不吭就走了?”
  这问题不好回答,章柳想一想,说:“反正这两天就要走了,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林其书说:“跟我说一声,我开车送你过去啊,你提着行李箱坐车方便?”
  章柳说:“不方便也回来了。”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发出一声无奈的轻笑,说:“回去就好,别和家里人吵架。”
  章柳的指甲死死抠着手机屏幕,咽喉像被掐住了一般无法活动。
  林其书问她:“还有事儿吗?没事挂了吧。”
  有事儿,事儿还挺大的,你能不能当之前所有的事情都没发生过,今天晚上,最好现在就启程,跨越叁百公里,把我从家里接走?
  如果她真开这个口,林其书未必不会答应。
  林其书说:“怎么了,怎么一直不说话?”
  仍然是漫长的沉默,等待无果,电话被挂断了。
  章柳回抖音刷短视频,刷着刷着一阵强烈的疼痛袭来,嘴里出现一股血腥味。她伸手抹了一把,发现是牙齿把本就干燥起皮的嘴唇咬破了,出血很多,一抹就是一手红,不知道的还以为吐血了。
  下床去拿纸,手忙脚乱擦了半天,终于勉强止住。蹑手蹑脚钻回被窝,章柳仰躺在床上,那个据说是樱桃木的大衣柜顶天立地站在眼前,走廊上的光照进来,被它挡得只剩下一条细细的线。她闭上眼睛,感到嘴唇上的伤口在凉丝丝的空气中发出阵阵刺痛,好在困意实在汹涌,她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章柳被章杨叫醒,说今天要去医院看望姥姥。两人开着章应石的车去,半路上买了些水果鸡蛋之类的东西。
  病房里排着八张床位,只有一半躺着病人,姥姥的病床前站着妈妈和小舅,妈妈正在拿着一条湿毛巾给姥姥擦脖子,小舅拿着一把水果刀削一颗苹果,青红色的皮缀成长长的一条,摇摆着向地面坠落,终于,“啪”地一下掉在地上。
  妈妈连忙捡起来,责怪他说:“不会扔垃圾桶?”说罢眼睛一瞥,看到姐妹两人。
  她的脸色一滞,眼神停留在章柳身上,说:“怎么现在才到。”
  章柳走过去,立刻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她把买的东西放在床边,木然站在床边,叫了一声:“姥姥。”
  姥姥已经七十五,不仅有糖尿病还有脑血栓,前年中风偏瘫,好容易能恢复到下地走路,现在糖尿病又犯了。家里本来生了四个孩子,一个早早夭折,一个进城念书做生意,死在追贷公司手里,最后只剩下姐弟两个。
  去年时,章柳曾经见过两人吵架,当时的场面很热闹,亲戚孩子都在客厅,姥姥躺在床上睡觉,姐弟两个站在床头,吵得邻居家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舅舅说姥姥已经没几年好活了,只盼着来一场大病,直接把她带走算完,别来来回回反反复复,折腾起来没完没了,如果还要花钱,他绝不会再出了。妈妈嫌他没良心,要房要车都给他买了,两个孩子都给他带大了,临走养老不认亲妈了?
  舅舅回得早有预料:“你不是她孩子吗?她不是你亲妈吗?让她住在你家,你来管她吃喝拉撒,你给她钱去医院消费,咱俩平等着来。”
  妈妈突然像是着了魔,尖叫道:“房不给我,车不给我,爸留的钱不给我,带孩子也不帮我,养老了想起我来了?!”一阵混乱的声响过后,尖叫声再次响起,“妈,你儿子让你平等着来,你听见没有?!”
  客厅里的人钻进那间狭窄的小卧室时,妈妈正扑在床上,手里扯着姥姥的衣领子来回摇晃,几个人竟没能把她拉开,反而更加激怒了她,她死死拽着母亲大吼大叫,披头散发,双眼血红,好像被邪祟附身了似的。
  叁个人合力将她拉开抬走,姥姥的半边身子都掉在床沿下,被捡起来安放回床上。她苍老皱缩的眼皮始终紧紧闭着,让人怀疑她是否已经在这场混乱至极的争吵中死去了。等大人们都回到客厅时,章柳实在忍耐不住恐惧的心情,将手指横放在姥姥的鼻孔处。
  颤抖、细微的气流吹拂在她的皮肤上。姥姥没有死。
  如果那时死去了,对现在的妈妈和舅舅来说应该是一场好事。
  此时在存活于世的姥姥将两个外孙女打量一遍,她的嘴已经在中风时歪掉了,此时颤巍巍地张开,叫她:“小柳儿。”
  章柳赶紧凑上前去。
  姥姥问她:“你……”
  她说了些什么,但恰巧小舅把那颗削了皮的苹果啃完,将床头的垃圾桶拖过来扔进去,声音盖过了后几字。
  章柳问:“什么?”
