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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棒糖 / 2025/07/05 05:44 / 6661 / 30 /
【小说】官路风流色改版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5/10/11 02:01:04

第二十六章 跳票副镇长
  侯卫东自从经营石场后就一门心思赚钱,将仕途之事基本淡忘了。可是近期发生的事情,让他深刻认识到:在中国这个官本位社会,如果没当官,就算赚了钱,也容易受到各种势力骚扰侵犯。这些势力可能是黑社会,也有可能是政府各个部门。
  刘坤的到来,更是给侯卫东造成了极大的压力。
  12月初,曾宪刚出院回到自己的家,却恍如隔世。妻子的身影似乎还在屋里晃来荡去,厨房里甚至还飘来了火锅鱼的香味……他马上找人加高了围墙,墙头上插满了碎玻璃。
  三个村的干部闻讯而来。支书唐桂元特意杀了一头猪,买了几挂大鞭炮,轰轰烈烈地在曾家院子里放了一通,妇女主任带人把屋里屋外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侯卫东来到曾家,看到院子里挂着一只被剥了皮的狗,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曾宪刚愤怒地道:「都说狗忠诚护家,可我养的这条狗随随便便吃下外人抛给它的诱饵,害得我家破人亡。如果它叫两声,我就不会吃这么大的亏。白养了它这么多年,不把它剥皮抽筋,难消我心头之恨!」
  晚上,来帮忙的人都围坐一起吃狗肉。按照上青林规矩,第一杯酒要大家一起喝,随后才互相敬酒。
  曾宪刚捂着酒杯:「从今往后,我再也不喝酒了。」他满脸懊悔,「那天晚上如果不喝酒,也不至于睡得死沉。如果我当时清醒,那几个歹徒根本进不了屋。」
  曾宪刚是主人,他不喝酒,场面就有点冷清。席间,曾宪刚跟秦大江嘀嘀咕咕。等酒席散去,大家往外走时,秦大江扯了一下侯卫东的衣服,示意他留下来。
  曾宪刚关了院门,和秦大江、侯卫东回到屋里,三人团团围坐。
  曾宪刚问道:「疯子,听说检察院找过你的麻烦?」
  侯卫东点点头。
  曾宪刚阴着脸:「疯子,你现在光赚钱是不行的,还是应该走仕途。马上要换届选举了,你有没有想法?」
  侯卫东试探着道:「我不是候选人,能有什么办法?」
  秦大江道:「乡镇人大换届选举开大会的时候,代表一人提议十人附议,就可以提出正式候选人。」
  曾宪刚接口道:「你为上青林做了这么大贡献,干了好事的人就应该当官,这他妈的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只要你有这个想法,我和秦书记可以替你想办法。」
  侯卫东怦然心动,他是学法律出身,知道操纵选举是违法之事,便笑道:
  「这事你们看着办,我坚持三不原则:不知情,不过问,不参与。」
  曾宪刚的脸上露出笑容,和秦大江对视一眼,慨然道:「你放心,我们知道怎么做。」
  选举的日期一天天临近,秦大江和曾宪刚都为侯卫东暗地里做着工作。
  秦飞跃离开青林镇后,赵永胜大权独揽、说一不二,这就让他的警惕性下降很多。当宣传部长刘军打电话询问儿子刘坤选举之事时,他信誓旦旦地打了包票。
  1995年12月中旬,公布了选举方案以及候选人名单:镇长实行等额选举,候选人是粟明;副镇长实行差额选举,候选人四选三,副镇长候选人有钟端华、刘坤、唐树刚和李辉。
  青林镇政府的领导班子以前是一正二副,这次选举前才增加了部分乡镇的领导职位数,青林镇政府的领导职位就变成了一正三副。四个副镇长候选人的情况各不相同:
  武装部长钟端华群众基础好,没有多大问题。
  镇长助理刘坤是县府办下来的,是这次选举的重点确保对象。
  唐树刚原是党政办主任,这次能进入内定名单,纯属运气好。
  计生办的李辉是一般工作人员,用来做差额。
  1995年12月19日,青林镇人代会正式召开。
  侯卫东不是人大代表,没有资格参会。他起床后来到狗背弯石场,站在高高的采石台上,暗自琢磨:如果自己真是一匹黑马,哪个倒霉鬼会被选下来,是钟端华、刘坤还是唐树刚?
  下午两点钟,手机猛地响了起来,侯卫东以为是选举之事,结果却是秦飞跃的电话。
  秦飞跃高兴地道:「卫东,开发区正式成立了,你有没有兴趣过来?过来以后,先安排你负责国土方面的工作。」
  侯卫东满口答应:「秦主任,我愿意到开发区工作。」
  镇人代会开始后,赵永胜放心地让党委副书记蒋兴财和人大副主席肖卫国去操持,他则稳坐钓鱼台。因此,当肖卫国紧张地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开了一句玩笑:「肖主席,什么事让你如此着急?每临大事有静气,这可是我们青林镇的座右铭啊。」
  肖卫国一脸沉重地道:「第三代表小组推出了新的副镇长候选人。」
  「是谁提出来的,提的是谁?」赵永胜有点吃惊,不过并没有太在意。
  「独石村代表严国歌提议将侯卫东列为副镇长候选人。曾宪刚、秦大江等十二人附议,依照选举法规定,提议有效。」
  侯卫东虽然没有一官半职,但是上青林公路顺利修成之后,他在上青林的名声如日中天。这一次被检察院带走,上青林村民搞了一个万人大签名,由此可见一斑。
  赵永胜顿时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下就站起来:「严国歌是谁?我没有听说过此人,能不能撤销提议?」
  肖卫国为难地道:「严国歌是独石村的代表,从去年开始就长期住在沙州市女儿家里。这白纸黑字写上来的提议,撤销是违法的。」
  附议的十二人都是上青林村干部,这让赵永胜意识到情况不妙。他脑筋急转,道:「我找曾宪刚和秦大江谈话,你找严国歌和杨柄刚谈话。其他的人,分别由蒋兴财和宁勇去谈,务必让各村的村干部以大局为重,以青林镇的发展为重,将组织上确定的候选人选上去。」
  秦大江被叫到了书记办公室,关上门以后,赵永胜满脸寒霜:「秦大江,你搞什么名堂?严国歌这种不听招呼的人,你怎么将他推荐上来?」
  秦大江一脸苦相:「以前选代表的时候,严国歌还没有长反骨,谁知道他搞突然袭击。」
  「候选人是组织上定的,难道你想唱对台戏?你为什么要签字附议?」
  「严国歌当着众人的面征求我的意见,我只好顺便签了一个名字。」
  赵永胜怒道:「好一个顺便,这个字签下去,如果选举出了意外,我唯你是问。」
  秦大江苦着脸:「我们代表小组都是上青林的人。如果我不签字,这些代表会如何看我,让我以后怎么跟侯卫东相处?他是驻村干部,专管我们这些村干部。」
  「你是老支书了,一定要有组织原则。」赵永胜使了缓兵计:「今年镇里要招些临时人员,秦敢年龄合适,你让他回来当临时聘干,将来有机会可以转正。」
  秦大江拍着胸脯道:「你放心,我虽然签了字,但投票的时候,我一定能贯彻组织意图。受党教育这么多年,这点觉悟我还是有。」
  紧接着,赵永胜又与曾宪刚谈话,曾宪刚的说法与秦大江差不多。
  谈完话,赵永胜心中的不安感更加强烈了,他召集了机关的人大代表开会,再次强调了组织纪律,要求必须实现组织意图,将组织内定的三个候选人选上去。
  赵永胜是一把手,对这次选举负主要责任。他心里着急,吩咐蒋兴财:「明天会场实行实名制,你把每位代表的名字都贴在椅子上。而且,要把代表的座位全部打乱,不能让一个村的代表坐在一起,尽量让镇机关的代表和村里的代表混着坐,起到监视作用。」
  蒋兴财唯唯诺诺,与肖卫国一起带人连夜写了名字,并把座位重新调整。
  当所有事情准备完毕,雄鸡一唱天下白,蒋兴财这才在办公室眯了一会儿。
  上午9点钟,正式投票开始了。
  刘坤是镇长助理,列席参加了镇人代会。他态度谦恭,不停地向认识和不认识的人大代表散烟。
  开始公布票数了,唱票声在会堂中回荡,显得格外威严、庄重。
  以前是四个候选人,只需要选掉一个候选人,如今变成了五个候选人,选三个副镇长,也就意味着将要淘汰两人。
  李辉的票数少得可怜,铁定要被淘汰。而钟端华、刘坤、唐树刚三人的票数咬得极紧、名次轮番上升。至于侯卫东则一骑绝尘,票数远远高于其他候选人。
  投票结果公布,实到98名镇人大代表,李辉19票,倒数第一;刘坤48票,倒数第二;侯卫东90票,独占鳌头。
  刘坤坐在下边,心里怦怦乱跳,紧扣着发白的手指,每当听到侯卫东的名字就如被铁锤打在胸口。选举结果出来,他被打了几十铁锤,脑袋轰响一片,处于空白状态,半天才明白:「我落选了。」
  他微张着嘴,目光寻找着赵永胜。
  赵永胜脸色极为难看,眼睛如死鱼般紧紧盯着选举结果,随后沉着脸走出了会场。
  镇委副书记蒋兴财和人大副主席肖卫国也悄悄溜出了会场。
  书记办公室里,赵永胜铁青着脸,盯着副书记蒋兴财。
  蒋兴财性格本来就软弱,此时慌了神,结结巴巴地道:「赵书记,这事就是上青林几个村干部搞的鬼。」
  赵永胜打断他:「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和纪委的同志去查有没有贿选的问题。」
  蒋兴财领命而去,赵永胜咬了咬牙,拨通了组织部柳部长的办公室电话。
  柳明杨接到电话,顿时火冒三丈:「这次选举你是怎么组织的?出了这种事,说明你驾驭全局能力有问题!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赵永胜小心地回答道:「已经成立了调查组,就选举中出现的问题进行彻底调查。」
  柳明杨不容置疑地道:「此事宜快,调查要仔细。如果有问题,及时向我汇报。」
  放下了电话,赵永胜靠在椅子后背,思考着对策。若说侯卫东没有做工作,打死他也不相信,此事重大,他决定亲自出马。
  当严国歌来到了办公室,赵永胜尽量露出笑脸,扔了一支烟给他:「老严现在享福了,住在沙州女儿家。」
  严国歌憨厚地笑道:「女儿在沙州做批发生意,没人带小孩,我和老伴过去帮忙。」
  聊了几句家常,赵永胜冷不丁地道:「谁让你提侯卫东为候选人?」
  「是我女儿。以前她每次回家,都要先坐车到下青林,然后走路上山,现在客车可以坐到家门口。所以她对我说,侯卫东这样的干部,一心为老百姓办实事,就要选上去当领导。」
  秦大江本来安排望日村的一名代表来提议侯卫东为副镇长候选人,岂知本村代表严国歌却抢先一步发出了提议。真是瞌睡时有人送枕头,秦大江喜出望外,立刻响应了他的提议。
  赵永胜问了好几个问题,严国歌一板一眼答得清楚明白。最后,赵永胜无奈地挥了挥手,让他离开了。
  镇人代会刚刚结束,蒋兴财和纪委副书记宁勇就带人直奔上青林。他们从独石村入手,把妇女主任、民兵连长等村干部一个个找来谈话,寻找侯卫东操纵选举的蛛丝马迹。
  人大副主席肖天国则带着另一个组,找上青林的人大代表谈话。
  县组织部、人大和纪委相关同志组成的调查组也来到了青林镇,他们通知侯卫东到镇里,进行单独谈话。
  走进了镇纪委办公室,五个表情严肃的人都盯着他。
  蒋兴财面无表情地道:「今天请你到镇里了解选举的情况,你要老老实实交代你的问题。」
  侯卫东道:「我不明白蒋书记是什么意思。」
  蒋兴财火气比平时大了许多:「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别在这里装无辜。」
  这次选举,是秦大江和曾宪刚两人在主动为侯卫东做工作,侯卫东并没参与,所以心里很坦然。同时,他来到青林镇之后多次受到不公正对待,这让他心中积压着怒火,因此说话并不客气:「既然蒋书记知道我有什么问题,请你明明白白地讲出来。如果你讲不出,就别谈什么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县纪委副书记李德超缓和了口气,先问了侯卫东工作和生活等情况,话锋一转:「下面,我代表组织跟你谈话,这次谈话要记录在案。你是共产党员,要对组织忠诚,希望你实事求是地回答问题。」
