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沈柏川带着林俞晴回到家，一进门便淡声吩咐：「去洗澡。」
　　林俞晴点点头，乖乖照做。
　　洗完出来时，沈柏川坐在那熟悉的位置上，双腿交叠，神色淡然地看着她。
　　她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桌上，发现今天没有摆工具，松了一口气，脚步也跟着轻快起来，往他那走过去。
　　沈柏川看着她走来，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语气比起平时温和不少：「课程学的如何？」
　　林俞晴乖乖地回答：「……虽然比以前难，但我觉得还可以理解。」
　　沈柏川听完点了点头：「还在能理解的范围内就好。反正你本来就不笨，只是以前没人教、没机会学。」
　　他顿了顿，接着说：「如果有不懂的，可以问我。要是我没空……我也可以帮你请家教。或者……让秦野教你也行。」
　　话一说完，他眉头便皱了起来，隐约带着无奈，似乎也对自己的提议不太满意。
　　林俞晴愣了一下，像是听错似的：「秦野？他不是已经退学了吗？现在不是整天在打游戏、闹腾……他会读书？」
　　正说着，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声音低了点：「噢……对欸，他之前有说过他是学医的。」
　　沈柏川忍不住扶了下额头，像是在头痛什么：「是啊，被退学没错。但在那之前，他可是能考上医学院的资优生。」
　　他语气不急不缓，但眼神明显嫌弃：「脑子是有的，可惜被江御辰宠到没边了。江大少爷只丢下一句——『大不了我养你』。他听了就真的……不读了。呵。」
　　林俞晴微微张了张嘴，一时之间说不出话。她脑海里浮现秦野懒洋洋躺在沙发上、撒娇卖萌耍赖的样子，实在难以把他跟什么资优生、医学院扯上关系。
　　「他以前……真的很厉害喔？」她小声问。
　　沈柏川嗯了一声，没多解释。
　　林俞晴默默点头，虽然还是有点难以想像，但也渐渐明白，那副不学无术的模样，大概也只是因为——有人舍不得他吃苦。
　　**
　　林俞晴低着头，神情若有所思。
　　沈柏川看她安静了一会儿，语气淡淡地开口：「在想什么？」
　　她回过神，眼神仍带点飘远：「没有啊……只是好奇，你们叁个不是从学生时代就认识吗？那是什么样子啊？」
　　她语气平平的，听不出羡慕也没有怨意，就像是在问一个跟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
　　「毕竟我不太去学校，也没什么朋友。也没体验过那种同侪之间的感情……」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沈柏川心口却突然像被什么扎了一下。
　　他不常有这种感觉。
　　甚至可以说，心疼这种东西，他几乎不具备——或至少，他以为自己不具备。
　　那一瞬间的酸与刺陌生又不合时宜，让他下意识把那点莫名的情绪按了回去，眉眼如常，语气淡淡：
　　「好奇哪部分？想知道什么，我说给你听。」
　　林俞晴原本还低着头，这时听见他这么说，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沈柏川见她表情变来变去，像是在努力搜寻问题，嘴角难得勾起一点笑意。
　　最后，林俞晴像是下定决心似的抬起头，看着他：「那……从你们叁个是怎么认识的开始好了。」
　　她眉头轻蹙，带着一点无法理解的困惑：「你们叁个，个性也太不一样了吧。怎么会变成朋友的啊？」
　　**
　　沈柏川靠在椅背上，慢慢回忆起那些年。
　　他跟江御辰的认识根本谈不上什么「开始」，因为从有记忆起，他们就已经认识了。两家本就是世交，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补习、甚至连上学都同一所，是那种「你出现在我童年相簿里不奇怪，我出现在你家族聚餐里也很正常」的关系。
　　他们又刚好同年同届，真的可以说是打从娘胎就被捆在一起的。
　　但说到秦野——
　　沈柏川皱了皱眉，抬手揉了下额角，像是想到什么让人哭笑不得的画面。
　　「那是我们高中二年级那年，国中部开学日。」
　　当时他是学生会成员，早早就在穿堂帮忙迎接刚入学的国一新生，忙着指引各班新生报到方向、处理混乱的人流和各种临时状况。
　　那时，一个高年级学长拍了拍他肩膀，指着远处说：「欸，学弟，那边好像有个小朋友走丢了，去帮忙带一下吧。看起来才小学吧，应该是哪个学弟妹带来的弟弟。」
　　沈柏川顺着学长的视线看过去——
　　只见穿堂的另一侧，一个穿着灰色帽T和牛仔裤的矮个子少年正踩着滑板鞋，像个脱队的小鬼一样东张西望。
　　那副打扮在一片整齐制服当中格外显眼，看起来就像是哪个迷路的小学生。
　　沈柏川也没多想，应了声「好」，便朝那孩子走去。
　　他一靠近，就蹲下身，语气和缓地问：「弟弟，你迷路了吗？你是跟谁来的？知道哥哥姊姊是哪一班的吗？」
　　结果，那孩子瞥了他一眼，一脸不屑地说：「我不是小孩。我是来报到的，一年叁班，秦野。」
　　沈柏川一愣。
