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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下人偷懒
在北方很多地方,都有“二月二”回娘家的习俗。过了二月,气温就会逐渐升高了,各项农事也提上了日程。趁着这段时间还有空闲,正好可以回娘家住上几天。
做人家媳妇很辛苦的,上要伺候公婆,下要照顾孩子。没有男人会与你分担家务,事情再多都得自己扛着。只有回到了自己娘家,才能享受一下做“小姐”的尊贵。
在几个老婆中,只有潘金莲还有“娘”,可恰恰是她最不愿意回娘家。潘姥姥只有一间破房子,烧饭、睡觉全在里面。两个哥哥也是一人一间,境况非常窘迫。
倒是吴月娘非常热衷,没事就回去看一眼。她回娘家还不肯一个人,早先是孙雪娥,后来是李娇儿,现在连李瓶儿都要跟着。一出门就要几顶轿子,声势非常之大。
这下孟玉楼也坐不住了,只好站出来表示忠心。潘金莲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这天阴死鬼冷的,非要回去显摆干什么?当所有人都要跟着跑,她也不能不去捧场了。
富贵人家做什么都讲究排场,特别遇到重大节庆活动,听曲弹唱更是必不可少的点缀。这就是让李桂姐和吴银儿过来的原因,现在李桂姐突然说不去了,你说吴月娘能不生气吗?
李桂姐还算眼睛亮堂,立即把董娇儿荐了过来。就这样张郎等李郎,一直磨到晌午才出门。她们出门没有带丫头,只让玳安和祥安跟着。吴家离得也不算远,一顿饭功夫便到了。
吴家也是五间五进,房子虽然不算少,但住得非常拥挤。吴大舅有八个儿女,吴二舅是七个儿女。吴大舅和吴大妗子住在第四进,吴二舅和吴二妗子住第三进。
其中四个成家的,住在左右厢房。女儿和丫头住后罩房,儿子和小厮住倒坐房。即使这样,前厅也没有安排住人。作为曾经的官宦人家,总要一个待客的地方,不然会被看轻的。
吴家老小都在门口候着,总共有四十多口。孩子们追追打打的,你推我一把,我挠你一下。邻居也在门前看热闹,一个个是议论纷纷。有个官亲特别让人羡慕,那架势跟娘娘省亲似的。
等看到了吴月娘一行,小厮立即点响了鞭炮,随后几个戏子也吹了起来。这就有点过分张扬了,今天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纯粹回个娘家,用得着这样兴师动众吗?
吴月娘还是比较受用的,她最爱的也是这种感觉。那几个老婆自然不太舒服,觉得是故意显摆。特别是潘金莲,更是怒不可遏。她回娘家从来没人迎接,吹吹打打就更别想了。
当个小老婆也不值得炫耀,动静太大只会惹人笑话。吴月娘在大门外就下了轿,微笑着和哥、嫂打招呼。然后又转过身,向众位庄邻道了万福,这才在众人簇拥下进门。
吴家前厅还算宽敞,五间是通连的。早年吴千户活着的时候,整天是高朋满座宾客盈门。那时吴月娘才六七岁,多少有点记忆。等到父亲去世之后,前厅便基本没有客了。只有逢年过节时,才会摆上五六桌。
如今已经彻底沦为了饭厅,因为家里人口太多,别的地方实在坐不下。像这种情况,一般都要分门立户,但吴家拿不出银子盖新房,大家只好挤在一起凑合。
吴家收入主要靠种地。这地是祖上留下的,大概有七八十亩。说起来也不算少了,但一年下来只能混个温饱,很难有什么节余。遇到收成不好的年份,甚至还要借上一点。
这些吴月娘都知道,私下也会帮衬帮衬。所谓,“救急救不了穷。”这么一大家子,要帮衬多少才算够?就这样也有依赖心理,儿子娶妻女儿出嫁,都要找她哭哭穷。
见面自然要寒暄一番,你说她衣服漂亮,她说你气色明朗。等大家客气够了,吴大妗子赶紧招呼入席。吴月娘也不谦让,一个人率先坐到了上首。这没什么可挑的,人家是大老婆嘛。
几个小老婆也按排序落了座,吴大妗子、吴二妗子则打横作陪。几个成了家的男性晚辈,和吴大舅、吴二舅坐一桌。包括一帮穿开裆裤的小屁孩,都要按照长幼落座。
接下来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无非是喝酒听曲而已。就这样过了半个时辰,风便渐渐大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又飘起了雪花。也许是前厅过于空旷,大家觉得冷嗖嗖的。
吴大妗子连忙叫人添炭,还让丫头放几个暖炉。吴月娘也觉得没有面子:“算了。这么大的地方,要放多少暖炉才能暖和?”说完便让丫头过去传话,叫玳安把皮袄拿来。
玳安正喝得兴起,心里自然不情愿。他转身对祥安说道:“你回去拿吧,反正你也不会喝酒,坐在这里空发呆。”祥安不敢不听,只好拿起包袱先走。
外面的雪越下越紧,打在脸上就像针刺一般。祥安回头望了一眼,便冲进了漫天飞雪里。路上一个行人没有,家家都把门关得死死的,连狗都不肯出来叫一声。
等他回到大宅里面,发现家里更加闹腾。一个个吆五喝六的,吵得一塌糊涂。李铭领着几个小优候着,谁叫了就到谁边上唱。还是家里暖和啊,众人都把棉袍脱了。
这是一场例行宴请,到场的都是各店的伙计。这其中也包括温秀才。不管他心里愿不愿意,本质上还是一个下人。他也没有因为其秀才身份,得到额外的尊重。
祥安也不敢多站,搓搓手便去了上房。小玉独自在床上躺着,也不知有没有睡着。祥安小声叫了句:“小玉姐,娘让来拿皮袄。”小玉不耐烦地说:“皮袄是玉萧收的,你去问她吧。”
祥安还是不肯走:“玉萧去哪儿了?娘那边催得可急了。”小玉翻身坐了起来:“她去哪儿我咋知道?她又不是我的丫头。”祥安不敢继续问了,只好转过身出去。
院子里一个人没有,大家都躲在屋里烤火。祥安四下看了一眼,便去了李娇儿的院子。元宵也在炕上斜躺着,怀里还抱着一个暖炉。这丫头既怕热又怕冷,也不知什么品种。
祥安怕元宵啐他,只好婉转问道:“元宵姐,你怎么没找玉萧玩啊?”元宵酸溜溜地说:“人家在贲四家喝酒呢,哪有闲情陪我说话。”祥安有点好奇:“就玉萧一个吗?”
元宵冷笑道:“怎么会是一个呢?春梅、迎春、兰香都去了。”祥安一听喜出望外:“那正好,不用我一个一个找了。对了,你把二娘的皮袄拿出来,等会儿一起带去。”
第111章 主母发飙
贲四一家已经搬到东宅了,包括来保、来兴他们。虽说住的都是厢房,但这已经属于高规格了。祥安进门的时候,几个丫头已经玩疯了,一个个是猜拳行令大呼小叫。
祥安小心上前说明:“玉萧姐,娘让我来拿皮袄。”玉萧也没有耐心:“我没空,让小玉给你找。”祥安只好明说了:“小玉说是你收的,她不知道在哪儿。”
玉萧伸手掏出一串钥匙:“都码在箱子里,让她拿给你就行了。”祥安拿了钥匙还不走,又对着桌子说道:“三位姐姐,你们娘也要皮袄的,麻烦你们回去拿一下。”
春梅嘿嘿笑道:“我娘没有皮袄,所以我不用动了。”迎春和兰香也不肯动:“你去找绣春和小鸾吧。”说完继续吃肉喝酒,完全不把详安当回事。
祥安没有办法,只好转身出门。外面的雪越下越大,浑身上下就像掉在冰水里,冷得直打战。祥安跑了一圈又回来了,说小玉不知道在哪个箱子里,让玉萧自己去找。
玉萧摸摸裤腰说道:“哦,拿错钥匙了,应该在这一挂上。”春梅有点不服:“你不要这挂换到那挂了。你娘房里有几十个箱子,你让小玉怎么去找?”玉萧舌头一伸:“反正她也没事干,动动还暖和一点。”
祥安自然不敢反驳,只好拿着钥匙再去找小玉。结果翻了半天还是没有,于是他又回头去找玉萧。就这样跑来跑去的,便把时间耽误了,而这也连累了玳安。
那边吴月娘左等没有,右等也没有,便问玳安回来没有。结果有下人告诉她,玳安根本没去,是祥安回去拿的。吴月娘当即把玳安叫了过来:“你这小东西,我支使不动你了?一丁点事都要使唤别人,你倒是会自抬身价啊。”
玳安还想狡辩:“主要是祥安不会吃酒。小的看他坐着发呆,便让他回去拿了。”吴月娘听了更加恼火:“你挺会找理由啊,他不吃酒不要吃饭啊?”
这下玳安不敢再顶了,只好放下碗筷起身。他裹裹衣服刚要走,又被吴月娘叫住了:“当铺新收了一件皮袄,拿过来给你五娘穿吧。”潘金莲小嘴一撇:“我才不要呢,跟黄狗皮似的。”
吴月娘立即纠正:“什么叫黄狗皮?那是狐皮的好不好。”潘金莲还是不要:“那东西不知穿过多少人了,我嫌晦气。”吴月娘手一甩:“不要就算,好心当成驴肝肺了。”
如此一来,气氛便完全僵了。大家也没有心情吃酒了,只好围着炉子坐下,听董娇儿和吴银儿唱曲。这两位倒是挺卖力的,无奈天气太冷了,跺脚声比唱曲声还大。
就在这时,吴二妗子悄悄拉了一把,意思是有事要说。吴月娘打心里不愿意,可又不能不理,只好跟着去了厢房。这是她侄儿的婚房,里面陈设新是很新,只是摆得太密了。
吴二妗子有点尴尬:“大姑娘,你也看到了,这家里几十口人,实在是住不下啊。你回去跟姑爷说说,让他把尚举人的宅子卖给我们,到时候兄弟俩分开住。”
吴月娘一听就笑了:“好啊。当初是五百两买的,你给五百两就行了,翻修的钱就不问你要了。”吴二妗子红着脸说:“我们哪有那么多银子,要不大姑娘再借一点。”
吴月娘嘲笑道:“你可真会算账。买我们家房子,还朝我借银子,不如我送给你吧?”吴二妗子只好检讨:“大姑娘大人大量。当初我年轻不懂事,得罪了大姑娘,在这里给您赔罪。”
她这样检讨是有原因的。吴月娘父母死得早,她是在哥嫂手里长大的。早年她一个人住在后罩房,那是何等的娇贵。随着侄儿、侄女陆续出生,哥嫂便嫌她碍眼了。
吴大妗子还算大气,怎么挤都不打她主意。毕竟是千金小姐,得给她小姐的尊贵。只有吴二妗子冷言冷语的,恨不得立即撵她出门。后来她之所以甘当填房,就是因为西门庆钱多房子多。
吴月娘不想再提:“过去的事就算了。只是这房子卖不得,当初他费了多少心机,怎能再卖给别人呢?再说了,他准备在东宅开个绸缎铺,要是卖给了你们,上哪儿去寻门面?”