  侯卫东很平静:「我不会也没有必要说谎,有什么问题,请直截了当地提问。」
  「你跟严国歌谈起过选举的事情没有?」
  「我不认识严国歌代表。」
  「严国歌是上青林的镇代表,你怎么会不认识?」
  「我到上青林工作时间不长,上青林七千多人,不认识的人太多了。」
  李德超问了十几个问题,侯卫东回答得简单干脆,无懈可击。
  调查工作持续了三天,一无所获。青林镇的换届选举出现了问题,益杨县委高度重视,赵林副书记代表县委亲赴青林镇,找多位干部谈了话,最后是镇党委书记赵永胜。
  等赵永胜汇报结束,赵林道:「按你的说法,这一次换届选举没有实现组织意图,纯粹是意外原因造成的?」
  赵永胜对侯卫东一肚子鬼火,现在却只能给他唱赞歌:「侯卫东是1993年益杨县委县政府向社会公招的十名干部之一,来青林镇后,先担任青林镇政府驻上青林工作组副组长职务,后又担任上青林公路建设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职务。他参与了上青林公路建设,在村社干部中很有威信。」
  向社会公招十名干部,正是赵林的杰作,这十个人要是按古代的科举制度可以说是他的门生、弟子。听说跳票者是公招干部之一,他脑海中电光石火般突然想起1993年在人事局办公室门外遇到的年轻人。当时他对侯卫东的印象就不错,却也没料到他能在工作中有如此突出的成就。他翻了翻县纪委的调查结论,道:
  「既然选举符合程序,没有人为操纵,青林镇选举结果就合法,我们必须承认这个结果。」
  赵林用犀利的目光看着赵永胜,严肃地道:「青林镇党委在换届选举中存在两个问题,一是没有做好调查工作,摸底不清,导致没有预见性,这才会出现这种局面;第二说明青林党委驾驭复杂局面的能力还有待提高,你是老领导了,在选举中发生这种事,实在不应该。侯卫东既然在群众中享有威信,又是正牌大学生,这种人才在镇里没有得到重用,更没有向组织部门推荐,这里还存在识人不明的问题。」
  赵永胜面红耳赤地承认错误:「这是一次深刻教训,我要向县委作检讨。」
  「刘坤在青林镇表现究竟如何?」
  赵永胜牢骚满腹:如果不是刘坤烂泥扶不上墙,怎么会有如此结果?
  他心里有苦说不出,只能婉转解释:「侯卫东和刘坤都是很优秀的年轻干部。
  刘坤同志来到了青林镇以后,工作努力。只是他到青林镇的时间短,大家对他不熟悉,所以落选了。」
  赵林从青林镇回到县委,立刻将调查情况向祝焱作了汇报。
  当天的县委常委会,赵林在会上提出了自己的看法:「青林镇这一次选举,没有实现组织意图,镇党委必须承担相应责任。建议将分管党群的蒋兴财副书记免职,调离青林镇,人大副主席肖卫国就地免职。刘坤同志的落选属于意外,鉴于各镇班子基本配齐,建议由刘坤同志担任青林镇党委副书记职务。」
  落选干部一般是异地安排,赵林提出就地安排刘坤的建议,众常委的目光有意无意集中在刘军和柳明杨脸上,他们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县委常委会原则同意了赵林副书记的意见。
  会后,柳明杨找到了县委书记祝焱,说道:「祝书记,党管干部是我党的重要原则。青林镇选举出现的风波,说明了有的基层党组织涣散,有的基层组织在商品经济中异化。如果不严肃处理青林镇换届选举事件,极有可能助长这股歪风,下一次换届或许就难以收拾,说不定还会出更多的怪事。」
  祝焱不动声色地道:「对青林镇选举的处置方案有看法,常委会上应该提出来,你的具体意见是什么?」
  柳明杨坐得笔直,道:「我认为应该严肃处理侯卫东,否则以后选举将后患无穷。」
  「我看了关于侯卫东的材料,这个年轻同志以普通干部身份促成了上青林公路的修建,很了不起。既然他没有贿选等违法行为,我认为要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在工作中得到锻炼,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
  祝焱是侯卫东的伯乐,也是他仕途中遇到的第一个「贵人」。两人的交集萌芽于此,谁也没想到以后会有那么深的关系……
  县委书记一锤定音,侯卫东和刘坤分别成为全县最年轻的副镇长和党委副书记。
  当正式任命出来以后,侯卫东独自一人沿着小道上山。上青林山上吹着大风,森林发出海的呼啸声,恰如侯卫东此时的心境。
  1996年伊始,参加工作近两年半,尚且未满26周岁的侯卫东,正式踏上了仕途。
  回首往事,侯卫东的心情久久难以平静。当初被扔到上青林工作组,他虽然有编制,却不属于镇政府的任何一个正规部门,像是无根的浮萍。所以他当时热切盼望调到计生办,做一名正式的办事员,实现一级跳。
  然后通过努力工作,成为青林镇一个部门的副职,例如计生办副主任,成为副股级干部,实现二级跳。
  再通过努力成为部门的一把手,如计生办主任,变成正股级,这是三级跳。
  接下来竞争副镇长,进入青林镇的领导班子,升为副科级,这个跃升可称为四级跳。
  第一步本来最容易,可他却一直没能实现;第四步本来最难,然而没有根基没有背景的他却通过跳票成功了。所以,从表面看他是连升三级,实际上是实现了四级跳。
  只是他的这种不符合正常流程的升迁,看上去很风光,值得骄傲和自豪,实际上暗藏祸根,隐患重重。领导视他为异类,同级羡慕嫉妒恨,下属心生不服。
  多少人睁大眼睛看着他,等着他犯错误被撸,打回原形。
  刘坤压根没想到自己会在青林镇的选举中落选,回到县城家里便闭门不出,天天在家里发脾气。直到传来自己被任命为青林镇党委副书记的消息,他才从床上爬了起来。
  洗澡后,刘坤坐在沙发上吃水果,提起侯卫东仍然咬牙切齿:「在镇上,我经常帮侯卫东说话,没想到他翻脸不认人,关键时候在背后捅刀子。此仇不报非君子,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换届风波,让刘坤颜面尽失,他将搅局的侯卫东当作了人生最大的仇敌。
  其实刘坤在青林镇工作期间没有对侯卫东提供过任何帮助,反而经常摆领导架子。这次换届,别说侯卫东没做手脚,就算做了手脚也很正常,在决定命运的关键时刻,谁不为自己着想?刘坤的落选,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的能力,别说跟侯卫东比,就是比钟端华和唐树刚都相差不少。虽然他根正苗红,又是组织上内定的候选人,却意外落选。
  白玉凤尖酸地道:「侯卫东是喂不熟的白眼狼。为了达到个人目的,居然不顾同学感情,不顾我们一家人对他的照顾,人品太卑劣了。」她将火力转向刘军:
  「亏你还是县委常委、宣传部长,怎么不站出来说句话?让这种小人逍遥法外!」
  刘军解释道:「党委副书记和副镇长虽然级别相同,但是党委副书记排名仅在镇长之后,比副镇长更有发展前途。这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你还啰唆什么?」
  白玉凤余怒未消:「侯卫东在青林山上开石场,当老板发了大财,这才会有钱买通那些泥腿子。机关干部办企业本身就违法违纪,又在选举中贿赂人大代表,这是双重违法。县委不继续深查,就是姑息养奸!」
  她扭过头,恶狠狠地对段英道:「侯卫东的女朋友和你是大学同学,你写一封信给他女朋友,揭发侯卫东的卑鄙行为,让他身败名裂,要让人人都抛弃他、唾骂他。」
  段英听到刘坤妈妈这个无理要求,不置可否,小声道:「我去厨房择菜。」
  躲进了厨房,段英竖着耳朵听他们谈话,虽然她是刘坤的女朋友,但在内心深处,侯卫东的分量更重。
  刘坤跟着进了厨房,白玉凤更加生气:「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以前小坤从来不进厨房,现在跟哈巴狗一样围着段英转!」自从儿子跟段英确定恋爱关系后就再没上过她的床,这让白玉凤出离愤怒,潜意识里把段英当成了情敌,从没给过这个未来的儿媳一点好脸色。
  刘军苦口婆心道:「你别挑着小坤与侯卫东斗,在政府机关工作,不能轻易树敌。他们现在是一个班子的成员,合则两利,斗则两败。而且,侯卫东这人挺厉害,最好能和平相处,别轻易去招惹他。」
  白玉凤不屑地道:「他是跳票副镇长,县委随时可以将他拿下!难道我家小坤还怕了他?你这人就是胆子小,否则也不至于只当到宣传部长!」
  星期六,小佳从沙洲来到益杨,侯卫东带她住进了沙州学院新买的房子。拥有一套湖边小屋是小佳的梦想,如今梦想成真,她格外兴奋,与侯卫东亲热一番后,捧着一杯热咖啡站在阳台上,欣赏着冬日湖边有几只白鹤站在浅水处,悠闲地寻找着食物。
  「这套房子买得太好了,即使以后你调到沙州工作,也一定要保留这套房子。
  这是我们度假的房子,也是我们浪漫青春的见证。」小佳和侯卫东相识相恋于沙州学院,这房子有她青春岁月的影子,作为小资女人,这套房子在她心中比沙州新月楼的住房更有价值。
  欣赏了一会儿湖边的风景,小佳思路回到了现实之中,担心地道:「你跳票当了副镇长,让各级领导都很难堪,以后肯定会有麻烦……想到这事我就心烦。」
  侯卫东豪气冲天地道:「宁愿战斗而死,也不愿意窝囊而活。即使有麻烦,也强过被人遗忘在上青林。你看那几只白鹤,它们的故乡现在天寒地冻,如果不经历千难万险的长途飞行,它们又怎能有此时的安宁?」
  小佳听了,无比钦佩地看着自己的老公,又心疼地道:「这两年,你在山上受苦了。」
  侯卫东此时很有成就感:「当初被发配到上青林,日子确实不好过。但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只要努力,生活总会给予回报。」
  小佳笑道:「这是胜利者的宣言,我喜欢看到你意气风发的样子。」
  事业财富双丰收,两个人的心情都极佳,晚上在卧室的大床上做爱,都觉得激情四射。
  星期天,小两口吃过午饭,侯卫东忽然神秘兮兮地对小佳说道:「我带你去跟邻居打个招呼吧,我打赌你肯定猜不到,咱们的邻居是谁。」
  小佳兴致勃勃:「好啊!咱们刚买了这个房子,出于礼貌,我这个女主人也应该主动登门拜访。」
  两人敲响了隔壁的房门,郭夫人开门,后面跟着郭道林。
  小佳本来满面春风,突然看到郭道林,一下子惊呆了。
  侯卫东热情地打招呼:「郭院长、郭夫人,你们好。这是我女朋友张小佳,也是咱们学院的毕业生,在沙洲建委工作。」
  郭道林有心理准备,所以看上去很平静,郭夫人笑眯眯地对侯卫东说道:
  「你女朋友真漂亮。别在门口站着了,进来吧。」
  小佳的表情有点僵硬,两条腿像灌了铅,跟着侯卫东进了屋。她知道郭道林住在沙洲学院,却根本没想到居然住在隔壁,得到她初夜的男人和陪伴她一生的男人竟然成了邻居,这可真有点造化弄人了。
  郭夫人拉着小佳的手,亲昵地说道:「你男朋友很精神,你好福气啊。」
  侯卫东客气地道:「我和小佳等会儿就要走了,还得麻烦郭夫人给盆景浇水。」
  郭夫人微笑道:「远亲不如近邻,咱们两家不用客气。」
  郭道林突然说道:「张小佳,你要回沙洲吗?我等会儿也走,要不要搭我的车?」
  小佳还没来得及回答,侯卫东已经抢先道:「那就太谢谢郭院长了,托您的福,小佳不用去挤大客车了。」
  回到自己的家,侯卫东问小佳:「郭院长去沙洲做什么?」
  小佳就把郭道林跑官的事说了,侯卫东恍然道:「我也听说郭院长的背景很厉害,你在沙洲要想办法跟他搞好关系,这对咱俩的事业都有帮助。」
  小佳满口答应,心想:「我跟郭院长早就搞好关系了,只是不能让你知道罢了。既然你这么说,将来如果听到风言风语,我也好找借口。」
  侯卫东看了看时间,兴奋地说道:「青林镇的末班车还有一个多小时才发车,咱们抓紧时间再打一炮。」
  小佳不忍扫他的兴,宽衣解带上床,陪侯卫东操练起来……
  侯卫东心满意足地离开,小佳躺在床上懒洋洋的不想动。
  郭道林在窗口看见侯卫东的背影远去,换了一身衣服就往外走。
  「你这么着急去找张小佳,就不怕侯卫东突然杀个回马枪?」郭夫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郭道林惊讶地转过身,看到妻子脸上神秘的笑容,嘴硬道:「你胡说什么?