  小舅突然站起来,说:“厂里有事儿,我先走了,明天叫你弟媳过来。”
  妈妈一手拄着额头,双眼呆滞地看向输液管的调节阀,说:“走吧,明天早点来,章柳回来,我得回家一趟。”
  小舅已经出了门,离开了。
  章柳终于得以听到姥姥的问话,她问道:“你几岁了?”
  章柳回答:“二十了。”
  姥姥问:“几年级了?”
  章柳说:“大叁了。”她紧紧盯着姥姥的嘴角,大概是中风留下来的后遗症,只说了这么几句话,一滴口水已经从她的嘴角处流下来,流过了半边脸,快要滴到枕头上去了。“妈!”章柳叫道。
  妈妈猛地惊醒,瞪着双眼看向她,又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母亲,发现了问题。她叹了口气,拽了一截卫生纸,突然拿纸抽了母亲一耳光,怒骂道:“闭上嘴不行?!”
  再用力,纸巾也造不成任何伤害,只是轻飘飘地拂过姥姥的脸。把口水擦干净,妈妈把纸团扔了,说:“你们先在这看一会儿,我去上个厕所。”
  说罢,她便出门离开了。
  妈妈的厕所上了一个半小时,纵使有章杨分担,章柳还是觉得度日如年。好在姥姥很快闭上了嘴,也闭上了眼,沉默地躺在那里,不知是睡是醒。
  在医院消磨了一下午,妈妈即使回来了也一言不发,困倦地坐在马扎上,手臂撑着腮帮子。
  章柳想问她是否知道那光头的事情,然而妈妈的脸一直对着刷白的墙面,始终不曾转过来。
  章柳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开口,去看章杨,章杨只自顾自玩手机,也没有要问的意思。外头天色将晚,章柳只好放弃,打算先回家去。姐妹俩站起来要走,妈妈终于转过头,派了一项任务,要她们回到旧家,拿些东西。
  两人回去拿了东西,开车回城区里的新家。因为不熟悉路,章柳开了导航,导航把她带上了县里新修的一条路,绕过城区,从边郊低矮的群山间穿过。两边山村的房屋十分破旧,看起来都是上个世纪的产物,路边种着枝丫交错的果树,干涸的池塘寂静无声地卧在桥下,池边残雪几堆,北风呼啸而过,孤伶伶的黑色塑料袋迎风飘舞。
  往前看,鲜红的太阳被蓝紫色的晚霞簇拥在中间,摇摇欲坠地悬挂在路的尽头,马路仿佛无止境地延伸过去,突破了地平线,飞过了群山,掠过了天空,跳进那鲜红、无限、烧毁一切的太阳中去。
  “红灯!”章杨大叫道。
  章柳猛踩刹车,身子向前一扑,又被安全带勒回来,“砰”一下砸回到椅背上。
  章杨白了她一眼,说:“瞎了。”
  章柳没说话,看着眼前分岔的两条路。
  这是一个丁字路口,车走到这里,右转再走两公里就到小区,还有一条左转的路,不知道通向哪里。这路车少,红灯只有叁十秒,在她发愣的眼神中迅速流尽,七,六,五,四——
  章杨叫她:“姐!”
  章柳转头看她。
  章杨说:“往左转!”
  叁,二,一。
  章柳一打方向盘,车向左驶去。
  导航立刻发出警告:“您已偏航,已为您重新规划路线!”
  这条路两边树木很密,哪怕冬天叶子都掉光了,枝干也遮住了大半光线。章柳浑身冒汗,一头扎进这黑洞洞的深山莽林之中,她将窗户打开了一道缝,吹进一道冷冽刺骨的寒风。
  导航还在叫:“您已偏航,已为您重新规划路线!”