吴二妗子还不甘心:“你们要开绸缎铺?什么时候开业啊?到时候让您二哥去帮忙。”吴月娘有点为难:“这个恐怕不妥,我不能让自己亲哥哥去当伙计吧?”
吴二妗子觉得无所谓:“伙计就伙计,总比闲在家里强吧。您是知道的,种田是半年忙半年闲。如果有个正经事做,多少能贴补一点家用,不至于太紧巴。”
“您几个侄儿都大了,眼看着就要娶媳妇了。如果像这样胡混下去,恐怕连聘礼都下不起。到时候别人不单会说我们无能,还会说大姑娘您不讲情面。”
吴月娘冷笑道:“看来我不帮还不行了?真不知道哪辈子欠你的。”吴二妗子还不罢休:“不是说欠我们的,只是娘家人太过穷酸,大姑娘脸上也没面子吧?”
说话间,玳安和详安已经背着包袱回来了,头上身上全是雪。他们两个是小跑过来的,里面衬衣都汗湿了。就这样他们还很担心,毕竟耽搁的时间太久了。
吴月娘倒是没有再骂,只是把包袱打开了。看到皮袄她又火了:“怎么是这件?那件裘皮的呢?”玳安连忙低下头:“小的不清楚,是玉萧拿给我们的。”
此时孟玉楼几个都穿上了,看上去煞是威武。特别是李瓶儿那件紫貂皮袄,更是抢了所有人的风头。这样一来,吴月娘更觉得没有面子,心里的火呼呼往上拱。
她和哥嫂招呼一声,便领着几个老婆上了轿。等她回到家里,玉萧几个还没有散。这下吴月娘憋不住了,冒着雪一直找到东宅。玉萧几个一看不对,立即跪倒在地。
吴月娘冷笑道:“你们把自己当成小姐了吧,谁许你们乱跑了?”春梅低头回道:“出门前请示过爹了。”吴月娘一听更火了:“又是你那个爹?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娘吗?”
贲四嫂连忙检讨:“都是小的错,小的不该多事。”吴月娘还是不让:“你倒是会巴结啊,专拣受宠的请。这宅里丫头多了,你怎么不都请过来?”这下没人吱声了,低下头任其训斥。
这些天积郁的东西太多了,迫切需要发泄一下。依照她的爆脾气,恨不得让她们跪在雪里,但最后还是没有处罚。这几个都是西门庆的爱物,真要较真也不一定落好。
第112章 祭祖拜宗
一桩人命大案成就了两个贪官,还稍带让王六儿发了点小财。王六儿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兴奋得几天几夜睡不着。她又要做衣服,又要打首饰,又要买家具。
最后衣服也做了,首饰也打了,家具也买了,里里外外是焕然一新。还花六两银子买个丫头,说留给韩道国享用,以补偿他所作出的巨大牺牲。那点银子自然不够,不足部分由某人补齐了。
夏提刑没那么小家子气,他给儿子捐了个武学生员。武学生员就是未来军官,原则上要通过武举选拔。什么刀枪剑戟斧钺钩钗,都要耍得像模像样才行。
夏提刑儿子长得比较干巴,胳膊跟鸡腿似的,连张弓都拉不开。既然不能通过武举胜出,就只好用银子买前程了。夏提刑只关心儿子的未来,至于国家的未来就无所谓了。
虽说西门庆不稀罕那点银子,但还是忍不住要显摆一下。思来想去,只有祭祖最能提升个人形象。自从他当上提刑官,还没有去祭拜祖先呢,这实在是莫大的疏忽。
为了尽可能办得气派,亲戚当中他请了吴大舅、花子由等数十位,朋友当中他请了应伯爵、谢希大等十来个人。再加上亲友的大小老婆,总共有一百来号。
到了清明那天,西门庆领着大小老婆,以及家人、小厮浩浩荡荡开了出来。男人是有马骑马有驴骑驴,没驴没马的,就跟在驴马的后面。女人则一人一顶轿子,大小老婆坐大轿,丫头、仆妇坐小轿。
他还叫了两班海盐戏子和十几个本地小优,跟在后面吹吹打打的。场面之壮观,声势之浩大,引得无数路人驻足观望。一个个是议论纷纷,感叹当官之荣耀。
西门祖茔依山傍水,风水极其优越。山上是一大片绿森森的翠柏,山下是一汪蓝莹莹的碧水。新砌的汉白玉牌坊高高耸立,上面大书“大宋武略将军西门氏先茔”。
坟场正面土山耸立,四周是石墙环抱。中间甬道铺着雕花的青砖,香炉、烛台则用大理石凿成。只是一堆一堆的坟丘,上面长满了荒草与野蒿,看着有点荒凉。
叁牲祭品早就摆放整齐,还有十几样蔬果、点心。西门庆身着大红冠带,脚踏粉底皂靴,一步一步走向祭台。那趾高气扬的架势,活像一只志得意满的大公鸡。
没等他转过身子,徐阴阳突然冒了出来。徐阴阳生就一张阴阳脸,左边烂黑如炭,右边莹白如玉。黑面黑得如同鬼魅,白脸白得赛似神仙;看左面如吞蛆虫,看右面如沐春风。
徐阴阳不仅长相奇特,说话声调也与众不同。一会儿高似鸣蝉,尖锐得让人心慌;一会儿低似鬼哭,阴冷得让人胆寒。而且嗓音极具穿透力,山上山下都听得清清楚楚。
随着他的一声锐叫,坟前顿时跪下来一大片。拜完之后,众人又是炸鞭,又是擂鼓。那声响是惊天动地,吓得官哥小脸都绿了,伏在如意怀里一动不敢动。
李瓶儿自然不敢抗议,只好找点棉花把耳朵塞住,以降低对儿子的冲击。吴月娘小声提醒:“六姐,你还是把孩子抱走吧。你看把哥儿吓的!屎尿都出来了。”
西门庆眼睛一瞪:“哥儿怎么能走呢?西门就这一根独苗,要是祭祖都不在场,那要后人还有啥用。”吴月娘冷笑道:“一个婴儿还有那么多说道?要是把他吓着了,到时候你哭都哭不出好声!”
西门庆呵斥道:“这是在祭祖,男丁不能缺席!”李瓶儿柔声央求:“那您让锣鼓停一下。哥儿真的吓坏了,小手冰凉双腿乱颤。”西门庆不敢再犟了,只好让锣鼓停了。
祭拜完毕,徐阴阳开始宣读祭文。这没有什么好听的,无非说西门先祖如何有德有福,以此来宣扬西门庆的本事和孝心。有本事没孝心不行,有孝心没本事更不行。
完成了必要程序,众人立即向庄院进发,一个个急匆匆闹嚷嚷的。琴童弓着身子走在最前面,又像是引路又像是待客。这处庄院已经翻盖一新,大大小小几十间房屋。
应伯爵不禁打趣道:“琴童,你现在成了土财主了!你看看这一大片庄院,就是私下养个老婆,也不会有人知道。”琴童讪讪笑道:“应二爹又拿小的开涮了,小的不过是个看房的。”
应伯爵笑着说道:“你把自己当看房的,我却拿你当员外。”这一点倒是没错,琴童比当初长高不少,皮肤也比以前白多了。再加上一身新衣新帽,真的有种员外的派头。
只是左腿有点瘸,走起路来一歪一歪的。上次被打得太狠了,竟然落下的终生残疾。这些潘金莲自然看到了,心里是无限感慨。倒是琴童在刻意回避,从头到尾都不敢对一下目光。
众人边走边指指点点,刚才的庄重全都扔在了脑后。什么祭拜先人,说白了就是换个地方找乐子。这里山清水秀,看着就想撒欢。西门庆让女客去了后院,而男宾则齐聚在前厅。
这座庄院花了五百多两银子,虽然赶不上城里房子气派,但假山、花圃、林木一应俱全。这就是有钱人的潇洒!这种地方一年也来不了几次,可人家照样盖得富丽堂皇。
当然,这处房子也不是完全没用。他家祖田就在附近,总计有二叁百亩。这些地都是佃户在种,每天夏秋都要交租。交租基本上以实物形式,种麦就交麦,种粟就交粟。
而这都要地方存放。事实上,左右厢房堆的都是粮食,一年一年陈陈相因。余粮多也基本不卖,防止来年收成不好。西门大宅上下数十口人,光是自己吃就要好几万斤。
西门庆在前厅坐了一会儿,便吩咐琴童上酒上菜。琴童还是有点能力的,早几天就开始备酒备菜了。还专门找了一帮厨子,以保证饭菜的质量与口味。
至于采买果蔬的支出,可以从佃租里开销。这就是应伯爵说他像财主的原因,其中确实有灰色收入。这就叫“因祸得福”了!至于他有没有私下养老婆,那就不得而知了。
等到开席之后,李铭、吴惠几个在前厅供唱,李桂姐、吴银儿几个在后厅弹曲。春梅几个也打扮得鲜鲜亮亮,候在边上斟茶倒酒,保证那些夫人、太太吃好喝好。
棋童、画童、书童在前厅倒酒,玳安、瑞安、详安在后厅传菜。其他下人也是各司其职,倒茶的专门倒茶,收碗的专门收碗,一个个忙得是不亦乐乎。
第113章 主淫仆乱
等到主人、来宾都尽兴了,丫头、小厮终于可以歇会儿了。这时各找各的方式放松,谈天说地打情骂俏都可以。玳安和小玉早就急得不行了,两人对了一下眼神,便一前一后溜了出去。
这一切都没有逃过潘金莲的疾眼,她立即转身跟了过去。只有治住这个见风使舵的小东西,才能有效监控西门庆的一言一行。潘金莲前脚刚走,春梅也迅速跟上了。
玳安先在花园转了一圈,确信没有坏人跟踪了,这才偷偷钻进了西门祠堂。过了一会儿,小玉也急急拐了进去。脚步之轻盈,动作之迅速,堪比传说中的武林高手。
潘金莲一点不着急,藏在屋外静静等着。玳安往香案上一坐,便把小玉搂进了怀里。因为时间紧迫,他刚亲一下便要办事:“玉儿,这里人多眼杂,我们得快一点。”
小玉咯咯笑道:“你一向小心谨慎的,今天怎么突然胆大了?这可是西门先人的祠堂!在这样神鬼齐聚的地方,难道你也敢胡来吗?当心爹的祖宗找你算账。”
玳安冷笑道:“就冲爹那副臭德行,他的祖上能是什么好人。”小玉还在逗他:“难怪宫里只要太监呢!原来男人都不安分。要是给爹知道了,不愁把你给阉了。”
玳安自然不服气:“凭什么呀?他有那么多老婆、相好,还要把使唤丫头霸着。别人家丫头大了都配给小厮,可他都留着自己消遣,别人碰一下都不行。”
小玉叹口气说道:“这就是命数!谁让咱们是下人呢。”玳安一把将她按倒了:“下人就不能有感情吗?”小玉苦笑道:“感情值几个钱?要是被发现了,还不知卖到哪里呢?”