  我出去有别的事。」
  郭夫人微微一笑:「我不是瞎子,刚才张小佳的眼神躲着你,说明你俩早就关系不正常。我不是想拦着你,只是想让你答应我,今晚在家睡。」
  「行,我跟司机说一声,明早出发也来得及。」郭道林把妻子搂进怀里,深情地说道,「谢谢你的宽怀大度。」
  「唉,有什么办法,谁让我太爱你了呢。」
  「你刚才看侯卫东的眼神很热烈,还夸他很精神。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他?」
  郭夫人脸一红,娇嗔道:「别瞎说。」
  「咱们老夫老妻,有什么话就别藏着掖着了。我这些年沾花惹草,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也没有多花些时间陪你,对你实在不公平。我早就说过,你要是有喜欢的人,就大胆追求自己的幸福,我绝对没有意见。」
  「侯卫东这小伙子确实不错,他如果没有女朋友,我倒是真想让他当咱们的女婿。」
  「男人哪有不风流的?他就算有了女朋友,恐怕也抗拒不了你的魅力吧?」
  郭夫人莞尔:「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不成换妻了吗?」
  郭道林兴奋地说道:「还真是!我跟你说,我在沙洲这些日子听到不少小道消息,单就沙洲官场来说,就至少有三个换妻小圈子。说是换妻,有些年龄大的官员,妻子人老珠黄拿不出手,就用年轻貌美的情人充数;有的年轻官员还没结婚,就献上自己的女朋友。这些官员以此缔结同盟,官官相护,形成自己的利益小团体。」
  「这些事说起来惊世骇俗,其实都是人性使然。」郭夫人喟叹,「改革开放不只是促进了经济的发展,也对传统观念形成巨大的冲击。性解放的思潮像地下暗流波涛汹涌,饱暖思淫欲、笑贫不笑娼、及时行乐这些观念甚嚣尘上,影响着每一个中国人。」
  「你看上去端庄优雅,骨子里居然离经叛道。」
  「好色不是男人的专利。你去吧,别让小佳把你掏空了,我等着你晚上喂饱我。」
  「压力山大啊!就怕我力不从心,需要找帮手。」
  郭夫人扑哧一笑:「你不怕戴绿帽,我就敢红杏出墙。」
  敲门声把小佳惊得从床上坐起,但她很快就猜出了不速之客是谁。
  她套上一件睡衣,开门问道:「现在就走吗?我收拾一下,马上就好。」
  郭道林从门口挤进来,随手关上门,将小佳搂进怀里,笑眯眯地道:「不急,明天一早出发。我现在过来,是想跟你叙叙旧。」
  「你真会见缝插针。」小佳心有灵犀,「你坐会儿,我去洗个澡。」
  「时间宝贵,就别洗了。」
  「不行!」小佳的脸红红的,「刚才他射进去了。」
  没想到郭道林更兴奋了,将小佳拦腰抱起,边走边道:「那我正好接上茬,里面有天然的润滑液,滋味肯定更不一般。」
  小佳也觉得很刺激,就没再坚持。
  来到床上,小佳自觉地脱掉了睡衣,浑身一丝不挂看着男人在床边急慌慌地脱衣服,纳闷道:「为什么推到明天早晨再走,大冬天的也不嫌辛苦?」
  「我家那口子想留我多住一晚,没办法,她现在欲望很强。我经常不在家,她逮着机会就不会轻易放过我。」
  「嘻嘻,那你等会儿要留点力气,别让她失望。」小佳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老婆在家,你就敢在隔壁偷情,不怕她知道?」
  郭道林得意洋洋:「她猜出了咱俩的关系,也知道我过来找你想干什么。」
  「啊?你老婆也太大方了!」
  「年轻那会儿她也闹过,后来也就想开了。哪个男人没点毛病?好色总比赌博酗酒强多了!她舍不得离婚,一方面是不想家庭破裂,另一方面也是离不开我,所以只能接受我这个缺点。」
  小佳跪在床上,郭道林在她屁股后面飞快地挺耸,阴道内残留的精液混合着淫水被捣成白色的泡沫,阴茎和屄眼儿如同涂抹了奶油,十分淫糜。
  忽然,电话响了,小佳看到来电显示是侯卫东,赶紧示意男人暂停。
  电话接通,侯卫东问道:「你走了吗?」
  「郭院长说一个小时后再走,我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我想叮嘱你一句,你能搭郭院长的车是跟他拉近关系的好机会。咱们别不懂事,你买点礼品表达一下谢意。」
  小佳刚要回答,阴道里的鸡巴忽然动了一下,她忍不住「噢~~」了一声,声音酥软,骚媚入骨。
  侯卫东听着不对劲,关心地问道:「小佳,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讨厌,你的脏东西流出来了,我下面有点痒,就抠了几下。」
  侯卫东没有怀疑,打趣地问道:「刚才没喂饱你?这么骚!」
  「别乱说,小心别人听见。」小佳扭头冲身后慌忙摆手,没想到郭道林兴致大发,反而猛烈抽插起来。
  「我在车站外面呢,旁边没人。」
  啪啪的肉击声混杂着噗叽噗叽的水声分外响亮,小佳又羞又气,看到郭道林一脸得意,以胜利者的姿态宣示着主权,她急得想哭。
  侯卫东自然听到了这些声音,着急地问道:「小佳,你怎么了?」
  「哦……嗯……痒得受不了,我现在三根手指都塞进去了……」
  「这么饥渴啊?你小心些,动作别太大,抠破了就麻烦了。」
  「我知道,不跟你说了,挂了吧。」小佳赶紧挂断电话,气急败坏地埋怨身后的男人,「你就不能忍会儿,非要使坏!」
  「怎么样,刺激吧?刚才你屄里夹得死紧,一抽一抽的,跟平时大不一样。」
  郭道林越说越激动,快速抽插了几下,一泄如注。
  小佳胯间一片狼藉,强挣着去卫生间冲洗了一下,回到床上跟郭道林聊天。
  「刚才那样做多危险!要是让侯卫东知道了,怎么办?」
  「我玩了他女朋友,大不了把自己老婆赔给他呗。」
  「乱说,这怎么可能?」
  「我这边没问题,就看你舍不舍得了。」
  「怪不得去你家时,你夫人总盯着我男朋友看,还夸他精神,原来是看上他了。」小佳嘟着嘴道,「你占了我的便宜还不够,还打算让她占侯卫东的便宜?」
  郭道林笑道:「男女之事讲缘分,你不觉得咱两家做邻居是天意吗?要是他俩能成,我和你以后来往就更方便了……」
  小佳沉默片刻,悠悠地说道:「其实我总觉得对不起侯卫东,他如果想找刺激,跟别的女人逢场作戏,我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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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棒糖 / 发表于: 2025/10/18 02:40:56

第二十七章 新官上任
  侯卫东虽然是青林镇副镇长,但是他在镇上没有住房,还得住在上青林乡政府宿舍。
  星期一早晨,他在姚瘦子馆子吃了豆花饭后下山,来到青林镇政府时还没到8点,整个办公楼空无一人。
  他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才陆续有机关干部上班。他们看到侯卫东时的神情有些古怪,县里批复下来之后,侯卫东已是货真价实的副镇长,可是大家心里总觉得怪怪的,还没有把这位上青林的石场老板和青林镇副镇长两个截然不同的身份变成一个人。
  党政办杨凤最先来上班,侯卫东暂时无处可去,跟着她进了党政办。
  到青林镇工作的这两年多时间里,他一直未落实具体工作部门,党政办成为他在镇政府的落脚点。此时以镇领导身份坐在党政办,感觉与以前稍有不同。
  「恭喜侯镇长,我们党政办几位同志找时间请你吃饭。」杨凤一边说,一边习惯地把手伸进桌子抽屉,想起侯卫东不再是「侯大学」而成了「侯镇长」,摸到瓜子的手便收了回去。
  黄公安提着黑色人造革手包走了进来,见到侯卫东,大声道:「侯大学两年时间混成了副镇长,硬是了得,来整一口。」
  侯卫东接过酒壶,喝了一大口。
  黄公安看侯卫东仍然喝自己的烈性酒,高兴道:「实在人永远不会吃亏,越是偷奸耍滑的人越没有出息。苟林比侯大学早来,现在混成一副狗熊样子!」
  外面传来小车声,杨凤站在窗户前看了一眼,对侯卫东道:「赵书记来了。」
  侯卫东连忙走出党政办,在楼梯前等着赵永胜,恭敬地道:「赵书记,你好。」
  青林镇在选举时发生了跳票风波,党委书记赵永胜受到了严厉批评,窝了一肚子气。他没有给侯卫东好脸色,挺着将军肚朝楼上走去。
  侯卫东尴尬地跟在赵永胜身后,进了办公室。
  赵永胜坐在大班椅子上,冷冷地道:「根据青林镇人代会选举结果,新一届镇政府镇长由粟明担任,副镇长是钟瑞华、唐树刚和你。等会儿召开党政联席会,明确政府班子的分工。」
  尽管赵永胜并没有征求意见的意思,侯卫东还是主动表态:「如何分工,我完全听从镇党委安排。」
  赵永胜不置一词,低头看报纸,把侯卫东晾在了一边。幸好粟明走了进来,侯卫东趁机告辞,走出办公室,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老粟,对于镇政府的分工,我提一点意见。让侯卫东分管社会事业,农业这一块还是由唐树刚分管,你看怎么样?」
  「没问题。」粟明此时刚当上镇长,对老上级赵永胜非常尊敬。
  9点钟,会议准时召开。
  各科室主任汇报工作以后,赵永胜布置了本星期的工作,然后宣布道:「科室主任可以离开了,一级班子留下来继续开会。」
  等到各科室主任离开,粟明清了清嗓子,道:「新一届政府班子,包括我在内,全都是新手,肩上的担子很重。根据我和赵书记的商议,下面对镇政府班子成员进行分工:我主持镇政府全面工作,分管财政、规划建设;钟瑞华分管村镇建设、教育、文化、广播电视、场镇管理;唐树刚分管乡镇企业、农业工作、计划生育、统计、安全生产;侯卫东分管民政、综治、信访、民族宗教、交通建设。」