  上一次听到这声提醒,是在林其书的车里,林其书把她带到了自己家里,她在温暖的室内,假装跪在地上,仰着头说:“你把我也领养了吧,我既听话,也不用去美国留学,很有性价比的。”
  章杨把窗户全都打开了,对着窗外的山和树大叫起来,听起来有些返祖的预兆。
  两人没头没脑往前冲,冲到导航都没辙了,在前方规划了一条五公里的弯道,想把她们送回程序里的目的地,但她们把那个路口也错过了。路边的树木变成了陌生的山村,陌生的街巷,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头顶的蓝色路牌反射着车灯,上面标着两道方向,两个方向都是不认识的地名。
  一道刺耳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是章杨的。章杨翻出手机来看了一眼,给章柳看。
  跳动的绿色通话标志上方叁个大字:章应石。
  “接不接?”章杨问。
  章柳盯着前方,黑黢黢的夜幕似乎融为了一体,变成了一块石头,一道屏障,一个不被允许进入的禁地,车灯远照出去,只照亮了几寸一无所有的灰色路面。
  电话挂了,又打到章柳的手机上来。
  章柳接了电话,章应石像爆炸一般怒骂道:“去哪儿了你们?车的定位怎么都出市了?!”
  章柳这才想起来,这是他的车。
  “赶紧滚回来!”
  章柳看向章杨,后者却没有看她,把额头抵在玻璃上,不知道在看向窗外的什么。
  章柳挂了电话,打方向盘,掉回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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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神的超级赘婿
黑夜的瞳
我遵循母亲的遗言,装成废物去给别人做上门女婿,为期三年。 现在,三年时间结束了...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5/10/15 15:49:31

(三十九) 体谅一点
  “去哪儿?今天我请客,饭店随便选。”
  “大伯选吧,我和我姐多时不回来了,不知道哪儿好吃。”
  “行,那咱就往贵了选,看你爹那个抠样,估计从来没带你们吃过好东西。”
  章杨勉强一笑,手指尖抠紧章柳的手心,用力得掐出了一道血痕。穿过街道车流,汽车停在一座叁层酒楼的门口,姐妹俩分别从两边车门下来。
  章杨在左边,和主驾驶同一侧,而章柳在右边,因此一下车门,光头和章杨离得更近,一臂便能将她揽在怀里。章杨发现了这个问题,眼神掠过笑眯眯的光头,不知所措地看向章柳,章柳立刻绕过车头,向光头走过去,果然,光头向前走了两步,亲密密地揽住了章柳的肩膀。
  章柳被浓烈的烟气环绕,身体失灵一般僵住,磕磕绊绊地跟随着他的步伐,耳边传来他哼着气的笑声,说:“你爹说你们关系不好,原来是在诓我,我看,你们感情好得很啊。”
  章柳喉咙里发出一声不知所谓的声响,尴尬地笑了笑。
  进了酒楼,光头向服务员要一个包间,因为只有叁个人,服务员脸色不大情愿,但还是开了。叁人进到一个六位的小包间,光头横着身子就地一坐,椅子往后一拖,搭起个二郎腿来看向姐妹俩。
  见两人都不动,他说:“坐啊,在那里罚什么站,想坐哪里坐哪里。”
  服务员还没有走,眼神疑惑地瞧向他,和光头正好对上目光。光头深深瞧他一眼,笑道:“看什么呢?这是看顾客的眼神?行吧,她俩是我劫过来的,你,报警去吧。”
  服务员也愣了,干笑道:“哥你真会开玩笑。”
  光头说:“什么玩笑,没见她们连坐都不敢坐吗?小杨儿,你说,你和你姐是不是我劫过来的?”
  章杨连忙走过去,坐在他旁边的座位上,对服务员说:“不是,你别误会,这是我大伯,我和我姐过年回家来了,他带我们过来吃顿饭。”
  “没误会,没误会。”服务员摆摆手,赶紧把菜单递过来。
  光头没接,看向章柳。
  章柳接过来,走到他另一边坐下,光头说:“小柳儿,选几个你和你妹爱吃的菜,我就不选了。”
  姐妹俩对视一眼,章杨把菜单拿过来,提起嘴角摆出一个热情洋溢的笑,一道菜一道菜地念出来,一边念一边看他脸色,最后定下来五道。
  等候上菜的工夫,光头问两人道:“你们差几岁来着?”