玳安心里一惊:“玉儿,你给爹收用过吗?”小玉嘴一撇:“你还嫌弃我?我可是黄花闺女!手都没人拉过。”玳安连忙松开了贼手:“那我就不能乱动了!”
小玉突然火了:“你这没出息的!男人不是最看重那个吗?”玳安庆幸没有鲁莽:“看重有什么用?宅里女人都是爹的,下人哪能占先。”小玉一点不担心:“我长得不好,爹不会看上的。”
玳安不禁长叹一声:“那也不能乱动!我只能用他剩下的。”小玉呼地跳了起来:“照你这么说,韩道国老婆你用过喽?”玳安连忙表白:“你瞎说什么呀,她多大我多大。”
小玉也没有深究:“爹这人真是奇怪。那王六儿长得黑不溜秋的,爹怎么会看上她呢?”玳安呵呵笑道:“有啥过人之处不知道,反正爹对她挺着迷的。”
潘金莲听了心里恨恨的,这小兔崽子嘴倒紧啊!要不是自己偶然听到,还不知被瞒到哪天。她正想冲进去捉奸,春梅突然冒了出来:“娘,您就放过小玉吧,不要毁了她。”
潘金莲不太理解:“你为啥替她说情?”春梅这才透露:“小玉原先是我的丫头,从小就伺候我。”这下潘金莲明白了,难怪小玉有什么会告诉春梅,原来还有这层关系。
玳安并没有多作停留,意思一下就悄悄溜了。过了一会儿,小玉也鬼鬼祟祟地逃了。不做正事就不能多待!这地方也不是百分百安全,保不准就会有别人过来。
潘金莲觉得非常沮丧,她折了一枝桃花,边走边胡乱抽打。看着殷红的花瓣一片一片飘落,她心里突然一阵绝望。女人好时光就那么几年,要是现在都不能得宠,老了又怎么办呢?
潘金莲四处巡视一番,想着寻谁的不是。这些下人难得自由,肯定会找机会乱来的。她不管是谁的丫头,抓着了就得听她使唤。她前后找了几处地方,最后终于听到了调笑声。
等她推开门一看,发现是如意在逗官哥。潘金莲不禁大失所望,但又不好转身就走,只好留下来敷衍几句。她把桃枝放在一边,伸手把官哥抱了过来,对着小嘴亲了几下。
官哥长得非常漂亮,小脸粉嘟嘟的,让人不能不心生怜爱。想到自己一直在驯猫,心里不禁有点自责。可她不下狠心不行啊,正因为官哥太可爱了,她才会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如果没有这个小东西,李瓶儿肯定不是她对手。想到这里,潘金莲又骂自己心软。要是再不下决心,恐怕就没有机会了。等到官哥长大成人了,就更没有好日子过了。
如意没想那么复杂,抱了半天胳膊酸死了。她借口出去解手,甩甩手溜了出去。潘金莲正在逗官哥玩耍,陈敬济提个花环进来了。潘金莲立即迎了上去:“小道士,和你姐夫亲个嘴吧。”
陈敬济一把搂了过来,巴叽亲了一大口。潘金莲抱怨道:“你就不能慢一点,把人家头发都弄乱了。”陈敬济斜着眼笑道:“头发弄乱了算什么?我没亲错人就算不错了。”
潘金莲“啪”地一巴掌:“你这小东西,整天没上没下的!”陈敬济一跳叁尺高:“你还真打啊?”潘金莲脸一冷:“以后给我规矩点,不要动手动脚的,我可是你小丈母娘。”
陈敬济一点不怕:“我是想规矩啊,可这手老不听话。”说完把花环往她头上一套,“这是我特地为你采的,你看算不算‘人面桃花相映红’?”潘金莲心里一荡:“油嘴滑舌。”
两个人正在打情骂俏,如意哼着小曲踱了进来。这是故意制造出来的声响,目的是提醒屋里人,防止看到不该看的。陈敬济并没有惊慌失措,反而死勾勾地盯着如意。
如意连忙去抱官哥:“有累五娘了。”潘金莲也很镇定:“累什么呀,正好陈姐夫来抱了一会儿。”如意又来谢陈敬济,顺便还瞥了一眼。潘金莲看了不舒服,转身去了花园。
她刚转到假山后面,便看到棋童和元宵躲在树后。两个人流水流泪的,听不清在说什么。这府里真是不缺浪漫,到处都有缠绵悱恻。棋童明天要和来兴去孟州,玉宵自然难分难舍。
这回西门庆是志在必得,贺千户能调任孟州团练,简直是老天帮忙。有了这层关系,还愁整不死武松吗?因为路上不太平,再加上贿银比较多,所以才让棋童跟着。
潘金莲正要过去撞破机关,陈敬济又急急追了过来。陈敬济四下扫了一眼,猛地把她拽进了山洞。潘金莲当时就慌了,差一点叫出声来。没等她做出反应,一只手已经探进了怀里。
潘金莲心里一荡,整个身子都软了。想到西门庆的冷漠与绝情,她突然不想推拒了。也许是站着难度太大,陈敬济始终不得要领。她正要伸手去导引,一股液体却喷在了上面。
这可把潘金莲气坏了,当时就抹他脸上了:“你这中看不中用的东西,白让老娘激动一回。”陈敬济连忙解释原因:“主要是太紧张了,平时不是这样的。”
潘金莲没好气地说:“以后别再烦我了,我可不想白白坏了名声。”说完掸了掸衣服,赶紧钻出了山子洞。此时棋童和元宵已经不在原地了,也不知有没有成事。
第114章 逢凶化吉
众人一直玩到太阳偏西,一个个累得是腰酸脚软。至于为什么劳累,那就无从考证了。你可以想象一下,连棋童那样的边缘人物都敢放肆,何况是混得好的人呢。
西门庆刚在书房躺下,来安便一溜小跑进来了:“爹,夏老爹上午来了一趟,下午又来了一趟,问爹什么时候回来。”西门庆也没当真:“他没说什么事吗?”