  散会后,党政办主任欧阳林找到了侯卫东:「侯镇,你的办公室已经安排好了,我带你去看一看。」
  前任党政办主任唐树刚提成副镇长,欧阳林被任命为党政办主任。他是比侯卫东早一年分到青林镇的大学生,看到侯卫东突然由白丁变成了副镇长,他心里不服,也有些不屑。
  副镇长办公室布置得很简单,一张办公桌、一把椅子、一张沙发、一个电话、一排文件柜、一个饮水机。
  侯卫东道:「在镇政府上班,回上青林居住,跑来跑去不方便,山下有没有单身宿舍?」
  「青林镇是由上青林乡和下青林乡合并而成,两个乡的干部大部分集中在下青林政府,住房严重不足,确实没有空房子。」
  「附近有没有出租房?不用单位出钱,我自己租。」
  欧阳林在国土办工作过,很熟悉场镇的情况:「青林镇基本上没有流动人口,也就没有出租房市场,我只能慢慢打听。」
  欧阳林随后来到赵永胜办公室,汇报了侯卫东的住房问题。
  赵永胜手捧着将军肚子,脸色阴沉,很不耐烦地道:「欧阳林,你有能耐就变一间宿舍给侯卫东,反正我没有这本事!」
  欧阳林虽然碰了一鼻子灰,却明白了赵永胜对侯卫东的真实态度,心里就有数了。
  侯卫东在新办公室待到中午,正想找个馆子吃午饭,就接到了粟明的电话:
  「到我家里来吃饭,咱们哥儿俩聊聊。」
  侯卫东出了大院,在商店买了瓶酒,来到了粟明家里,进门就笑着道:「嫂子,我又来蹭饭了。」
  粟明老婆道:「随时欢迎。」看到侯卫东手里提着酒,嗔怪道,「你这人也是,来吃顿饭,还提什么酒?」
  客厅桌子上已摆了凉菜,粟明也道:「以后别这么客气。」
  喝了两杯酒,粟明道:「秦镇长能力强,到开发区是人尽其才。他一拍屁股走了,把青林镇这一大摊子事情留给我,我力不从心,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去。」
  侯卫东道:「粟镇不论是从理论水平还是实践经验,都是镇长的最佳人选。
  政府工作,我是外行,以后要请粟镇长多批评指导。」
  「你就别拍马屁了。新一届镇政府要想干出点成绩,以老弟的观点来看,应该从哪方面入手?我知道你脑瓜子灵,帮我想一想,有什么好点子没有?」
  想起赵永胜的态度,侯卫东很苦恼:「赵书记对我成见很深,我以后开展工作有难度。」
  粟明开导道:「赵书记脾气是大了一些,但是他一心为公,不会记仇。只要你认真工作,误会就会慢慢消除。」
  这番评价让侯卫东一阵牙酸,暗道:「赵永胜肚子很大,可是肚量实在不怎么样,一心为公更说不上。这些哄鬼的话,别说我不相信,就算粟明自己也不会相信。」转念又想,「站在镇长这个角度,也只能如此评价镇党委书记。」
  下午,侯卫东呆坐在办公室里无所事事。突然跳到副镇长,没有在基层科室独当一面的经历,他头脑一片空白,无聊地翻看着《岭西日报》。
  按照分工,侯卫东分管社会事业、交通建设以及社会治安综合治理,分别对应着社会事业办和综治办两个科室。交通建设没有专门的科室,只有一个临时性质的领导小组办公室。
  5点钟,侯卫东实在坐不住了,下楼来到了杨凤办公室。
  杨凤正在悠闲地嗑瓜子,见侯卫东进门,问道:「侯镇,有什么事?」
  以前侯卫东见到杨凤吃瓜子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还送过一包吴海瓜子给她,此时当上了副镇长,忽然觉得桌上那堆瓜子壳很刺眼。只是刚上任就翻脸找碴太不明智,便道:「你帮我找一找政府工作报告和今年工作规划。」
  杨凤打开文件柜,翻江倒海地找起来,找了二十多分钟才将两份文件交到了侯卫东手里。
  侯卫东枯坐了一天,分管部门没有一个人来汇报工作,他琢磨道:「我这个副镇长当得不明不白,看来还没有得到大家的认同。」
  他以非正常方式当上这个副镇长,上头没人举荐,单位同事对他的到来没有心理准备,加上他跟一把手矛盾颇深,这个位子就坐得很不牢稳。
  上班第一天,就让侯卫东局促不安,好像跟这个工作环境格格不入,很难融入进去,与上青林他一呼百应、游刃有余相比,反而有一种虎落平阳的落寞之感。
  下班以后,侯卫东又找到欧阳林,提出解决住房的问题。
  欧阳林故作为难地道:「青林场镇只有屁股这么大一块,我想来想去也没有发现合适的房子。」
  侯卫东无奈,只好回上青林。走在山道上,侯卫东自嘲道:「天天爬山,这是西方有钱人梦想的健康生活,被我提前实现了。」
  回到宿舍,侯卫东简单做了点饭,吃完饭躺在床上看书。
  门外突然传来铁瑞青的声音:「侯老师,我能进来吗?」
  侯卫东腾身坐起,说道:「快进来,学校还没有放假,你怎么就回来了?」
  他心中欢喜,连忙把她迎了进来。
  在大城市接受了半年熏陶,铁瑞青出落成明眸皓齿的青春少女,人也变得洋气了。只是今天进门以后脸色苍白,情绪低落。
  侯卫东看她满面愁容,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铁瑞青低着头,似乎在做着思想斗争。过了一会儿,她抬起了头:「侯老师,你开石场是不是赚了很多钱?」
  「为什么这样问,需要我帮助吗?」
  「你有十万元吗?我妈妈心脏出了问题,我准备带她去做手术。手术费需要十五万元,我们家的存款只有五万六千元。爸爸急得直掉眼泪,我是瞒着他来找你。」
  她眼中泪水闪烁:「侯老师放心,我不想用妈妈和我对你的感情来当筹码,这笔钱我打借条。我读的是金融专业,毕业以后收入应该不低,肯定能还上。」
  侯卫东被铁瑞青的孝心所感动,陈燕的万种风情还历历在目,便毫不犹豫道:
  「明天我到益杨县城取钱给你。借条不必打了,这笔钱也不用还。」
  铁瑞青眼放异彩:「我就知道我的眼光没错——我喜欢的人有情有义,是真正的男子汉。」
  铁柄生出现在门口,看见铁瑞青,惊奇地道:「青儿,你怎么在这里?」
  铁瑞青几乎是同时问道:「爸爸,你怎么来了?」
  铁柄生艰涩地道:「我来找侯老师借钱。」他当了二十年小学校长,在上青林很是清高,让他开口向人借钱实属不易。不过,救妻之心终究战胜了面子观念。
  铁瑞青高兴地道:「侯老师答应借给我们十万。」
  铁柄生面有愧色:「侯兄弟,我得说清楚,这钱我暂时还不上。但是请你放心,我以人格担保,这笔钱我们做牛做马也会还清。青儿还有三年多就大学毕业了,到时候我们两个人挣钱,比现在的经济条件好多了,一定能将钱还上。」
  面对铁柄生,侯卫东心中有愧,忙道:「铁校长言重了,钱的事你别放在心上。」
  父女俩离开的时候,侯卫东出门相送。铁柄生的背影似乎有些佝偻,而铁瑞青则如春天的小树正迸发着蓬勃的生命力。
  侯卫东在上青林这两年多,铁家给了他太多的温暖,尤其是陈燕和铁瑞青母女俩,更是对他全身心地付出。他决定好人做到底,包了一辆出租车,拉上铁家三口去益杨县城取了钱后直奔省城大医院。
  侯卫东忙前忙后地张罗住院、手术,还安排铁柄生和铁瑞青的吃饭住宿问题。
  直到手术成功,他才返回上青林。
  临别之际,侯卫东到病房和陈燕告别,铁柄生和女儿识趣地躲了出去,给两个人独处的空间。
  陈燕拉着侯卫东的手,依依不舍,眼里饱含热泪。
  侯卫东宽慰道:「医生说,手术很成功,预后非常好。你住几天院就能回家了,以后就跟健康人一样。」
  「你离我近一点儿,」陈燕脸泛潮红,「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侯卫东凑到她耳边:「燕姐,你说吧。」
  「我没看错人,你真的是我命中的贵人。」陈燕很激动,「我的命是你救的,以后只要你有需要,我一定满足你。我知道你是干大事的人,所以你不用在意我,更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我只希望在你感觉空虚寂寞的时候能想起我,给我一个报答的机会……」
  侯卫东很感动,在陈燕耳边悄声道:「好姐姐,你别这么说。你对我的好,我心里知道。」
  陈燕将侯卫东的手按在她的乳峰上,腻声道:「你叫我一声好听的,我才放你走。」
  侯卫东摸了一下陈燕的乳房,在她耳边亲热地说道:「燕儿,你刚做完手术,不能激动。等你回了上青林,我们有的是时间欢聚,不急在这一时。我走了,你安心养病,我等你回去。」
  走出病房,看到门口的铁瑞青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却没见到铁柄生。侯卫东问道:「你爸呢?」
  「去厕所了吧。」
  「你跟你爸说一声,我先回去了。」侯卫东说完,不敢看少女,低头匆匆走了。
  半个多月后,陈燕出院,铁瑞青返校。侯卫东再次包了一辆出租车,到省城接回了陈燕和铁柄生。
  考虑到陈燕刚刚康复,侯卫东在铁家没有逗留,安置妥当后就离开了。
  当了一个月副镇长,侯卫东终于遇到了第一件棘手之事。
  2月9日上午,青林镇政府召开了党政联席会,赵永胜传达了县里殡葬改革会议精神。
  按照全省统一部署,益杨县殡葬改革从5月1日起正式执行。入土为安是千年丧葬传统,要在短时间内改变,难度可想而知。为此,从省到市再到县、镇,层层签订了责任书,完不成任务,各级要被问责
  从现在到5月1日,不足三个月的时间,时间紧、任务重、矛盾深、难度大。
  粟明忽然醒悟:「难怪赵永胜要调整我的领导分工方案,多半是他提前知道了殡葬改革的事,故意把最难啃的骨头扔给侯卫东。」
  领导级别不同,信息渠道便不同,这也是高层领导在思想上能高瞻远瞩、做事未雨绸缪的前提条件。
  侯卫东根据县里的部署,加班加点弄了一个宣传方案,拿到了党政联席会上。