  章杨说:“差两岁。”
  光头点点头:“对,我想起来了,你爹寻思老大是女儿,老二生个儿,结果你妈不争气啊,”他大笑起来,“当时兄弟几个都这么说,长大了才知道说错了,你这个聪明劲,和生了个儿子有什么区别?”
  章杨说:“那能比得上儿子吗?肯定比不上的。”
  “哎——”光头拍一下她的肩膀,脸色非常不赞同,“要我看,得亏你妈当初生下你来了。该说不说,当年谁不羡慕你爸娶了你妈?你妈年轻时候那脸儿,那身段,只遗传给你姐姐一个人,岂不是太可惜了?”
  章杨说:“生了我也可惜,可惜在我妈和我爸的基因中和了。”
  光头更加哈哈大笑,点头道:“我得把这话告诉你爹,看他不揍你一顿。”
  章杨陪着他哼哼两声。
  门外敲门声响,停顿几秒钟后,服务员进来上菜。
  章柳不仅没有丝毫胃口,还有些想吐,捡起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吃。光头点了根烟,呛人的烟雾顿时弥漫到了整个屋子,章柳咳嗽几声,立刻把他的注意力拉了过来,光头玩味地看着她,问道:“小柳儿,有没有男朋友?”
  章柳说:“没呢。”
  光头问:“怎么不交一个?”
  章柳说:“不想交。”
  光头的整个身子都歪了过来,看起来对这叁个字十分有探索下去的兴趣,问道:“怎么还不想交呢?别说你大伯我没文化,但我也知道年轻人,性激素嘛,那玩意儿一上头……都说女人叁十如狼四十如虎,照我看,二十岁的小姑娘才应该如狼似虎呢,是不是?”
  章柳摇摇头,说:“真没兴趣。”
  光头果断道:“不可能,那是你没碰到喜欢的。”
  章柳实在无话可说,强忍着胃部的不适去夹东西吃。
  几口白烟吐出来,光头长吁一口气,似乎很感慨似地说道:“你们爹吧,老说羡慕我,羡慕我生意做得好,可我倒是羡慕他,有这么漂亮一个老婆,两个女儿,不比我孤孤单单的强上百倍?身边没有佳人作伴,要再多钱有什么用?”
  因为开了空调,屋子里的温度此时已经升起来了,温暖干燥的气流吹拂在身上,烘得人脸色通红,浑身难受。章柳盯着自己被油浸润的筷子尖,没有接他的话。
  该躲的躲不过,该来的就要来了。
  光头也不需要她们接话,自顾自继续说道:“我这么跟你爹说,你们爹还不信呢!我就跟他说,行,我愿意用一百万,换一个老婆过来,你信不信?当然了咱说,也不能大街上随手拉一个过来就是老婆,”他一边比划,一边唾沫横飞道,“漂亮,这是第一点,我不是那种不实诚的男人,我实话实说,女人长得漂亮,这是最重要的事儿。第二点,就是听话,哎——换个说法吧,忠诚!要是找一个叁心二意,成天挖空心思坑我钞票的,那怎么能行?话虽然说了,我是喜欢去‘洗脚’,洗脚归洗脚,也不能找个洗脚妹当老婆啊,你说是不是?”
  章柳喉咙里发出一声应答。
  光头说:“你爸就说了,我不信你能舍得用一百万买一个老婆。我说,行!正好我有一套房子,今年房价跌了,房子不到一百万,我再给你添补点,我把这一百万给你,你给我找个老婆过来,你要是愿意,明天咱就去办过户,让你看看我的心诚不诚。”
  他绘声绘色地重现对话场景,扮演自己时脸色非常诚恳,甚至显得深情款款。他看向章柳,说:“小柳儿,你觉得你大伯我能拿一百万买到一个老婆不?咱要求也不多,长得不丑,忠诚不二。”
  章柳的脑袋无意识地摇了摇,立刻察觉到这样不合适,眼神看向桌上的食物。肩膀往下一沉,光头的手臂搭过来,勒着她脖子往里拉了一下,章柳猛抽一口气,抓着桌子逃出去,站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双腿发软,几乎站不住。
  光头的手尴尬地悬在原地,转而搭在椅背上,手指头一下一下敲着椅背的人造革面,说:“你知道我最欣赏你什么吗,章柳?我最欣赏你识时务,懂进退,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章柳浑身血液冰凉,想说的话太多,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只堵得胸口喘不上来气。
  章杨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身体本能地向外倾斜出去,双手颤抖,目光惶惶。
  章柳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说:“大伯,实话跟你说,我们大学还没毕业,谈婚论嫁这种事实在太着急了,我们一时间真接受不了。”
  光头的脸色辨不清喜怒,说道:“那怎么办?你们爹可是把钱都收了。”说罢,他把脸转向章杨,说,“如果你不愿意,小杨儿也行……”
  章柳叫道:“她才十八!”