来安低头回道:“夏老爹没有说,小的也不敢乱打听。”说完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就怕说错话再次挨打。西门庆正在疑惑,来安又匆匆跑来了:“爹,夏老爹又过来了。”
他正要换上待客衣服,夏提刑已经跨了进来,脸色非常沉重。西门庆笑着解释:“学生今天去郊外祭祖。不知道长官驾临,恕罪恕罪。”说完便吩咐准备酒菜。
夏提刑连连摇手:“老爹,您就不要客气了。学生有急事要告诉老爹,您看看哪里说话方便?”西门庆听了心里一惊,然后朝书童瞅了一眼,意思他也要回避。
不管他得宠与否,都不能参与机密。尤其是在温秀才进门后,其重要性便急剧下降。现在他已经与娼妓无异,作用就是取悦客人。可惜夏提刑不好这口,他也就没有用武之地了。
等到西门庆关好门窗,夏提刑这才抹抹虚汗说道:“老爹啊,这回可出大事了。早上知县李大人告诉我,李巡按把我们两个都参了,说我们贪赃枉法草菅人命。明天就把参本送往京城,这是他悄悄抄的一份。”
西门庆接过抄本一看,原来是安童告到了李巡按那里。令人不解的是,李巡按不但握有他行贿受贿的证据,就连他包养王六儿的事都知道。林林总总,一共列举了十几条罪状。
西门庆看完问道:“奇怪啊。李巡按只是路过清河,怎么会访得这么细?”夏提刑恨恨骂道:“他娘的,都是张团练在背后捣鬼,最近他一直在收集黑材料,就是想扳倒我们。”
西门庆冷笑道:“你看他长得肥头大耳的,哪块肉长得像清官?要是认真查起来,他的屁股也不干净。”说完摸摸自己那张肥脸。不过,他不想当什么清官,长得腐败也属正常。
夏提刑急得满头是汗:“老爹,我们就不说他了,还是想想自己吧。这个参本可非同小可,万一送到皇帝面前,你我都得掉脑袋,所以必须予以高度重视。”
西门庆微微一笑:“没事。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此事还得去找蔡太师,你我先准备银子吧。”说完把来保叫了过来,给了叁百两银子和一条金镶玉腰带。
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夏提刑家人也押着二百两银子赶来了。这回他没有大包大揽,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理应共同承担。他出叁百两的用意,就是要夏提刑补齐了。
自从来保他们走后,夏提刑就像个小可怜,隔两天就跑来问一趟。这回西门庆不怕了,每天该吃吃该玩玩,潇洒得一塌糊涂。他现在和翟管家是亲家了,翟管家一定会帮他周旋。
再说了,蔡太师一向守信用。只要收足了银子,再大的事都能摆平。当然,他这样也是做给夏提刑看的,显得他西门庆的后台很硬,日后说话份量也就不一样了。
只是官哥让他有点头疼,自从祭祖回来一直在拉绿粑粑。任医官前后来看了几回,可就是不见好转。说重吧,他能吃能睡的;说轻吧,小脸又黄巴巴的,看着让人揪心。
吴月娘说是祭祖那天吓的,然后理直气壮请了刘婆子。刘婆子没有别的招,她念了几句符咒,又烧了几张符纸,便把纸灰兑在了水里。奇怪的是,官哥喝了几天符水,竟然慢慢好了起来。
过了二十多天,来保总算赶回来了。西门庆立即召见:“事情办得怎样?”来保大声汇报:“已经没事了,参本被蔡太师扣下了。”西门庆抹抹胸口说道:“那也罢了,害得我虚惊一场。”
来保显得很激愤:“这个李巡按真不知死活,参参下属也就罢了,竟然连蔡太师都敢弹劾。现在被贬到了庆州,当个小小的通判。估计也活不长了,早迟会被整死的。”
西门庆拍手叫好:“这种人早死早好,省得他到处害人。”来保急着表功:“爹,张团练也被革职为民了。”西门庆大叫一声:“真的?这下没人再来找茬了。”
来保讨好道:“还有好消息呢。蔡会元去年中了状元,还和蔡太师认了本家,彼此以父子相称。现在官拜监察御史,提点两淮盐务。爹以前不是纳过叁万仓钞嘛,以爹和蔡御史的交情,换成盐引应该没有问题。”
西门庆呼地跳了起来:“你赶紧给我打听打听,新旧仓钞都是什么行情?”来保早有准备:“小的已经打听清楚了。旧仓钞还值七分银子,新仓钞叁分都不值。就这样也是有价无市,没有关系根本兑不到盐引。”
西门庆感叹道:“是啊!这东西兑到了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兑不到就是废纸一堆,擦屁股都嫌拉人。”来保继续巴结:“兑到就发大财了,至少能赚上万两白银。”
这就叫“无心插柳柳成荫”了。当年蔡太师条陈七件事,说起来是为了朝廷,实际上就是盘剥民财。其中一件,就是在各府州县设立义仓,令富商大户赴仓上米。
因为没有现银兑付,只好发给商户一纸凭据。这就是所谓的“仓钞”。为了鼓励富户多纳粮米,又承诺“仓钞”可以换成“盐引”。“盐引”就是贩盐许可证,有了它就能公开售卖了。
由于盐政过于腐败,商户在拿到仓钞后,根本换不到盐引,导致仓钞急剧贬值。后来朝廷再让商户纳粮,便没有人肯回应了。可朝廷年年都有任务,地方官必须想办法完成。
西门庆当然也明白,但又不愿得罪地方,只好年年缴纳一点。本来他没有指望什么回报,没想到还有兑现的一天。现在就看蔡御史是否够意思了,只要肯帮忙,那他西门庆就发了。
第115章 全力巴结
蔡御史果然没忘旧情,他到清河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上门拜访西门老爹。恰好新任巡按宋乔年与他同船,蔡御史便邀他上岸歇脚。这件事轰动了整个东平府,大小官吏都知道巡按大人要到西门大宅做客。
周守备、荆都监不用上面吩咐,便领着本部人马早早守在了道路两旁。不但闲杂人等不准上路,就连猫狗鸡鸭都不让靠近,搞得老百姓是敢怒不敢言。
西门庆更是峨冠博带,一直迎出十几里地。一路上锣鼓喧天鼓乐齐鸣,搞不清是欢迎,还是炫耀。大小官吏更是闻风而动,跟着他一路迎了上去。
蔡御史声称谁都不见,只和西门老爹叙叙旧情。这话是说给夏提刑听的,话里话外都透着傲慢。真所谓,“当初你爱搭不理,如今却高攀不起”。
等到宋巡按一行到了门前,西门庆亲自上前掀起轿帘。当他看到那张肥脸撑得溜圆,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这种肥佬通常都不是清官,不然哪来这身肥膘啊!
蔡御史只带了两匹湖绸、一部文集、四袋芽茶、一方端砚,总共不值五两银子。虽然礼物有点简陋,但象征意义巨大。别看御史品级不高,但能量极其巨大,是那种能通天的角色。上可弹劾王公大臣,下可纠察地方官吏。
宋巡按只是简单投个拜帖,表示他老大人驾到了。以他的身份地位,自然不用带什么礼物了。即使到谁宅上坐坐,那也是莫大的恩宠。
酒菜早就准备好了,都是价值不菲的山珍海味。大家又尽力寒暄一阵,这才客客气气入了席。别看他们只有叁个人,可菜肴不下一百道,摆了满满几大桌子。
他又在厢房摆了几桌,招待吏书等随行人员。巴结上司重要,但也不能忽略其身边人。至于护卫、士兵和轿夫,则赏了五十坛酒、五百样点心、二百斤熟牛肉。仅此一餐,便花掉了数百两白银。
等到宋巡按一行吃饱喝足了,西门庆又抬出二十多个食盒,说是为巡按大人准备的晚餐。其中各类菜肴共八十样,还有两坛金华酒、两只烤全羊、两头烤乳猪、两封金丝花、一副金台盘、两把金执壶、十个金酒杯、两个银折盂、一双象牙筷子。
菜肴如何精美就不用说了,光是那些餐具就值几百两银子。餐具自然不能算是行贿,酒菜总要东西盛吧。西门庆与宋巡按是初次见面,直接送金送银太过扎眼。
宋巡按终于被他感动了:“西门老爹如此客气,让本官怎么敢当啊。”西门庆连连拱手:“粗茶淡饭,不成敬意,恳请大人务必赏脸,不要误会小人的心意。”
宋巡按知道西门庆出手大方,但没想到会如此豪阔!他回头看了看蔡御史,希望帮着拿个主意。蔡御史笑着劝道:“宋大人不必推辞。西门老爹是大人的下属,表示敬意可以理解。”
西门庆说得更加露骨:“这点东西算得了什么?大人是小人的衣食父母,怎么孝敬都是应该的。”宋巡按又客气一番,这才吩咐左右收下:“老爹真是太慷慨了。以后有用得着本官的地方,本官一定会尽力。”
蔡御史趁机说明:“宋大人,西门老爹是翟管家的亲家,与太师老爷也是关系匪浅。”宋巡按一听肃然起敬:“失敬了,失敬了。有些地方还要请老爹美言呢。”
西门庆把宋巡按送走后,又拉着蔡御史重新入席。他们算是老相识了,不用过分客套。现在他不嫌蔡御史难看了,还认为是奇人有奇相。
虽说那鼻子还是肉肉的,却成了男子气概的表现。虽说那嘴巴还是有点小,却成了友善亲和的象征。至于狂妄自大也算不上缺点,谁让人家是状元郎呢。状元郎该有多么荣耀,好几年才能出一个。
两人边喝边聊,不知不觉已经天黑了。蔡御史欠身说道:“打扰一天了,学生这就告辞。”西门庆拉着衣袖劝道:“御史大人就留宿一晚吧。”说完朝玳安丢个眼色。
不一会儿,书童便袅袅娜娜地飘了出来。蔡御史不禁眼前一亮,这孩子越长越水灵了,小脸嫩得跟粉团似的。西门庆凑到耳边说道:“大人,学生想把书童送给大人,希望大人能够笑纳。”
蔡御史连连推辞:“老爹,这可使不得啊。书童乃是老爹的萌宠,学生怎能夺人之爱呢。”西门庆微微一笑:“蔡大人太谦虚了。区区一个书童,又算得了什么。”
蔡御史只好说明:“学生妻子性格慓悍。学生连纳妾都不行,何况是个男宠呢。”西门庆也很无奈:“既然这样,就让书童伺候您休息。”说完亲自送蔡御史前去就寝。
为了让御史大人赏心悦目,整个花园都挂满了灯笼。远远望去红乎乎雾蒙蒙的,就跟瑶台仙境似的。这种不是炫耀的炫耀,带给人的心理冲击非常巨大。
蔡御史不禁感叹道:“老爹真是赛似神仙啊。您这宅第实在太气派了,我看东平府是无人能及了!看来还是生意人好啊,当个穷官能有什么盼头,一年只有几十两俸禄。”
西门庆微微一笑:“过奖,过奖。小人不过是井底之蛙,哪能与大人的府第相比。”蔡御史酸溜溜地说:“我那宅子还是祖上留下的,旧得都不能看了,只能勉强住人罢了。”
西门庆连忙建议:“蔡大人不如在京城盖上一座。”蔡御史摆摆手说:“老爹高看了,学生哪有这等财力。”西门庆立即表示:“只要大人选好地方,小人送大人五十两黄金。”
蔡御史连忙摆手:“那不能,那不能,怎么能让老爹破费呢。”西门庆笑着说:“小人可不是随便说的,已经给御史大人准备好了。”说着把他引到了翡翠轩。
这房子也重新粉刷过了,床帐家具都是新买的。在靠窗的桌上,摆着一个紫檀小盒,里面有五十根金条。蔡御史拉着他的手说:“老爹真是我的知己!学生都不知怎么回报。”
西门庆慷慨陈辞:“只要大人安居乐业,小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还要什么回报啊。”书童一听连忙上前,作婀娜娉婷状。这份礼物比黄金更贵重,让他不得不给出承诺。
蔡御史咬咬牙说道:“有道是,‘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学生听说老爹捐过叁万盐引,过几天就到扬州都察院去支盐吧,学生保证不打一点折扣。”
西门庆立即跪下了:“多谢御史大人关照,小人不知如何感谢才好。”蔡御史连忙拉他起来:“老爹何必行此大礼,这对学生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西门庆还在极力奉承:“可对小人来说,却是极大的信赖。”蔡御史慷慨表示:“以后有难处只管找我!只要学生能解决的,一定会全力帮您解决。”
西门庆连忙凑到跟前:“御史大人,小人确实有点难处。据说宋巡按是代替李巡按巡察地方,还请大人能美言几句。”然后便把苗青的案件说了,表示是被坏人诬陷。
蔡御史立即表示:“这个问题不大,学生明天就跟宋大人说说。”西门庆又极力奉承一番,这才躬身退了出来。到了门口,还朝书童使个眼色,意思要他全力侍奉。
第117章 提震之药
第二天早上,他亲自把蔡御史送到码头。回来的时候,他拐到玉皇观坐了坐。好长时间没有过来了,吴道官热情得不得了。那架势就像看到了摇钱树,恨不得把他栽在观里。
西门庆只喝了一杯清茶,便说要找地方躺一下。这一路虽然没走几步路,可还是觉得倦得不行。吴道官神神秘秘地说:“老爹,昨天观里来位老真人,手里有不少提震之药。”
西门庆一听来劲了:“老真人?人在哪里?”吴道官小声说道:“老真人在后堂打坐呢,小道领提刑老爹过去。”等他跟着去了后面客房,发现大炕上盘着一个癞头道人。
那道人黑乎乎油腻腻的,脑门上还鼓个大包,像是多长了一只眼睛。满脸的胡须乱糟糟的,看着就跟一团乱草似的。胡子上立着两条黄鼻涕,像是落上的两泡雀屎。
西门庆有点怀疑:“这就是老真人?就他这样能有什么道行?我看比叫化子也好不了多少。”吴道官连忙解释:“老爹不要以貌取人。自古以来,奇人都是落拓不羁的。”
西门庆自然不信:“他一个出家人,连女人味都没尝过,怎么会做壮阳药呢?”吴道官呵呵笑道:“出家人讲究一个‘缘’字。这位真人是有奇遇的,连当今圣上都见过。”
西门庆不好再质疑,只好对着老道士行礼:“敢问老真人是何方人氏?小人西门庆这厢有礼了。”那道士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生气了,西门庆连喊叁遍,他就是不肯睁眼。
西门庆只好凑到跟前:“小人拜见老真人!”那道士呼地跳下炕:“你问贫道干什么?贫道是终南山的道士,来这里施药的。”西门庆小声问道:“老真人有啥灵丹妙药?”