  「结合县政府的要求,我拟订了宣传工作计划,分为四个部分:一是开会宣传,我建议镇里召开镇、村、社三级干部会,在会上将殡葬改革工作讲透,各村下去也是分别进行宣传;二是通过现有的广播,反复播放益杨县政府的相关文件,实行强制性宣传;三是在赶场天散发宣传单,还可以搞些咨询活动;四是用石灰沿公路刷标语,形成声势,造出社会舆论。」
  赵永胜点点头,接着做出部署:成立青林镇殡葬改革领导小组,由粟镇长来当组长,侯卫东、刘坤任副组长,侯卫东负责殡葬改革具体工作,宣传工作由刘坤来抓。领导小组下设办公室,由社事办苏亚军任办公室主任。
  会后,赵永胜把粟明和侯卫东叫到办公室,慢条斯理道:「根据县里的意思,这次殡葬改革过程中可以收取一定的改葬保证金,或叫作罚款、土地赔偿金,这笔钱上交镇财政。殡葬改革离不开村干部的参与,我的想法是提取保证金的10%作为奖励,提高他们的积极性。」
  赵永胜特意交代道:「此事只能做,不能说,更不能宣传。侯卫东是分管领导,一定要掌握分寸,既要让村干部知道,又要注意保密。」
  侯卫东点头道:「我明白。」心里却想:「赵永胜一直不肯称呼我一声『侯镇长』,看来他对我的意见还挺大。」
  粟明心里盘算一番,建议给村干部20%的工作经费。赵永胜当场拍板:「殡葬改革是全镇头等大事,如果村干部不出力,工作将无法开展。我同意粟镇长的建议,返还比例定在20%,充分调动村干部积极性。」
  被财政短缺折磨得快发疯的粟明两眼放光:「八成罚金交到镇上,可以补发教师工资,可以加强场镇建设。抓好殡葬改革,既符合政策,又能为镇财政作贡献。」
  散了会,侯卫东想着宣传方面的事情,来到了刘坤办公室。
  刘坤见他进来,阴沉着脸,故意看都不看他一眼。
  侯卫东没有理睬刘坤的脸色,道:「殡葬改革在五月初要执行,前期宣传工作很重要。这个星期五准备召开全镇殡葬改革动员会,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如何做好宣传工作。」
  刘坤给段英打了传呼,正在等回电。他看见侯卫东心里就窝火,冷冷地道:
  「把资料放在桌上,我找时间再看。」
  侯卫东走到门口,回头提醒道:「宣传提纲和宣传标语在动员会上最好能发下去。」
  这时电话猛地响起来,刘坤拿起电话,态度立刻变得很亲热:「喂,今天我回家吃晚饭。」
  电话里传来段英的声音:「你妈看我不顺眼,我不想到你家。」
  刘坤赔着小心道:「你别耍小孩子脾气,我妈是刀子嘴,豆腐心。」
  段英道:「刀子嘴也会杀死人!」
  又劝了几句,段英还是不想去他父母家中。刘坤生气地道:「你怎么是这个态度?我妈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发了火,他又缓和了语气,「亲爱的,就这样说定了,晚上来接你。」
  社事办是社会事业办公室的简称,主任苏亚军四十六岁,工龄长,人面熟,加上受到年龄限制,政治生涯已经一眼望到头,是标准的机关老板凳。
  苏亚军看见侯卫东进来,脸上波澜不惊。以他的人生经验,跳票副镇长就是兔子尾巴,再加上他知道赵永胜对侯卫东很有看法,因此他对这位分管副镇长采取了敬而远之的态度:「侯镇,有什么事情?」
  侯卫东笑呵呵道:「中午一起吃饭,叫上社事办其他同志,我请客,苏主任定地点。」他刚上任,不想当光杆司令,主动向苏亚军示好。
  苏亚军知道侯卫东是上青林石场老板,也没跟他客气:「河口村支书刘卫彬开了个农家乐,环境不错,味道也还行,我们到他那里去。」
  侯卫东爽快地道:「好,就到河口村。」
  苏亚军眼珠一转,道:「侯镇长,跟你汇报一件事。社事办管着广播站和民政办,点多面广,特别是即将开展的殡葬改革工作,任务很重。你能否争取买一辆面包车?也就几万块钱!计生办都买了面包车,他们管活人,我们管死人,镇里要一视同仁。」
  青林镇政府成立了财经领导小组,镇长粟明用钱都受限制,侯卫东作为跳票副镇长,在办公经费上根本没有发言权,苏亚军这是给侯卫东出了一道难题。
  侯卫东道:「我是副镇长,喝顿酒可以解决,但没有买车的权力。我是实在人,行就行,不行就不行,不会强撑面子说大话。如果真想买车,我们一起找赵书记和粟镇汇报。」
  苏亚军本就在试探侯卫东,没想到他说话如此实在,自己反而觉得不好意思,也就不再提起此事。
  侯卫东和社事办众人来到了河口村支部书记刘卫彬的农家乐饭店。
  饭店紧挨着苗圃,旁边还有池塘,在这里吃饭、赏花、钓鱼,别有一番风味。
  刘卫彬正在侍弄花草,见苏亚军等人进来,招呼道:「苏主任,怎么现在才过来?」
  苏亚军指了指身后:「今天是侯镇长请客。」
  刘卫彬这才认出了侯卫东,热情地道:「侯镇长是第一次到我们河口村,我把杨主任叫过来,这顿饭河口村请客。」
  侯卫东慷慨道:「刘书记,我今天请社事办吃饭,你别和我争。」他环顾四周,「现在流行城里人周末到农家乐休闲。你这里环境还行,就是离县城有点远,可以考虑到县城边上去开农家乐。」
  「那样成本太高了,我现在是利用现成的土地。」
  「那你的农家乐要更有特色,才有竞争力。等天气暖和了,我带益杨的朋友来玩。」
  「侯镇带来的人,一律打七折。」
  苏亚军一直在观察着侯卫东,见他与刘卫彬谈得投机,暗道:「侯卫东还算老练,不是传说中的愣头青。」
  酒至三巡,侯卫东将话题引向了殡葬改革:「沙州全市都搞殡葬改革,村里有什么看法?」
  刘卫彬道:「我在电视里看过新闻,知道这件事。青林镇是山区,到处都可以埋人,这事搞不成。」
  侯卫东主动做宣传:「殡葬改革的目的是移风易俗,节约土地资源,减少丧葬费用。省、市、县三级政府都下了文件,从5月1日起一律不准土葬,火化后民政局会给予一定的补贴。」
  村委会主任杨文武以前当过民办教师,算得上村干部中的文化人,他深知此事的艰巨性,摇头道:「殡葬改革比计划生育还难搞,真要强制执行,不知要扯多少皮,打多少架。」
  侯卫东在上青林待了两年多,天天与村干部混在一起,知道这帮人心里想什么,含蓄地透露了镇里关于火化指标、土葬罚款和村干部提成的消息,并叮嘱他们保密。
  村干部是不在编的干部,工资很低,除了村里工作之外,还得从事农业生产养家糊口。用钱作为奖励,这是镇政府与农村干部打交道的重要手段之一。
  苏亚军原本担心侯卫东工作经验不足,抓不住工作重点,控制不了全镇局面,如果在工作中出了岔子,最终还得由他来擦屁股。此时见侯卫东说话办事有板有眼,便松了一口气。
  刘卫彬的积极性果然被调动起来,和杨主任不停地向侯卫东敬酒。侯卫东人多势众,自然不惧,发动苏亚军和社事办众人发起反击。
  侯卫东在酒桌上来者不拒、气势如虹。苏亚军酒量很浅,看得心惊肉跳,佩服得五体投地。
  喝了酒,侯卫东下午就没回镇里,而是打车去了益杨县城。
  回到沙州学院的住房,他靠在沙发上休息,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傍晚,有人敲门,侯卫东迷迷糊糊地开了门,站在门外的居然是满面笑容的任林渡。
  两人同时吃了一惊,任林渡退后一步,看看隔壁的房门,纳闷道:「郭兰住那边?」
  侯卫东揶揄道:「任林渡,你重色轻友!我还以为你来找老朋友,结果是来找郭兰。」
  任林渡脸上的尴尬转瞬即逝,笑呵呵地道:「你住在郭兰隔壁?太好了,以后我就有了根据地。」
  任林渡擅长交际,他的朋友遍及县政府所有要害部门。这是他天生的本事,学也学不会,侯卫东自叹不如。
  任林渡转身去敲郭兰的家门,开门的是郭夫人。
  「阿姨您好,我是郭兰的同事,请问她在家吗?」
  「她还没回来。」
  「我叫任林渡,在县团委工作。我和侯卫东是郭兰同学,可以进屋等她吗?」
  郭夫人道:「进来吧。」
  侯卫东道:「任林渡,你到我家里去等。」
  任林渡摇头道:「没关系,我就在这边等。」
  侯卫东对于任林渡的厚黑精神大为叹服,他担心尴尬,回到了自己屋里。
  郭夫人将任林渡让进家中,两个人坐在沙发上闲聊。
  等了会儿,任林渡看到桌上摆放着文房四宝,问道:「阿姨,我能不能给郭兰留个便条?」
  郭夫人点点头,任林渡健步来到桌前,提起毛笔,在纸上写道:「县团委,任林渡。」
  郭夫人眼前一亮:「好漂亮的柳书。」她欣赏了一会儿,频频点头:「年轻人能写好毛笔字的,凤毛麟角。」
  得到郭夫人的夸奖,任林渡暗自心喜,道:「我从小就喜欢毛笔字,爸爸是岭西省书法家协会的会员。阿姨也喜欢书法?」
  「我喜欢水墨丹青,写的字都是蝇头小楷。」
  「阿姨,刚才看到您的第一眼,我就觉得您的气质与苏轼的那句诗『腹有诗书气自华』完美契合。不知我是否有幸欣赏一下您的作品呢?」
  「你太客气了。我只是业余水平,平时用来消遣,登不得大雅之堂。」郭夫人谦虚着,却兴致勃勃地拿出几幅自己的得意之作给任林渡看。
  任林渡一边仔细欣赏,一边啧啧赞叹:「阿姨,您太自谦了,这水平完全称得上大家风范。您是淡泊名利,不然早就名震华夏了。」
  「哪有那么好?你过奖了。」郭夫人越看任林渡越顺眼,大有知音难觅之感。
  正在兴头上,郭兰走进家门。
  郭夫人高兴地道:「小任写一手漂亮的毛笔字,真是难得。你们聊,我回屋去了。」
  郭兰惊奇地道:「任林渡,这么晚过来,有事吗?」
  「我过来请你吃饭,上午约好的。」
  郭兰愣了一下,展颜一笑:「我都忘了。」
  上午,团委和组织部一起搞活动。任林渡约郭兰吃午饭,她随口推托道:
  「晚上吧。」
  有了这句话,任林渡就找到了家中。郭兰并不反感任林渡,可对他明目张胆的爱情攻势有些抗拒。她从内心喜欢高仓健那种硬汉,而对任林渡这种活泼外向的类型没有多少感觉。
  「我是依约而来,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也要赏光。我们去林记鳊鱼吧,那家饭馆很有特色。」