　　——什么？
　　「你是新生？」他下意识脱口而出。
　　对方抬着下巴，语气嫌恶：「不然咧？」
　　沈柏川心里升起一个大大的问号。这是跳级生？怎么没听说过这号人物？虽然学校每年都有几个资优儿童，但这个年纪差也太大，怎么看都不像。
　　他起身，本来想带路，走了两步又忽然停下来，转过头重新打量他：「不对，那你的制服呢？」
　　——正常新生报到不都是穿好制服来的？
　　结果对方毫不犹豫地冷冷回了一句：「那个好丑，我不想穿。」
　　沈柏川：「……」
　　他低头看看自己身上那件整齐的制服——浅灰外套搭白衬衫、深蓝细格纹领带，深色裤子剪裁利落，衬得整体斯文又乾净。这套制服可是连毕业生都舍不得丢，还被评为「最像韩剧里学校制服」排行榜前叁的设计。
　　丑？这叫丑？
　　秦野看他一脸不可置信，又重重点头了一次，语气坚定：「嗯！超！丑！」
　　沈柏川当场噎住，当年他就是这么跟这个「来自异世界」的小东西第一次见面。　　

第99章　　　　
　　江御辰刚从自家轿车下来，就远远看见沈柏川正跟一个小孩乾瞪眼。
　　——咦？哪来的小朋友？
　　他慢悠悠地晃过去，懒洋洋地搭着沈柏川的肩，朝那孩子挑眉一笑：「怎么啦小朋友？这个哥哥欺负你喔？我帮你揍他。」
　　原本还准备瞪人发火的秦野，一抬头就愣住了。
　　眼前这人长得好看得不像话，跟一旁一板一眼穿得像制服范本的沈柏川完全不同。
　　他的衬衫没扎、领带打得松垮，制服外套随意挂在手上，一副痞痞的模样——可偏偏，是那种帅痞，让人一眼移不开。
　　于是他瞬间切换模式，语气立刻变成奶音，嘴巴一撇就开始告状：「他说我没穿制服不能进去。」说完还嘟了个嘴，指着沈柏川。
　　江御辰一脸问号：「制服？」转头看向沈柏川。
　　沈柏川无奈点了点头：「新生。」
　　江御辰重新看了眼眼前这小不点——
　　「新生？真的假的……怎么看都像小学叁年级。」
　　但小不点长得可爱，他也没细想，直接伸手拉住对方的手：「跑啊，傻傻站这干嘛？」
　　话不多说，他就这样拉着秦野越过沈柏川，直接往校园里跑。
　　沈柏川站在原地，看着他俩的背影越跑越远，心里只冒出一句：
　　——这家伙今天到底是哪根筋错乱了？
　　秦野就这样一路被江御辰拉进了校园某个小角落，气还没喘完，江御辰就伸出手来，自来熟地说：「你好，我叫江御辰。」
　　秦野也抬手跟他握了一下，笑了：「你好，秦野。」
　　两人就这么笑成一团，气氛莫名对上了。
　　结果没几分钟，这对「问题组合」就被沈柏川压着进办公室了。
　　老师板着脸问：「你们是什么状况？知不知道穿制服是规定？还擅自闯入？我要打电话给你们家长！」
　　江御辰摊了摊手，无奈道：「我家长可能没空来喔，你打去应该也是管家接的。」
　　老师一愣，转向秦野，换个口气说：「那你呢？新生第一天不穿制服是什么意思？标新立异吗？」
　　秦野瞄了一眼墙上的钟，语气有点敷衍地说：「哦，是可以打啦，但我爸大概还在睡，你打看看呗。」
　　老师气到不行，立刻拨了电话。
　　几声铃响后，电话接通了，另一头是哑哑的声音——远在英国的秦父睡到一半被吵醒，情绪不太好。
　　「哪位？」
　　老师本想礼貌开场，但还没开口，对方就直接打断了：「讲重点。」
　　老师愣了一下，硬着头皮道：「您好，我是秦野的班导，他今天来报到时没穿制服，但我们学校——」
　　电话那头立刻冷冷地打断：「你叫他听电话。」
　　老师被这口气噎了一下，只好把电话递给秦野：「你爸爸要你接。」
　　秦野一拿起来就说：「我不要穿。」
　　电话那头瞬间转了音调，语气柔得不像话：「不想穿就别穿啊，我帮你办转学。要不要去美国？那边不用穿制服。」
　　秦野挑眉：「喔，好哦，我考虑一下。」
　　秦父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秦野把手机还给老师，淡淡地说：「我爸说我不想穿就不要穿，他帮我办转学。」
　　老师整个人都傻住了。
　　这是什么家庭组合？
　　看着老师哑口无言，秦野笑着说：「那我先回家囉～掰掰。」
　　这时一旁的江御辰听得脸都变了，立刻跳起来：「等等等等老师！我来开导他！」
　　说着就把秦野拉到旁边，蹲下来，一脸诚恳地哄着：「你试穿一下嘛～你这么可爱，穿什么都好看啦，真的，我保证！」
　　说完还举起叁根手指发誓，表情认真得像在哄幼稚园小朋友。
　　秦野本来还气气的，但被这一波攻势弄得忍不住笑出来，抿着嘴低头看了看自己，又偷偷看了江御辰一眼，像是还在挣扎。
　　江御辰趁热打铁：「拜托啦，不要转学啦，我们还没认识够欸～」
　　秦野被他闹得心情整个好起来，笑着点了点头：「……那我再考虑一下。」
　　沈柏川站在办公室角落，全程旁观。
　　他原本是把这两个搞事的家伙压来给老师处理，没想到演变成江御辰哄孩子大会。
　　他看着自己那个向来吊儿啷当、讲话不经大脑的发小，现在正一本正经地发誓、哄人、拐得小孩心花怒放。
　　沈柏川眉头轻皱，眼底满是问号：
　　——这什么死样子？
　　——他沈柏川不认识。
　　这就是秦野，莫名其妙地，留在了这间学校。
　　也是从这天起，沈柏川那井然有序的人生，开始出现一连串无法预测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