那道士高声介绍:“贫道的丹药是王母娘娘配方,太上老君炼就。如果不遇有缘人,再多的银子也不卖。”西门庆只好作谦恭状:“老真人,您看小人是有缘人吗?”
那道士上下打量一番:“念你敬佛重道,就舍你几粒吧。不过,贫道的药很贵的,一两银子一粒。”西门庆有点犹豫:“贵贱倒无所谓,关键要看效果,效果好十两一粒都行。”
那道士呵呵笑道:“效果肯定没问题。只要事前服下一粒,一夜可以玩转十个女人。”西门庆还是不信:“这药怎么用呢?”那道士手一伸:“你先把银子拿来,不然讲了也是白讲。”
西门庆尴尬地一笑:“小人出门在外,没有准备太多银两。”那道士重重哼了一声:“没钱还耍什么花腔!”西门庆只好躬身退下:“小人打扰老真人休息了。”
西门庆正在遗憾呢,吴道官小声表示:“如果提刑老爹需要,小道这里有点积蓄。”说完便让小道官捧了上来。西门庆眼睛一亮:“多谢吴道长,明日自当奉还。”
那道士看到了雪花白银,立即倒出一捧大黑丸子,一五一十数齐了一百粒,那意思好像特别贵重。西门庆还是有点怀疑,那东西羊屎不像羊屎,鸡粪不像鸡粪,搞不清什么玩意做的。
那道士有点不爽:“你到底要不要啊?不要就把银子拿回去。”西门庆连忙表示:“要要要。”那道士大声质问:“那你还看来看去的?难道是怀疑本道不成?”
西门庆讪讪笑道:“怎么会呢,小人只是有点好奇。”那道人郑重表示:“行房前用烧酒送下,一个时辰就会起效。记住!一天只能服用一粒,千万不能多吃,不然会要了你的小命。”
西门庆这才有点信服:“多谢老真人赐我灵药,小人一定谨遵教诲。”那道士又取出一包红粉:“这是催情用的,叫‘颤声娇’。只要事前挑点放进去,再正经的女人都会抓狂。”
西门庆躬身询问:“这个要多少银子?”那道士慷慨表示:“这个便宜一点给你,有五十两就可以了。”考虑到是配套产品,西门庆只好又借五十两。
花了这么多银子,当然要验一下药效。万一是江湖骗子,一定要严加惩治。他和老道士随便寒暄几句,便找个借口离开了,骑上马立即往回赶去。
在几个老婆当中,数吴月娘最喜欢假正经。如果能让她浪起来,这‘颤声娇’就算神药了。至于潘金莲就不必试了,不用药都已经骚得不行了。要是再来催情,还不要吃人啊。
吴月娘正和王姑子聊天呢,旁边还有个肥头大耳的尼姑。那尼姑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观音打坐的模样,看上去非常虔诚。西门庆刚进到厅堂,那尼姑就赶紧起身回避。令人奇怪的是,吴月娘也有点慌张,还把双手背到身后。
西门庆顺口问道:“薛姑子过来干什么?”吴月娘立即反问:“你怎么知道她姓薛?”说着乘他不注意,把黄纸包塞给了小玉。这是她辛苦求来的符药,不能暴露她的目的!
西门庆呵呵笑道:“嘿,我能不知道吗?为了多弄几两银子,她把尚家小姐藏在庵里与刘百户偷情,被庵里姑子告到了提刑所,让夏提刑狠狠打了一顿。”
吴月娘当然不信:“你瞎说什么呀!人家是有道行的高僧大德。”西门庆冷笑道:“有道行?她原先在庵前卖蒸饼,因为丈夫死了才当了尼姑。”吴月娘生气道:“你就随嘴掏吧!毁僧谤道是要下地狱的。”
西门庆心里恨恨的,真想恶搞她一回。要是现在用点‘颤声娇’,她还会这么义正辞严吗?可惜今天没有机会了,屋子里坐了一地的人,总不能把她当众麻翻吧!
他正想着找谁试药呢,玳安悄悄过来回道:“爹,韩大婶捎信来了,说今天是她老人家生日,请爹过去坐坐。”西门庆一听正中下怀,立即吩咐玳安备马,又让瑞安拿瓶烧酒带着。
吴月娘连忙问道:“你又要去哪儿?”西门庆随口编道:“我去狮子街算账。来保要去扬州支盐了,我打算让吴二舅过来管账。现在正好闲着没事,我去把账目理一下。”
吴月娘高声吩咐:“你可不要乱跑啊!今天是二姐生日,晚上还等着你庆生呢。”西门庆笑着答应了:“我记着呢,一会儿就回来。”说完便去了潘金莲房里。
第117章 试枪试药
他刚把“淫器包”袖起来,潘金莲便风风火火地进来了。他不想和她多扯,敷衍几句就迈了出去。潘金莲觉得事有蹊跷,便去枕头下面翻了翻,发现那玩意果然不见了。
这到底是去会谁呢?竟要带上“淫器包”。这东西一般不用的,除非遇到特别钟意的。那银托子和硫磺圈,一般人也承受不起。想到即将发生的“战事”,她心里特别煎熬。
她正想找人打听打听,陈敬济又悄然现身了。这东西最近老是过来纠缠,没人就往她身上奔。这让潘金莲非常害怕,觉得这样太冒险。万一被人发现了,就是死路一条。
潘金莲只是扫了一眼,便一摇三晃地出去了。这个信号很明显,就是不想再施舍了。陈敬济心里恨恨的,但也无可奈何。这事主动权不在他手里,成不成要看“娘”的意思。
玳安已经把白马牵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灯笼。这是要在外面过夜的节奏啊,什么人让他如此迫切?玳安好像怕她乱问,故意躲在马肚子那边,贴着马一路小跑。
与此同时,瑞安也提着烧酒去了门房。等他走到大门口,发现来安正在陪书童干杯,也不知从哪儿搞的酒菜。瑞安伸手拣了一块肚片:“唔,味道还不错!”
书童连忙打开:“你乱抓什么呀?鬼爪子脏兮兮的,就来碰人家东西。”瑞安眼睛一瞪:“你还嫌我脏?舔鸡巴怎么不嫌脏?”说完把他往桌边一按,朝他嘴里吐了一口浓痰。
书童自然不敢反抗,只好眼泪湫湫地走了,其状极其可怜。来安比瑞安更加痛快:“瑞安哥,你怎么敢糟蹋书童?当初我只是说了几句闲话,就被爹打了个半死。”
瑞安刚要炫耀,玳安顺口接上了:“谁像你那么蠢!当初他是爹的大红人,可你非要去招惹。”来安立即打听:“这么说爹已经不爱他了?”玳安冷笑道:“爹什么时候爱过人?爹只知道玩人。”
王六儿已经打扮好了,浑身上下全是新的,看上去好像年轻不少。这些都是恩主赏的,自然要让恩主赏心悦目。西门庆有点心虚:“晚上他不会回来吧?万一撞上怎么办?”
王六儿立即表示:“他怎么会回来呢,我说过爹要过来的。”西门庆讪讪笑道:“你这么说他不吃醋吗?”王六儿大声保证:“吃什么醋啊?他这人很明事理的。”
西门庆还不放心:“这样总归不太好,明天让他和来保去扬州支盐吧。”王六儿满脸都是感激:“这回爹要发大财了!小的听说能赚几万两,这么多银子怎么花啊?”