  郭兰心软,不忍心拂了他的面子,拿起桌上的座机打电话:「有帅哥请客,我们在林记鳊鱼大门口会面。」
  郭兰走出家门,敲了下隔壁的房门,见侯卫东来开门,就道:「一起吃饭去,小任请客。」
  林记鳊鱼店面不大,生意却爆火,他们来到后还要等座位,便站在店门外。
  不一会儿,一辆出租车停在旁边,下来一位身材曼妙的年轻女子,袅袅地走了过来。
  郭兰介绍道:「李俊,我的好朋友,在益杨报社工作。」
  任林渡自来熟:「很荣幸认识你,我叫任林渡,在县团委工作。」
  李俊轻笑:「我上次见过你主持会议。你口才真好,滔滔不绝讲了半个小时,我们报社全体同仁都很佩服你。」她五官并不是太精致,可是这一笑,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状,颇有些狐媚。
  四人终于进去落座。任林渡点了五斤麻辣鳊鱼,侯卫东闷声不响地大快朵颐,任林渡则发挥自己的口才特长,活跃着气氛。
  郭兰随口敷衍着任林渡,眼光却总偷瞟侯卫东。李俊心细,看出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对任林渡颇有好感,就主动跟他聊天,饭桌上的局势变得错综复杂又妙趣横生。
  这是李俊和侯卫东第一次见面,两个人都没留下什么印象。谁也想不到,数年后,李俊会突然来到侯卫东身边,两人还发生了一段恩怨情仇的故事。
  吃完饭,任林渡又要请大家唱歌。郭兰不喜欢晚上在外面游荡,道:「我还要回家看稿子,明天肖部长要用。任林渡负责将李俊送回去,侯卫东负责送我。」
  侯卫东和郭兰打车到沙州学院门口,漫步在校园中。
  「这次换届选举对你以后有影响,你要多注意。」郭兰知道青林镇选举的事情。组织上内定的人选被淘汰,算得上严重事件,侯卫东的命运还真是难说得很。
  想到此,她不禁有些同情侯卫东。
  侯卫东装做不在乎:「事情已经发生了,担心也没用,我只想做好当前工作。」
  「你的工作还顺利吗?」
  「还行。近期主要任务是殡葬改革,困难很大。」
  「你要注意工作方法,别出岔子。」郭兰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如果出事,就是县委让你下课的最好机会。」
  音乐系那边有钢琴声传来,郭兰侧耳倾听,道:「是尹老师的曲子,真美。」
  说这话时,她的表情柔和而恬静。侯卫东站在旁边,感觉此时的郭兰浑身散发着圣洁的光辉。
  第二天,侯卫东去拜访了民政局分管副局长许彬,汇报了青林镇殡葬改革相关工作。中午,恰巧李山镇分管副镇长也来了,许副局长做东请两个镇的分管领导吃了一顿饭。
  下午,侯卫东直奔县政府,找到了副县长曾昭强。他当上副镇长后,还没和曾昭强见过面,今天特意去汇报近况。
  曾昭强在公共场合总是高大威严的形象,单独面对侯卫东时却洒脱、随和:
  「你别汇报工作了,朱兵任职文件已经出来了,今天我们好好宰他一顿。」
  侯卫东跟着曾昭强下了楼,坐上了他的小车,一个多小时后来到了汉湖度假区。
  汉湖老总李晶在门口等候,暖洋洋的太阳照在她的脸上,使她的皮肤如象牙般温润。
  李晶满面春风地迎上来:「朱局已经到了,在六号楼等您。」
  曾昭强和李晶有说有笑地进了六号楼。曾昭强身高体壮,如一头熊;李晶约有一米六八,身材婀娜,特别是腰身很细。两人走在一起,如同一部经典童话:
  美女与野兽。
  曾昭强道:「大家先泡澡。」
  侯卫东被带进豪华包房,为他服务的居然还是上次那位2号技师。
  「小怜,我们又见面了,还真是有缘分啊。」
  小怜对侯卫东也是印象深刻,在她服务过的男人中,侯卫东最年轻,最健壮,阳物也最大。更难得的是,他也最规矩。
  小怜给他脱了衣服,侯卫东泡进温泉池中。
  接着,小怜脱得只剩一条内裤,故意问道:「您还是不想让我脱光吗?」
  侯卫东看到那条内裤不仅小,还很透明,隐约可见乌黑的阴毛和粉红的阴唇,中间那道沟壑更是诱人犯罪。他无奈地道:「还是脱了吧,你穿着更诱人。」
  小怜飞快地脱了内裤,委屈地道:「你对我没兴趣,难道我很丑吗?」
  「你很漂亮,名字也起得好,『小怜玉体横陈夜』,那位北齐的大美人也不见得胜过你。」
  小怜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我没什么文化,是李总给我起的艺名。」
  「李晶?」
  「对呀,她是汉湖的总经理。我除了比她年轻,身材和长相都比她差远了。」
  小怜来到侯卫东身后,为他做头部按摩。侯卫东的脑袋靠在小怜柔软的胸膛,两座挺翘的乳峰软玉温香。他悄悄咽了几下口水,胯间勃然而兴。
  小怜注意到了他的反应,贴在他耳边道:「你别忍着,我愿意满足你。」
  侯卫东摇头道:「算了,我有女朋友。」
  小怜听了,心生敬佩,也深感遗憾。
  六号楼的楼顶有一个宽大的平台,上面栽着不少名贵花草。站在平台上可以看见秀美的汉湖,春风吹过,湖面荡起层层涟漪,景色宜人。
  朱兵坐在躺椅上,见侯卫东过来,拍了拍身边的椅子:「过来坐,晒晒太阳。」
  等侯卫东坐下,朱兵道:「交通局最近要买一批皮卡车,性能很好。我建议你也买一辆,有车以后行动方便。」
  侯卫东心中一动,问道:「多少钱?」
  「十来万吧。我让驾校安排一个教练专门教你,一个星期可以拿驾照上路。」
  过了一会儿,曾昭强上来了。他被温泉泡得浑身酥软,懒洋洋地躺在藤椅上,眯着眼睛晒太阳。
  李晶换了身浅色的套裙,端上来一个茶盘:「这是益杨青林特级明前茶,请先生们品尝。」
  曾昭强眯着眼睛,轻轻摇动着藤椅,目光在李晶身上逡巡。
  汉湖服务质量确实一流,菜很精致,三人喝着茅台,品尝着大河野生鱼。
  李晶喝了些酒,脸如桃花般鲜艳。
  酒足饭饱,朱兵悄悄对侯卫东道:「等会儿你坐我的车,我们好好聊聊。」
  来汉湖时,侯卫东和曾昭强同行,坐一辆车。此时有两辆车,侯卫东便不宜再和曾昭强同坐一车,这是只可意会的官场细节,侯卫东马上心领神会。
  侯卫东和朱兵从六号楼出来,有个年轻人迎面走来。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扭头看了一眼,突然停住脚步,叫了一声:「侯卫东。」
  此人是新月楼的老板步高,侯卫东道:「步总你好。」
  「新房装好没有?欢迎第一批入住新月楼。」
  侯卫东不愿意跟他啰唆:「感谢步总为我们提供了优质的住房,再会。」
  看着侯卫东大步离去,步高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一个大学毕业才两年的乡镇干部,居然买得起新月楼的房子,能到汉湖来潇洒,还是六号楼,这小子不简单。」
  李晶送走了曾昭强一行,回来遇到小怜,随口问道:「今天你陪的那位年轻人,他怎么样?」
  「他素质很高,很规矩。」
  「很规矩?他是不是那方面有问题?」
  小怜急忙摇头:「不是,我给他按摩的时候,他的反应很强烈。」
  等到小怜离开后,李晶暗道:「这个侯卫东还真是另类。」

凡人修仙传
忘语
修仙觅长生,热血任逍遥,踏莲曳波涤剑骨,凭虚御风塑圣魂! ...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5/10/25 02:57:32

第二十八章 再遇粟糖儿
  侯卫东回到了青林场镇,看到沿途门店都将垃圾倒在路边,残汤剩水,污秽遍地。
  昨天还在汉湖享受着美酒和湖光山色,今天回到了垃圾遍地的青林场镇,反差太大了。侯卫东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暗道:「场镇环境应该治理了。」
  侯卫东来到了镇长办公室:「粟镇长,这几天我都在想你交办的任务,有些想法了。」
  粟明很感兴趣:「说说看。」
  「乡镇面临的任务都差不多,新一届政府要抓出特色,谈何容易?我发现青林场镇存在两个问题,一是场镇建设杂乱无章,二是环境卫生太差。如果我们这届政府能够改变场镇的面貌,把青山、绿水和场镇相结合,打造一个漂亮、宜居的小场镇,就如欧洲的小城镇那样,肯定会在益杨甚至沙州引起轰动。」
  「想法很好,只是这样的工程涉及规划、拆迁和建设,三年之内肯定完成不了。而三年过后,你和我在不在青林镇,还是未知数。」
  「粟镇,场镇后面有一大片平地,我们可以不搞拆迁,建一个新镇。如果建新镇难度大,可以先狠抓场镇卫生。另外,我从上青林小学得到启发,可以在场镇大量种植桂花树,将青林镇变成桂花镇,这也是很大的特色。」
  「你讲得很有道理,让我再想一想。」粟明认真地听着,但并没有马上表态。
  侯卫东离开后,粟明认真研究了地图,对重建一个新场镇的想法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赵永胜推门进来,见粟明在聚精会神地看地图,问道:「怎么看起地图了?」
  「赵书记,我一直在思考新一届政府工作,今天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可能还不成熟。」
  赵永胜一只手叉在腰上,道:「不成熟没关系,大家多讨论,自然就成熟了。」
  听了粟明的想法,他眉头紧皱:「这是事关全局的大事,工程量太大,凭青林镇的财力,恐怕十年也完不成。而且那块地足有上百亩,全是良田熟土,占用了实在可惜。况且手续也很复杂,说着容易,操作起来很难。」
  粟明不想放弃:「我们可以先总体设计,然后分步实施。」
  赵永胜压根不同意另建场镇,他岔开话题:「明天是殡葬改革的宣传动员大会,侯卫东没有经过二级班子的磨炼,经验不足。他要是搞砸了,最后还得我们来救场。」
  粟明信心满满:「侯卫东做事有勇有谋,他办事,我比较放心。」