  光头说道:“你妈妈十八岁都有了你了,你不知道么?”他脸色一沉,那种极不自然的和蔼神情一扫而空,立刻显露几分凶相,道,“你觉得一百万是小钱吗,章柳?”
  “一百万当然不是小钱,”章柳说,语气尽可能放低了,几乎讨好地说,“大伯,你容我想一想吧,好吗?”
  光头深深盯她一会儿,说:“我只是一个商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他的尾音拉长,刻意带着戏耍的悬念,章柳听出这一层含义,一手扶着桌面,上半身垂下几分:“大伯,算我求你……”
  光头笑了,说:“我这人有个好处,就是怜香惜玉。行,让你们回家,好好想一想,大年初二,我去接你,或者章杨。”
  他挥挥手,示意她们可以走了,等两人走到门口,他高声说道:“我就不送你们了,忙活了一早晨了,总不能连饭都不让我吃吧。”
  两人回家,一出电梯门,听到屋里传来了争吵声,一道声音是章应石的,另一道是妈妈的。
  一开门,门锁咔哒,像按了暂停键,屋子里立刻悄无声息,转过玄关,章柳看到客厅地板上一只摔碎的根雕,这是章应石买的玩意儿之一,妈妈就站在旁边,胸膛急剧起伏,瞪着双眼看向姐妹两个。
  随即,她的表情转向尴尬无措,把她们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打量几遍,“回……回来了?”
  章柳实在没有迂回曲折的心思了,摇摇头说:“没怎么着。”
  妈妈吐出口气,颓然坐在沙发上。
  章应石问道:“没怎么着?什么叫没怎么着?”
  章柳问他:“爸,你觉得应该怎么着?”
  章应石瞪她一眼,烦躁地挥挥手,拿出手机来看一眼,随手扔回原处,看着她俩,语气斟酌犹豫道:“你,还是她?”
  章柳问:“什么我还是她?”
  章应石语塞,大概并不知道该怎么得体地说出这句话,憋了半晌,他从鼻子里重重地哼出一口气,听起来十分不满,说:“我问你,你大伯喜欢你,还是喜欢章杨?”
  妈妈骂道:“章应石!你还要不要脸?”
  章应石拿手猛地一拍桌子:“这房子你们爱住就住,不爱住滚!”
  妈妈站起身来,伸手去拉章杨往外走,回头看一眼章柳,让她跟上。
  母女叁个走到门口,章应石大叫道:“我看谁敢走?!”
  妈妈僵直在门口,眼睛已经流了泪,慢慢地回过身去,说:“咱就非得住这个房子,不住能死?”
  夫妻两个对视僵持着,章应石疲惫地叹口气,说:“要都要了,能怎么办?章柳,你是姐姐,体谅一点父母,好不好?”
  章柳孤伶伶地站在客厅中央,看看他,又看看母亲和妹妹,许久,开口说道:“我说让我想想,他说等到过了年初二。”
  章应石脸上终于露出些喜色,点点头,说:“章柳,不是我说话难听,你读你那个破大学,实际上还真不如早点嫁人了好,男人有钱比什么都强,别说等你毕业之后能不能找到工作,就算你找得到,一上班,你就知道什么日子更好过。”
  他又说:“我和你妈,光供你们上大学就竭尽全力了,等你们毕业之后可没钱添补你们,你们两个一点不知人间疾苦,这么好的条件还挑叁拣四,到时候就后悔也晚了。”
  章柳微笑着点点头,说:“我先回屋了。”她回头看看门口的妈妈和章杨,目光掠过两人拉着的手,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