西门庆头一昂:“谁会嫌银子多呢?盐卖了我打算进一船绸缎,回来开个大大的绸缎铺。”王六儿双手举杯郑重敬酒:“爹真是太有魄力了,小的算是跟对人了。”
西门庆这才掏出金簪子:“今天去给蔡御史送行,把你生日给忘了。”王六儿兴高采烈接了过来:“爹的事多,能来就不错了。”西门庆转头命令:“瑞安,快把烧酒拿来。”
王六儿有点莫名其妙:“爹怎么改吃烧酒了?”西门庆神秘地一笑:“本爹自有妙用。”王六儿不由捂住了屁股:“爹又要玩什么花样?”西门庆呵呵笑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西门庆先把大黑丸子吞了,又挑了点红粉种了进去,这样才能与其“战力”匹配。就这样边吃边等,不知不觉已经太阳西沉了,可他这边还是不见动静,也不知有没有效果。
倒是王六儿有点不能自抑了,那是面色潮红呼吸急促,坐在椅子上不停地扭动身子。不时还呼唤一声,那声音颤巍巍的,就像花瓣上沾上了水珠,淫荡之极也诱惑之极。
他正想着如何应对呢,玳安过来说桂姨出事了,让他赶紧去看一下。西门庆一听立即起身,急得王六儿抓心挠肝的。这他妈的什么情况,火已经燃起来了,却把烤肉端走了。
应伯爵已经等在外面了,足见事情的紧迫性。西门庆刚要问怎么回事,应伯爵已经开口了,说祝念实、孙天化被抓走了。西门庆瞪着眼睛问:“这是怎么回事?”
应伯爵连忙说明:“还不是因为王三官嘛。那东西最近发了点小财,便烧得不知东南西北了。他先把郑爱月包下了,现在又来打桂姐的主意。”西门庆竟然不信:“这东西哪来的银子?”
应伯爵笑着解释:“别人赏的呗。他老婆是何太监的亲侄女,从小疼得跟什么似的。前段时间他去东京祝寿,何太监赏了他五百两银子,让他捐个武学肆业什么的。”
“这东西哪里存得住钱,没过多久就给败光了,气得他老婆要上吊。这事给何太监打听到了,便报给了朱太尉。朱太尉又批到清河县,说要拿到东京去问罪。”
西门庆有点担心:“桂姐怎样了?”应伯爵笑着说:“桂姐藏在我家里呢,现在连门都不敢出,哭着喊着让我来找你。”西门庆不好撒手不管,只能去应家看看。
他刚刚进门,李桂姐便迎了上来:“爹,求您救救孩儿吧!那帮皂隶点名要抓我。”西门庆故意问道:“因为什么呀?”李桂姐恶狠狠骂道:“还不是孙天化和祝麻子,带个王三官过来。”
西门庆酸溜溜地说:“这是好事啊,有银子就往里搂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李桂姐赌咒发誓道:“你不要疑神疑鬼的。孩儿要是让他沾沾身子,就一个毛孔烂一个毒疮。”
西门庆有点恼火:“你别发誓了!我听着恶心。”应伯爵连忙打圆场:“你就替她说说吧,谁让你是干爹了!”西门庆很是郁闷:“要是我替桂姐说了,那郑爱月岂不跟着沾光?”
应伯爵套着耳朵说:“那郑爱月可是绝色!要是你把她给救了,人家能不知恩图报吗?这样一来,王三官的婊子不就归你了。”尽管他有点不甘心,但还是把玳安派了出去。
李桂姐趁机挨了上去,拉着他撒娇撒痴的。西门庆心里恨恨的,想着怎么折磨才解气。可下面一点动静没有,也不知有没有用。李桂姐那是什么体力,到时候还不定谁折磨谁呢。
直到天完全黑了下来,玳安才匆匆赶回来:“爹,李老爹说不敢擅自作主,想要免提要等东京下文,他这里只能宽限几天。”西门庆叹口气说道:“看来只能让来保去趟东京了。”
应伯爵连忙提醒:“你把他们都派走了,绒线铺谁来照应?”西门庆并没有领会:“已经让吴二舅来了。”说完拉起李桂姐就走。因为心里有点窝火,他把人扔在书房就走了。
第119章 挑拨离间
吴月娘并不知道他回来了,直到瑞安来交灯笼才问了一声。瑞安也没有隐瞒:“爹去六娘房里了。”吴月娘有点恼火:“你看这没心肝的!回来连声招呼都不打。”
潘金莲立即声讨:“早知道睡觉好了,白等了这么长时间。”李娇儿不便发牢骚,只好举起酒杯猛掀。孟玉楼和孙雪娥没有帮腔,拿余光不断瞟着,看她会如何应对。
李瓶儿连忙起身:“对不住啊,我去叫他过来上寿。”这事其实不能怪她,这是西门庆的自发行为。人家已经形成习惯了,回来就去李瓶儿房里,好像是一夫一妻似的。
西门庆已经脱了衣服,躺在床上大叉着腿。也不知是等人操,还是等着操别人。李瓶儿急急问道:“你怎么跑我房里了?二姐等你过去祝寿呢。”西门庆懒洋洋地说:“我喝多了,不想动弹。”
李瓶儿使劲拉扯:“那也得过去坐坐。我现在已经招人恨了,再这样岂不把我架到火上了。”西门庆只好坐了起来:“唉,老婆多真是麻烦,一个个都斤斤计较的。”
他刚在上首坐下,吴月娘便质问道:“你怎么现在才来?”西门庆顺口编道:“和应二哥喝了几杯。”吴月娘立即追问:“你不是去狮子街算账的吗?怎么和他弄一块儿了?”
西门庆连忙圆谎:“回来时遇上的。”吴月娘没好气地说:“到家你还露个面啊!不声不响就去睡了,让我们等到天亮吗?”这下西门庆无话可说了,只好陪李娇儿举了两杯。
其实,散生日也不是大事。因为这些女人太闲了,啥事都要仪式感,久而久之便成了惯例。西门庆也带了礼物,是一只簪花金手镯。东西是李瓶儿给的,就怕他临时尴尬。
至于其她几个老婆,则是一人一根金簪子。这下所有女人都开心了,一个个是眉开眼笑。等到气氛稍微融洽一点,他又找个借口溜掉了。差不多就行了,老是敷衍也累。
李娇儿一看连忙跟上,匆忙中差点绊个跟斗。今晚该她做女人,不能再让他到处乱窜了。她知道这样有点贱,但只能厚起脸皮。几个月才迎来一次,总不能拱手让人吧。
西门庆只好去安抚一下,自己是人家的“生日礼物”,不能也不该转赠她人。可他半点兴致都没有,李娇儿越吃越肥了,找不到半点当年的影子,完全失去了竞争力。
李桂姐正在房里坐着,见他进来一脸的惊喜。有些误会只能在床上解释,除此之外别无良策。李娇儿住在第五进院,其规格仅低于吴月娘。可见西门庆还是爱过的,至少有过一番情意。
西门庆故意装不知道:“咦,桂姐怎么在这儿?那你陪你姑娘吧,我去别的房里睡。”说完袍袖一甩转身就走。李娇儿心里恨恨的,差点把绣鞋扔过去。
她朝李桂姐瞄了瞄,心说你怎么不懂事呢。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在这个时候。李桂姐也不好解释,只是吩咐夏花打水洗脚。本来她想和李娇儿同床的,结果被抱怨了大半天。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说明原因。李娇儿听了恨声不迭,骂她不知死活。李桂姐还不服气:“他几个月都不上门,你让我怎么守着?”李娇儿反驳道:“他人没去银子没去吗?”
李桂姐继续申辩:“光有银子就行了?我跟谁挣不到叁十两?”李娇儿听了更加恼火:“那你还上门干吗?有本事就不要过来。”李桂姐听了哑口无言,只好低下头听骂。
李娇儿长叹一声:“也怪我没想周全。当初要是置个别院,就不会有这么多是非了。”李桂姐也很后悔:“那现在怎么办?”李娇儿两手一摊:“现在已经不可能了,你在他心中没份量了。”
这一点李娇儿没有说错,现在只有李瓶儿才是不可替代的。西门庆几乎没有犹豫,出了门就去了玩花楼。这个药来之不易啊!他得找个妙人“试枪”,给别人太浪费了。
李瓶儿也不好轰赶,只能服侍他睡下。本来他怀疑没有用的,结果却出奇地强劲。干到一半李瓶儿便挺不住了,哼哼叽叽地央求他轻点。西门庆根本不予理睬,乒乒乓乓干得更狠了。
等他完全尽兴时,被窝里汪了一大滩血。西门庆呼地跳下床:“怎么流了这么多血?赶紧找大夫吧?”李瓶儿有气无力地说:“不能找啊!要是传了出去,我还怎么活人!”
西门庆手忙脚乱地抹着:“那怎么办?这血汩汩直淌,再不想办法会出事的。”李瓶儿闭着眼睛说:“先用草纸堵上。”好在最后没出大事,李瓶儿躺了一会儿,血就慢慢止住了。
第二天早上,李瓶儿觉得头昏眼花,躺在床上半天起不来。这让潘金莲逮着了机会,当即跑到上房告状:“大姐,你看李瓶儿现在狂的?昨天你刚说了两句,今天就赌气不出来了。还说大姐存心给她难看,是故意跟她过不去。”
吴月娘连忙表白:“这就怪了啊。昨天你们几个都在场,当时我也没说什么呀。只是随便问了几句,怎么就是给她难看呢?难道我说话还要看她脸色?”
潘金莲继续挑拨:“她说是你自已想汉子了,还假借别人说事。”吴月娘终于发火了:“这个死女人!我一直当她是好人的,没想到一肚子坏水,欺负我性子好啊。”
孟玉楼只好站出来:“我看还是算了吧。自古‘当家的就是恶水缸,好的要盛,坏的也要盛’。”吴月娘呼地跳了起来:“什么‘好的要盛,坏的也要盛’?我偏要去问个究竟。”
潘金莲还在加料:“大姐,您不要和她一般见识。有道是,‘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再说了,她背地里挑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们哪个没有吃过亏?”
“你们离得远还好点,我和她是门挨门,整天听不完的牢骚怪话。要是都认真计较的话,那有吵不完的架。她还处处拿儿子压人,说什么等哥儿长大再说,到时候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吴月娘听了脊梁骨发凉,愣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见达到了预期目的,潘金莲立即回房消化,心里美得跟什么似的。这回她们有得掐了,谁输她都是赢家。
第119章 忍气吞声
潘金莲前脚刚走,孙雪娥就去学给了李瓶儿。李瓶儿不禁眼泪长流:“我是身子不好才躺了躺,哪是和大姐赌气啊。”孙雪娥趁机挑拨:“那你就和她当面对质,看她怎么狡辩?”