  赵永胜道:「但愿他能干好。」心里暗道:「如果侯卫东出了差错,正好借机撤他的职。」
  赵永胜将刘坤叫到办公室,道:「殡葬改革的舆论造势很重要,让你来主管宣传,就是想充分发挥你的能力。明天的动员大会,宣传工作进展如何?」
  刘坤道:「赵书记放心,我已经做了安排。」他其实并没做好安排,从赵永胜办公室出来,他就将周菁找来,交代了任务,然后坐车回到了益杨县城。
  第二天上午,十二个村的村支部书记和村委会主任陆续来到了会议室。
  侯卫东准备得很充分,每位村干部进会议室,社事办的程义琳就给到会者发一个大信封,里面是县里文件的复印件和镇里的相关文件。
  会议由粟明主持,先由侯卫东宣读县、镇两级文件,再由刘坤布置殡葬改革的宣传工作,然后粟明讲具体工作,最后赵永胜作重要讲话。
  侯卫东最初制定的会议议程中,没有刘坤讲话这一项。早上开会之前,赵永胜临时决定加上这么一项议程,并且打电话通知了刘坤。
  刘坤昨晚参加了组织部长柳明杨的生日晚宴,今早头昏脑涨地匆匆来到青林镇,刚把茶泡好,就接到了赵永胜的电话。他赶紧翻到侯卫东上次的发言,照葫芦画瓢写了个发言提纲,拿着笔记本进了会场。
  轮到刘坤讲话时,他照本宣科:一是开会传达;二是写标语;三是广播宣传;
  四是散发传单。他讲得太笼统,没有具体工作要求和标准,操作性不强,赵永胜不禁皱了眉头。
  散了会,苏亚军站在门口大声道:「大家都别走,中午在张家馆子吃饭。」
  赵永胜对殡葬改革的宣传工作很重视,今天早上拿到宣传袋,发现里面没有宣传单,就将宣传干事周菁叫来询问。
  周菁是去年才从农校毕业的中专生,她父亲与赵永胜熟悉,元旦时两家人聚了聚,周菁很快就担任了宣传干事。
  「刘书记让写宣传单,我还没写出来。」周菁文字功底一般,咬了半天笔杆,也没写完。
  「发给各村的宣传标语模本写出来没有?」
  周菁不好意思地道:「我给民政局办公室打了电话,他们说今天下午给我们传真过来。」
  两件事情都没有落实,赵永胜心里不太满意,在会上又听到刘坤空洞原则的工作布置,对刘坤就有了看法,于是把他叫到了办公室。
  「刘坤,今天开会,宣传提纲和标语发给村干部没有?」
  刘坤将这事交代给周菁,具体情况他并不太清楚,含糊地道:「现在只有几条标语,等找全了,再发下去。」
  赵永胜脸色阴沉下来:「宣传工作对殡葬改革很重要,你今天的工作安排没有落到实处。比如,每个村要刷几条标语,村里怎样开会,传单谁制作、谁发、如何发,都应该具体明确。」
  他说了几句,换成语重心长的语气:「在乡镇做具体工作,不能和县里一样搞得太原则。5月1日要正式实行新的殡葬方式,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要抓紧一点。」
  刘坤急忙点头:「赵书记,我马上去办,争取明天将宣传单和标语拿出来。」
  离开了赵永胜办公室,他将周菁叫到办公室,劈头就道:「前天给你说了,要将宣传单和宣传标语写出来,怎么还没有完成?」
  周菁委屈地道:「我没搞过殡葬改革,不知道怎么写。」她刚参加工作,还很青涩稚嫩,受到了领导批评,眼圈立刻就红了。
  刘坤阴着脸:「搞不清楚可以问我,怎么能耽搁工作?今天是多好的一个宣传机会,被你浪费了。」
  这时候,苏亚军走了进来:「刘书记,大家都去张家馆子,在等你。」
  刘坤最怕这种场合,二十四个村干部,一人喝一杯就是二十四杯,推辞道:
  「苏主任,我有事,就不去了。」
  苏亚军道:「赵书记和粟镇长都去了,村干部都在等着你接见。」
  刘坤听说两位主要领导都去了,只得道:「苏主任要保护我,我酒量小,喝两杯就趴下。」
  苏亚军呵呵笑道:「别怕,今天侯卫东唱主角。」
  到了张家馆子,赵永胜和粟明还没到,除了领导这桌,其他村干部已经开始喝酒划拳了。
  侯卫东被上青林的村干部团团围住、轮番敬酒,转眼工夫,他就喝了十来杯。
  等到赵永胜和粟明来到,侯卫东这才脱身,坐到了领导这一桌。
  赵永胜大声对村干部道:「殡葬改革困难很大,但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侯卫东分管殡葬工作,你们要敬他酒,酒敬得越好,工作越容易推动。」
  村干部们听从号召,纷纷端着酒杯过来敬酒。侯卫东酒量虽好,可是架不住人多,他愁眉苦脸地对村干部道:「赵书记和粟镇长都在这里,怎么能先敬我?」
  刘坤酒量浅,又受了赵永胜的批评,心情不佳,便缩在角落里。他见侯卫东与村干部能打成一片,不由得想起了失败的换届选举,心里涌起淡淡的苦涩和恨意。
  侯卫东处于旋涡中心,恶虎架不住群狼,也不知喝了多少杯,终于捂着嘴跑了出去……
  赵永胜脸上有了笑意:「侯卫东酒量是可以,但从今天的表现看,估计喝不过秦大江。」
  苏亚军对侯卫东的酒量心悦诚服,插嘴道:「你和粟镇没来的时候,他至少喝了十来杯。今天中午侯镇至少喝了四十来杯,而且基本上没有吃菜。」
  赵永胜这才相信侯卫东的海量,他对刘坤道:「在喝酒这方面,你要好好向侯卫东学习。今天村干部都在,你敢不敢走一圈?」
  这种场合刘坤根本不敢上场,连忙摇头:「赵书记,我最多五杯的量,实在不敢上。」
  赵、粟两人是一把手,没人敢硬劝酒,随意喝了几杯后,就发动群众斗群众,将好几个村干部当场喝翻。
  散场后,赵、粟沿着街道朝镇政府大院走。一辆小车从镇外进来,经过他们时,带起的灰尘遮天蔽日,搞得两人灰头土脸。
  在青林镇的地盘上,外地车横冲直撞,赵永胜很生气:「谁的车,进了场镇还开这么快?」他用手扇了扇脸前的灰尘,自语道:「场镇卫生应该认真抓一抓了。」
  粟明趁机道:「钟镇长分管的事情多,场镇管理这块干脆就交给侯卫东。他年富力强,女朋友又在大城市,应该能管好这个场镇。」
  赵永胜不愿意管这种小事:「你是镇长,安排了就是,我没意见。」他指了指开进场镇的小车,不满地说道:「这辆车是沙州牌照,来找谁?」
  李晶常年来往于政府机关,很熟悉各级政府机构,下了车,直接找到了党政办杨凤。
  一般情况下,杨凤对于美女有天然的敌视,却罕见地对漂亮的李晶表现出好感,带着她到了侯卫东办公室。
  推开房门,屋内酒气熏天,侯卫东仰面躺在沙发上,正呼呼大睡。
  李晶捂着鼻子,对身后的杨凤笑道:「你们的侯镇长烂醉如泥了。」
  杨凤笑道:「今天开村干部大会,侯镇长喝酒太实在,喝了六十多杯。」她说话喜欢夸张。
  李晶算了算酒量,不停地摇头:「这样睡会生病,他家住哪里?最好找人将他扶回去。」
  「侯镇在青林镇没有住房,他平时住在上青林乡政府。」
  李晶吃惊地道:「镇里没有单身宿舍吗?」她主管着沙州最好的汉湖度假区,根本不能想象一个副镇长连一间宿舍都没有。
  杨凤快言快语,讲了镇里情况,包括赵永胜和侯卫东之间的矛盾。
  由于侯卫东在汉湖的表现,李晶对他心存好感,此时见到了他的真实生活,心中不由得产生了丝丝怜惜:「看他这样子,恐怕到晚上都醒不过来,我车上有毯子。」
  杨凤跟着李晶去拿了薄毯,到办公室给侯卫东盖上。
  李晶随后乘车上山,详细观察了各家石场,基本掌握了上青林石场的情况。
  侯卫东醒了,提着毯子下楼,揉着太阳穴对杨凤道:「以后再也不喝这么多酒了,谢谢你的毯子。」
  杨凤道:「这是李晶给你的毯子。」
  「哪个李晶?」侯卫东深醉之后,脑子还有些糊涂。
  杨凤开玩笑道:「还有哪个李晶?沙道司的美女老总!」
  侯卫东愣住了,琢磨着李晶到镇里做什么。
  李晶下了山,再次来到镇政府,提着一个纸袋子进了侯卫东办公室,里面装着些红橘,还有一盒牛奶,道:「听杨凤说你喝了六七十杯酒,怎么这么傻,用得着喝这么多酒吗?」语气里既有娇嗔又有关怀。
  看着红橘和牛奶,听着李晶看似责备实则关心的话,侯卫东心里感觉暖融融的。
  但他也心生警惕:「李总大驾光临,有什么事?请吩咐。」
  「没有事情就不能来?我是专门来看望侯镇长,谁知看到的是一个醉猫!」
  侯卫东揉着额头:「中午喝得太多了,现在感觉头就像要裂开一样。」
  「你要爱惜身体。现在年轻,身体还能扛得住,岁数大了就知道后悔了。」
  聊了几句,李晶进入正题,「我到上青林的石场转了一圈。高速公路马上就要开工了,我担心上青林石场的供货能力。」
  侯卫东很有信心:「请你放心,上青林有五个大石场,加足马力开工,应该没有问题。我们经历过沙益路和益吴路的建设,有足够的经验和实力。」
  「岭西公路是跨省高速,碎石用量极大。沙道司中标段九十五公里,其中四十公里不在沙州境内,茂云地区的火凤山也是重要的碎石供应基地。火凤山和青林山是同一个山脉,石质相差不多,都是公路所需要的优质石材。」
  李晶这番话,明显是话中有话,侯卫东的警惕性更高:「李总有话直说,我脑子笨,听不太明白。」
  李晶笑道:「改天再和你细谈这件事。今天我约了朱局长,一起吃顿晚饭。」
  听说吃饭,侯卫东愁眉苦脸地道:「今天晚上我不能喝酒了,现在闻到酒味就反胃。」
  「放心,我不会灌你的酒。」
  侯卫东坐上李晶的小车,很快来到了益杨宾馆。长途颠簸,他酒劲上涌,脸色苍白,下车时用手撑着车门,差点摔倒。
  李晶伸手过来搀了一把侯卫东的手臂,体贴地道:「再喝点牛奶,胃会好受一些。」
  朱兵听说侯卫东中午喝醉了,大笑道:「终于抓住痛打落水狗的机会了,开一瓶五粮液。」
  侯卫东苦着脸,也只能接招。
  说来奇怪,喝酒之前,他还头痛欲裂;喝着喝着,头不痛,胃不疼,又开始生龙活虎。喝到中途,朱兵举了白旗:「我服了你,越喝酒眼睛越亮。算了,今天我不打落水狗了。」
  吃完饭,李晶提议:「汉湖打出了一口温泉,由数百个喷气孔形成水坑,热水从坑底冲出来,好像一串串晶莹剔透的珍珠,我们把这口温泉称为珍珠泉,请朱局和侯镇前去鉴赏。」