李瓶儿叹口气说道:“算了吧,我也说不过她。”孙雪娥继续鼓动:“那也不能忍气吞声啊?”李瓶儿无可奈何地垂下头:“不忍气吞声又能怎样?说多了就得撕破脸皮。”
孙雪娥不禁大失所望:“六姐,你这人真是烂好好。你越是这样让着她,她越是猖狂,以后还不定怎么欺负呢!”李瓶儿两手一摊:“那有什么办法,我又争不过她。”
孙雪娥大声表示:“六姐,你不用太担心。我这就去帮你解释,我不信大姐会是非不分。”李瓶儿拉着她说:“算了。这种事越描越黑,说得再多也没有用。”
孙雪娥没听李瓶儿的,立即跑去向吴月娘汇报。吴月娘长出一口气:“看来是潘五儿哄不动汉子了,想拉我做个垫背。要是我和李瓶儿闹起来,她就可以两头讨好了。”
孟玉楼笑着劝道:“既然说开就算了。五姐就是性子急点,其实她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孙雪娥小嘴一撇:“什么‘刀子嘴,豆腐心’?我看她是‘刀子嘴,刀子心’!”
说完又转向吴月娘,“大姐,你可得留个心眼,不要被人当枪使了。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看这个潘五儿,整天煽风点火的,唯恐天下不乱。”
两人正在同仇敌忾呢,潘金莲又咚咚迈了进来:“大姐,告诉你一件新鲜事,保证你想不到。”吴月娘不太想听:“你看你整天神神鬼鬼的,又是什么破事?”
潘金莲神秘地一笑:“你知道桂姐为什么躲在这里吗?因为官府正在到处抓她。据说她和王叁官姘上了,是孙天化和祝念实拉的皮条,两人都来往大半年了。”
吴月娘也觉得很解气:“我说她怎么一大晚上跑来呢,原来是上门躲瘟啊!”孟玉楼依旧低着头,没有任何表示。倒是孙雪娥有点失落,觉得是对整个阵营的打击。
潘金莲继续爆料:“那两个已经押往东京了。据说是用猪毛绳子链着,就跟赶牲口似的。现在天气这么炎热,空着手走路都受不了,何况还扛着木枷。他们又没钱打点公差,估计不死也得掉层皮。”
吴月娘冷笑道:“活该!谁让他们乱挖墙脚了。”潘金莲咯咯笑道:“说起来还是咱们汉子没长眼。你说他结交的都是什么朋友,竟然领着外人来挖他女人。”
第二天晚上,西门庆去了吴月娘房里,据说还是吴月娘主动要求的。这让西门庆喜出望外,他正想试试药效如何。他哪知道吴月娘的用意,人家是为了西门的香火。
按照薛姑子算定的日子,天没亮她就起床了。梳洗干净之后,便让小玉把香桌摆上,然后亲自燃起金香,恭恭敬敬地跪在香案前。之后念一遍经,磕一个响头,形状极其虔诚。
等到走完所有程序,才把符药喝了下去。没想到那东西又腥又臭,就像吞了一碗死蚯蚓。吴月娘“哇哇”恶心半天,也没有舍得吐掉。她不断抹着胸口,努力把符药憋了回去。
后来几天,她天天都留西门庆过夜。她不知道哪天会怀孕,只能增加交合频率。她不能再故作清高了,现实威胁已经摆在了面前。如果再怀不上孩子,这个大老婆就当不稳了。
这个现象极其反常,几个小老婆都很惊讶。别人都是放在心里憋着,只有潘金莲挑来挑去的。她先窜到李瓶儿房里,说吴月娘之所以霸着汉子,就是为了不让来她房里。你不是会生儿子吗,我把种源给你断了。
然后又去煽动李桂姐,说吴月娘主要是针对她的,目的是不让她和西门庆乱来。李桂姐听了恨声不断,大骂吴月娘太阴了。慌得李娇儿连连摆手,就怕她说出更难听的话。
不管吴月娘为了哪般,都让西门庆欣喜异常,还以为是催情药的功效。那天他吃过早饭没事,便抽空去玩花楼看了官哥。李瓶儿脸皮蜡黄,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西门庆连忙问道:“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身上还没止住?”李瓶儿不敢说明,只好找个现成理由:“自从生了孩子,身上一直就不太干净。这两天心里慌慌的,连走路都没有力气。”
西门庆有点紧张:“那赶紧找个大夫看看。老是拖着也不是事,万一落下什么病根呢?”李瓶儿笑着央求:“我想先去庙里还个愿。”西门庆满脸不高兴:“你怎么老是神神鬼鬼的!那些鬼画符能有什么用?”
李瓶儿柔声哄道:“我知道你不信。那就先找个大夫看看,然后再去庙里还愿。”西门庆叹口气说:“那好吧。我让瑞安去请任医官,先听听他会怎么说。”
因为惦记李瓶儿的病,西门庆点个卯就回来了。任医官已经在前厅候着了:“亲家,敢问是哪位夫人不舒服?”西门庆笑着说道:“是我第六个小妾。”说完把他引到房里。
迎春把幔帐撩开一条缝,把李瓶儿右手请了出来。等到脉息定了,任医官这才伸出指头搭上。把完脉任医官又说:“夫人的脉相已经看了,不知能否看看舌苔?”
李瓶儿已经瘦得不像样了,面黄肌瘦颜色全无,和几天前简直判若两人。任医官面色凝重:“亲家,学生想再问一下症状。”因为是妇科方面的病,西门庆不好直说,只能把如意叫过来。
如意抻抻衣服又抿抿头发,这才细声细气地把病情说了。任医官还是没有结论,示意他出来说话。西门庆一看更紧张了:“不知小妾病情如何?是不是有点严重?”
任医官还是没有明确,直到进了前厅才说:“夫人的病是产后调理不当,导致恶路不净。加之思虑过多,睡眠不好,这才越来越重了。”西门庆又问:“那用什么药呢?”
任医官郑重表示:“先用些清火的药吧,主要是黄柏、知母等。如果服下不再流血了,就基本没有大碍了。”西门庆连忙追问:“要是止不住呢?”任医官面露难色:“那就很难预料了。”
本来西门庆没觉得什么,听到这里才知道不妙。考虑到李瓶儿病得不轻,便不忍违背她的意愿。加之官哥经常生病,就让瑞安把王姑子找过来。有用没用倒是其次,只要她心安就行。
他从没想过是他作的孽,那种重创才是根本原因。西门庆如此大张旗鼓地偏袒,又激起了潘金莲的不满。她逢人就说李瓶儿是装病,是为了争宠,是想把汉子留在自己房里。
这些谣言听起来很低级,但其杀伤力不容小觑。何况她们之间还是竞争关系,没有人愿意往好处想。过了五六天,李瓶儿果然好了一点,也能勉强出来走动了。
为避免不必要的关心,她还化了一点淡妆。这样看起来便气色如常了,至少没有那么虚弱。大家嘴上没说什么,心里还是认可了潘金莲的说法。这样一来,李瓶儿就更加孤立无援了。
第120章 亲自进京
西门庆没感到任何异常,没事还是朝李瓶儿房里跑。他来也不是因为官哥,就是想和李瓶儿待在一起。相较于潘金莲的强悍与霸道,他更喜欢李瓶儿的温顺与贤良。
那天他正在逗官哥玩耍,来安来报说大管家回来了。大管家都是下人称呼的,他并没有明确封过。因为重要事情老派来保去办,天长日久便成了当然的大管家了。
西门庆立即召见:“桂姐的事怎样了?”来保连忙呈上书信:“翟管家看了爹的信柬,立即差人找到朱太尉。朱太尉答应没抓的就不抓了,抓了的关几天再放出来。”
西门庆看完信件说道:“这真是‘要饭带狗吃了’!这回祝麻子和孙天化连人情都不用担。”李瓶儿柔声劝道:“放了也好,真要判了你也不好看,毕竟和你拜过把子。”
来保继续汇报:“下个月太师老爷寿诞,翟管家请爹过去一趟。”西门庆笑笑说:“家里离不开啊!”来保婉转建议:“爹还是去一趟吧。光是送钱送物也不行,联络感情更重要。”
西门庆突然悟到了什么,有些事必须亲自出面,不能老是指望下人。送了这么多的金银财宝,有些关系可以再进一步。他打发来保去了扬州,便计划去东京一趟。
这让吴月娘非常绝望。本来想连续交合一个月的,现在计划又要落空了。如果能怀上也就罢了,要是怀不上又怎么办呢?这种药可不太好弄,等他回来已经失效了。
西门庆无暇考虑这些,他也不知道吴月娘的用意。只觉得“颤声娇”功能强大,让一个近乎性冷淡的人,突然焕发了热情。可惜啊,他在短暂的惊喜之后,便不再有任何期待。
因为蔡太师生日在即,他也不能过多延误。关键是路上还不太平,所以必须有个提前量,防止被什么耽误行程。他和夏提刑交待了公事,便领着玳安、瑞安上路了。
西门庆自然不会骑马去,而是套了一辆大车。他选的是那种箱式大车,类似于把轿子装上两个轱辘,看上去非常气派。上面还铺着厚厚的软垫,累了可以躺一会儿。
即使这样,还是颠得骨头疼。再加上旅途寂寞,那种感觉真的很煎熬。这就是他不愿出远门的原因,太远太累太孤独了。早知道把李桂姐带着好了,没事帮他捶捶腿揉揉肩。
玳安、瑞安也是坐车,只是上面装着货,要偏着身子坐在一边。这样当然更累了,但他们是奴才,不能叫累也不能说远。至于十几个押解的排军,就只能跟在后面走了。
这样自然快不了,一天行个五六十里。幸好一路还算平安,没遇上盗匪什么的。就这样走走歇歇,总算到了东京城外。他先找客栈睡了一天,第二天才带着礼物进城。
太师府比他想象的还要大,占了整整一条长街。门前是车水马龙,不断有人进进出出。具体是送礼还是办事,那就不清楚了。反正送礼也是办事,办事也要送礼。
别看他在清河威风八面,到了京城屁也不是。玳安先把他扶到地上站好,然后才上前小心问话:“请问几位老爹,翟老爹在吗?”有个小门子头一昂:“你们是哪来的?”
玳安躬身回道:“回禀几位,我们老爹是山东清河县的,来给太师老爷祝寿。”小门子眼一翻:“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一个小瘪叁也敢自称‘老爹’?”
西门庆只好上前:“小人西门庆,有事求见翟老爹,烦请各位通报一声。”说完掏出一袋银子,一人塞了二两。小门子立即满脸堆笑:“原来是西门老爹,小的这就去禀报。”
原以为翟管家只是年龄大点,没想到丑得惊心动魄。翟管家是头小眼小嘴巴小,整张脸没有巴掌大。偏偏鼻子却高不可攀,看上去像根粗壮的大火腿。身条瘦得像根柴禾棍,一丁点肉都看不到,估计点把火能当蜡烛。
西门庆不禁暗暗叫屈,一个难得的好姑娘又被糟蹋了,早知道换个一般的吧。在他看来,好女人只有跟他西门庆才算进了天堂,而别人家都是万劫不复的地狱。
翟管家先和他寒暄一阵,这才领到自己府上。翟府盖得也很气派,五间五进,前后几十间房子。后院有个大花园,里面种了许多奇花异草。和翟管家客气完了,他又带着礼物去见爱姐。
爱姐已经肚大腰圆了,撑着腰一脸的疲惫。见了西门庆也不说话,只是恶狠狠地盯着,好像有多大仇恨似的。这让他有点心虚,只好把书信呈上,又代她父母问了好。
爱姐依旧没有表示,只是说了声知道了。看得出她对这桩婚事不满意,她可能也没法满意。一个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一个是五十出头的老男人,生活方面怎么和谐?
可要怎样才能让她改变态度呢?万一她在翟管家面前老说坏话,那就前功尽弃了。这方面得靠王六儿努力了,他必须让她知道,她现在的富足生活是怎么来的。
中午翟管家大摆宴筵,亲自给他接风洗尘。席间对他大加赞赏,说蔡太师对他印象深刻,希望他再接再厉继续努力。还说此次机会难得,争取安排他单独觐见。
西门庆听了喜出望外,想着再进一步:“让翟老爹费心了。学生此次过来,一是为太师老爷祝寿,二是想拜太师老爷做干爹,烦请老爹帮忙引见?”说完一脸忐忑地望着
翟管家哈哈一笑:“这也算不上难事。虽说太师老爷贵为宰相,但还是很平易近人的。”西门庆一听不敢喝了,连忙催促上饭。翟管家高声劝道:“我们难得见上一面,今天要一醉方休。”
西门庆连连摆手:“明天要拜见太师老爷,学生怕喝多了误事。”翟管家哪里肯让,非要再陪他几杯。就这样边喝边聊,一直缠到掌灯时分,这才放西门庆出门。
第121章 祝寿认爹
街上到处是青楼别馆,那灯笼比水缸还大。门口不停有客人进出,一个个均是华服丽冠。众小厮跑进跑出的,忙着为客人牵马坠蹬。这真是天子脚下了,连灯红酒绿都比地方高级。
他正想找个地方消磨时间,结果却遇到了苗青。苗青现在已经是堂堂“苗员外”了,整天领着家主婆到处逍遥。本来他想聊几句就走,可苗青非要摆酒设宴。
西门庆笑着推辞:“今天不能再喝了。刚才在翟老爹府上,本官都没敢多喝。”苗青只好退而求其次:“那请老爹到寒舍坐坐。老爹帮了那么大忙,小人还没有感谢呢。”
西门庆也没客气:“你现在春风得意了,竟然在京师买了宅子。为你那点破事,我差点把官帽丢了,想起来都后怕。”苗青连连作揖:“让老爹受惊了,实在是罪该万死。”
西门庆哈哈一笑:“没事。有太师老爷护着呢,想要扳倒本官门都没有。”苗青连忙问道:“敢问老爹所为何来?”西门庆把礼单一扬:“为他老人家祝寿来了。”
苗青不禁目瞪口呆:“老爹出手太大方了,这得要几千两银子吧?”西门庆得意地一笑:“做人做事得有魄力。给他老人家送礼的太多了,送少了连名和姓都记不清。”
苗青有点惭愧:“老爹高见,小人真是茅塞顿开。”西门庆继续指导:“办大事就得肯下血本,不然送了也是白送。”就这样越聊越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苗青上了几样点心,又把歌童叫了进来:“老爹累了吧?让他们唱一曲解解乏。这两个是双胞胎,叫春鸿、春雁。”西门庆一看来劲了:“这孩子唇红齿白的,真是难得一见的妙人!”
苗青笑着表示:“难得老爹喜欢,那就送给老爹吧,让他们代小人伺候老爹。”这又是送礼的一大原则,要送就送对方的最爱。西门庆连连摆手:“这不行,我怎能夺人之爱呢。”
苗青死活要送:“小人连命都是老爹赏的,送得再多也是应该的,何况是小小的歌童。”西门庆听了只好收下,正好身边没有可意的人。这下晚上不寂寞了,恐怕还有点闹腾。
第二天他还是感到紧张,不知如何表现才合适。这回小门子乖多了,老远就打躬作揖的。门口候着上百名官员,一个个都从侧门进出。不一会儿,翟管家也从侧门出来了。
西门庆觉得奇怪:“老爹,今天是大喜日子,怎么不开中门?”翟管家解释道:“中门皇帝銮驾经过,之后便没有再开。”西门庆听了有点惭愧。在他家里,只有睡过的丫头才是禁肉。
太师府可谓禁卫森严,每道门都有跨刀的武官值守。一个个横眉立目,作警告威慑状。西门庆连头都不敢抬,弓着身子跟在翟管家后面,唯恐被拦下来盘问。
等他转过几条回廊,眼前突然现出一座巨大的花园。花园里有孔雀、仙鹤等各类珍禽,还有昙花、琼花等各种奇花。这才叫真正的园林啊!与太师府相比,他家那个只能算作菜园子。之后又过了几道重门,总算看到了一座院落,很别致也很精致。
西门庆小声问道:“翟老爹,这里哪来的乐声?”翟管家回身解释:“这是太师老爷的家乐,一班二十四人,分为早、中、晚叁班,专门在用膳时为太师演奏。”
西门庆不禁肃然起敬,往常自己请客吃饭,要是叫上叁五个唱的便觉得很有派了。没想到太师老爷一个人吃饭,竟然要二十四位美女演奏,可见其生活有多么奢靡。
等他到了书房外面,翟管家小声提醒:“到了,脚步放轻点,不能惊扰太师老爷。”西门庆连忙收住脚步,然后深吸一口气,这才缓缓放下,那架势像是猫抓老鼠。
翟管家让他先在外面候着,他自己先进去禀报。不一会儿,翟管家笑容满面退了出来。说是笑容满“面”可能不太准确,因为一笑脸就没了,只剩下一个巍峨雄壮的大鼻子。
西门庆顿时紧张起来,前胸后背是汗出如雨,差一点就尿了裤子。这就是权倾朝野的太师老爷,那该是怎样一副威风凛凛的模样?翟管家把他领到书房门口,便躬身退到了一边。
西门庆腿都软了,不知是跪倒了,还是跌倒了。反正现在需要磕头,所以也不算失态。蔡太师只是欠了一下身子,便算答了礼。此时他什么都看不到,只知道撅着屁股猛磕。
翟管家将他扶到边上,便把礼单呈了上去。其中:大红蟒袍四套、官绿蟒袍四套、紫色蟒袍四套、汉锦二十匹、蜀锦二十匹、火浣布二十匹、西洋布二十匹、花素尺头四十匹。
还有狮蛮玉带一围、金镶奇南香带一围、玉杯十二对、犀杯十二对、赤金攒花爵杯八只、黄金二百两、白银五百两。其中最最贵重的,当属那一百颗西洋大珠和一对鸦青宝石。
蔡太师对他还有印象,至少记得这个名字。翟管家又美言几句,然后才把认爹的事说了。蔡太师迟疑一下,便把身子调正了。翟管家连忙让他磕头,告诉他太师老爷已经赏脸了。
西门庆一听欣喜若狂:“孩儿西门庆,恭祝爹爹寿比南山,福如东海,官运亨通,子孙兴旺。”说完趴在地上连磕叁个响头,把那点虔诚全都扔在脚边了。
蔡太师微微颔下首,算是认下了这个干儿子。之后又与翟管家说了几句,便让他起来答话。这下他从容多了,还四下瞟了瞟。这一瞟腿又软了,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
太师书房比他家前厅还大,四周挂满了名人字画。其中一幅还是他几年前送的,只是重新裱了一下。中间有张巨大的虎皮座椅,上面端坐一位学者模样的老头。后面立着二十四位美女,一个个都是宫样装束,拿着执扇簇拥在两边。
西门庆自然不敢乱看,扫一眼赶紧低下头。蔡太师微微一笑:“别再跪着了,起来坐吧。现在没有别的客,我们爷俩叙道叙道。”说完大手一招,众丫环便鱼贯而至。
西门庆躬身谢道:“承蒙爹爹抬举,孩儿感激不尽。”等到太师老爷缓缓坐下,当班府值赶紧过来斟酒,二十四个美女也一起奏响鼓乐。蔡太师举杯说道:“念你孝心可嘉,为父亲自陪你一杯。”
西门庆连称不敢,跪在桌边就干了,那模样卑微之极。蔡太师只是抿了一小点,然后说声有事便离开了,留下翟管家作为代表。他并不觉得这是慢待,相反还非常荣幸。
能陪当朝太师喝上一杯,那是多高的礼遇!放眼山东,谁能有这种荣耀?从今以后,他西门庆就不是凡品了,而是太师老爷的干儿子。可惜这种干儿子太多了,只要多送钱都能叫爹。
前来拜寿的官员特别多,只能分批分次安排觐见,唯恐太师老爷会累着。第一天是皇亲国戚、太监内相,第二天是尚书显要、衙门官员,第叁天是太师府的大小官员。
具体按什么规格、接待多长时间,那要看官职大小、礼物轻重了。因为西门庆是远道而来,礼物又特别贵重,所以才单独接见。这是面子也是榜样,会让各级官员知道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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