  来到了汉湖,侯卫东被热水一泡,酒劲又上来了,迷迷糊糊靠着池壁睡着了。
  醒来时,窗外已是晴空万里,侯卫东坐起身,这才想起昨天喝了酒,这是在汉湖。
  身上内裤并不是昨天那一条,这让侯卫东吃了一惊。
  这时小怜走了进来,侯卫东看着她,心道:「操,我被女人占了便宜。」
  小怜昨夜帮侯卫东换衣服,有机会近距离观察他的重点部位。一般男人醉酒后,阴茎也昏睡不醒;但侯卫东即使酣睡,下体也斗志昂扬,她好奇地用手一碰,立刻张牙舞爪、面露狰狞,把她吓了一大跳。此时她感觉到了侯卫东的目光,俏脸不禁一红。
  「先生,李总请你到六号楼。」
  侯卫东想起朱兵,问道:「那位与我一起来的先生还在不在?」
  小怜道:「那位先生昨天晚上就走了。你醉得厉害,就没有叫醒你。」
  六号楼里,李晶换下职业装,穿了一套浅色的低胸礼裙,天鹅般的细长脖颈戴一条珍珠项链,性感高贵。见侯卫东过来,笑道:「你昨晚睡得真香,我找了两个大汉才把你弄上床。」
  侯卫东颇为不好意思:「肚子饿了。」
  李晶安排了早餐,小笼包、菠菜瘦肉粥,很对侯卫东的胃口。
  李晶坐在小圆桌对面,优雅地撑着下巴,如小女儿家一样,饶有兴趣地看着侯卫东吃饭。
  李晶突然问道:「上青林石场成立了碎石协会,准备统一价格?」
  这事正在筹备阶段,对外还在保密,侯卫东很惊讶:「李总从哪里得到这个消息?」
  早上的太阳照在李晶脸上,泛起温润的象牙白。她淡淡一笑:「这一次修岭西高速路,需要大量的碎石,开石场肯定能赚大钱,我有一件事想求你。」
  「李总不要客气,有事尽管说。」
  「我想在上青林开一个石场。你们的人将此事控制得紧,你是他们的头,帮我搞定这事。」
  「李总开玩笑吧?你是堂堂老总,看得起这点小钱?」
  「我这个副总看起来威风,实际上是纸老虎。我为公司付出这么多的心血,却没有公司股份,随时可能卷铺盖走人……我必须要为将来打算。」
  「我为什么要帮你?」
  「现在我还是沙道司副总,手上还有点权力,可以让你的石场享受最大优惠,最起码不会拖账。而且,用谁的碎石,用多少,我有发言权。」
  为了限制石场内部的恶性竞争,稳定碎石价格,上青林开始筹备碎石协会。
  三个村的村干部都将在协会任职,而且领薪水。协会规定:各村不准外地人到上青林办石场。
  侯卫东是协会的倡导者,如果让李晶办石场,就是破坏了规则。他在心里盘算一番,道:「李总的建议我会认真考虑,但是现在不能表态,我得回上青林征求意见。」
  「好,希望你尽快回话。」李晶用小舀子给侯卫东盛了一小碗粥,「这粥养胃,喝醉了酒,多吃一点。」
  侯卫东离开时,李晶拿起对讲机,安排道:「小安,你把车准备好,送客人。」
  「我回沙州。」
  「无论到哪里,我都派车护送。」
  李晶送侯卫东出来时,恰好步高带着客人从另一幢楼下来。他见到侯卫东上了小车,心道:「侯卫东居然在汉湖过了夜。」
  侯卫东坐着气派的皇冠车,如大领导一样。看着两旁的树木闪过,他给小佳打了电话:「我很快到沙州,中午见一面,我们一起洗衣服。」
  洗衣服,是他和小佳之间的密语,来源于一个笑话:一对夫妻将做爱叫洗衣服。有一天夫妻俩吵了架,下午丈夫来了性趣:「我想洗衣服。」妻子还没消气:
  「没有电,洗衣机不能用。」晚上,妻子气消了:「想洗衣服就来吧。」丈夫生气地道:「我自己用手洗了。」
  小佳抱歉地道:「老公,对不起了,市建委邀请了岭西省几个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老板来座谈,我要安排中午的饭局。你先乖乖地回家,等着我回来。」
  新月楼是沙州目前最好的楼盘,有花园、假山、亭子、长廊,还安装了健身器材。
  假山周围,人工造的小溪里有一群红色鲤鱼欢快地游来游去。一个女孩子蹲在小溪边,她手里拿着一个小袋子,正在喂鱼。
  侯卫东站在溪边观赏红鲤鱼,那个女孩无意间抬头看见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看了他好几眼。
  「叔叔,是你。」女孩高兴地站起来,「我是粟糖儿。那天晚上,你带我到综合批发市场。」
  侯卫东恍然大悟,事隔两年半,他早已忘记了当年救的那个小女孩的模样,眼前的妙龄少女也不像当时浓妆艳抹、穿着暴露。他笑道:「粟糖儿,你不说,我都认不出你了。」
  「叔叔,你也住这里吗?我家在9号楼。」
  一个中年男子从远处走来,粟糖儿高兴地道:「爸,这就是那天晚上帮了我的叔叔。」
  中年男子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哪天晚上?」随即醒悟,主动上前与侯卫东握了握手,「我叫粟明俊,是粟糖儿的爸爸。那天晚上多亏了你!你也住在这里?请问贵姓?」
  「我叫侯卫东,住在2号楼。」
  粟明俊客气地道:「没想到我们是邻居。今天中午我请你吃饭,请你别推辞。
  那天晚上的事对你来说是一件小事,对我们全家来说就是天大的事情,我一定要表达谢意。」
  见粟明俊说得郑重,侯卫东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不用客气。」
  粟明俊不由分说地道:「12点,我在小区门口的水陆空餐厅等你,不见不散。」
  那天在沙州综合批发市场,粟明俊并不知道侯卫东救了女儿,当时没有好好感谢侯卫东。回家后,粟糖儿讲了事情经过,粟明俊夫妇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们心里清楚,如果没有那个年轻人出手相救,后果不堪设想。
  夫妻俩就粟糖儿一个孩子,一直视为掌上明珠,娇生惯养。可是有件事让他们很苦恼,女儿从小就对性很着迷,不但喜欢偷窥父母做爱,还在没人的时候手淫。她经常在爸爸洗澡、解手的时候闯进卫生间,目不转睛地看着爸爸的生殖器,而且在外面见到英俊的男人就盯着人家胯裆看,像个小花痴。
  粟糖儿喜欢穿漂亮的衣服,用妈妈的化妆品,学校老师还反映她跟男同学偷偷玩性游戏。最让父母恼火的是,女儿还找到了他们藏起来的黄色书刊和录像带,看得如痴如醉。
  她的发育明显异常,还在上小学,奶子就已经鼓隆如两座山包,屁股浑圆挺翘,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不怀好意的男人目光。当妈的又急又怕,不知道女儿受了什么刺激,如果不严加管教,将来肯定会变成一个女流氓。
  那晚爸爸出差未归,粟糖儿又打扮得花枝招展,妈妈忍不住训斥了她几句。
  没想到女儿竟然离家出走,想去追寻自己的性福。要不是侯卫东仗义出手,女儿就被人拐到外地,轻则卖入深山或沦为妓女,重则被活摘器官后残忍杀害。
  经历了这件事情,夫妻俩心有余悸,深刻认识到什么事情都不如女儿平安、健康重要。
  妈妈关上门,和颜悦色地跟女儿促膝谈心。
  粟糖儿说她从懂事起,就对男女长着不同的性器官很好奇。上幼儿园的时候,有一次摸了一下私处,觉得很舒服,就慢慢养成了手淫的习惯。小学三年级,她的乳房和下阴就开始发育,她手淫的情况也变得越来越严重。
  粟糖儿也知道这样做不好,可她管不住自己。阴户被她抚弄得肥润高凸,总是酥麻热痒,不揉搓就难受。有人的时候,她喜欢把两只手插到胯间,紧并双腿,通过扭动屁股获取快感。
  她发现爸爸的阴茎平时萎软,但有时却硬得像根棍子,觉得很神奇。看到别的男人裤裆鼓隆,她就想入非非……她喜欢化妆、打扮,希望男人盯着她看、围着她转,幻想着男人的拥抱、亲吻、抚摸,甚至像爸妈那样尽享鱼水之欢。
  她生理早熟,性意识更是早早觉醒,尤其是偷偷看了父母珍藏的淫秽书刊和黄色录像,满脑子都是性爱,根本没心思学习。那天她离家出走,就是想破罐子破摔,找男人满足她的欲望……可是遇到三个居心叵测的邋遢乞丐,她又非常恐惧,后悔不迭,所以才求助侯卫东,好在最终结果有惊无险。
  妈妈认为女儿的心理一定出了问题,让粟明俊赶紧想办法救救女儿。
  粟明俊托人联系了北京的一个知名心理学家,然后一家三口去了北京。
  心理专家是一位中年女教授,专门研究性早熟问题,在国内外都很有名气。
  她带着他们到医院给粟糖儿做了很多检查,有些结果出来得慢,女教授让他们先回去等待,她会安排复诊的时间。
  等了半个多月,终于接到女教授的电话,三人重返北京。
  女教授跟妈妈一番详谈:粟糖儿因为基因染色体变异、性激素分泌异常,患上了性亢症。人们通常把患这种病的男性叫作「色情狂」,女性称为「花痴」。
  病人有性早熟、性需求强烈等症状,如果得不到性满足,就会脾气暴躁,做出一些极端行为。成年后,往往性格封闭、自厌自弃,最终患上抑郁症,甚至会有自杀倾向。
  妈妈吓出一身冷汗,这才知道女儿的种种行为都是因病所致,懊悔之余忙问怎么治疗。
  女教授无奈地摇头,说这种病无药可治,病人很痛苦,又得不到理解,下场往往很悲惨。
  妈妈更害怕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女教授,救救可怜的粟糖儿。
  女教授叹了一口气,将她拉起来,低声道:「这种病最需要亲人的理解和关怀,最好是能分散她的注意力,让她喜欢上一些健康的活动。其次就是尽可能给她找到性欲的宣泄口,不然就像服了烈性春药那样,非常痛苦。」
  回到家,夫妻俩愁眉不展。
  妻子说道:「粟糖儿的病说不定真是遗传。我听妈妈说起过,我们这个家族的女人往往命运悲惨,有被夫家退亲的,有被捉奸后浸猪笼沉塘的,有守寡后上吊自杀的,还有跟别的男人私奔的……这桩桩件件,都跟男女之事有关。」
  粟明俊抓狂道:「可你还算正常啊!除了性欲强些,跟普通女人区别并不大。」
  妻子道:「听女教授说什么隐性显性,什么隔代遗传之类的,我也不太懂。
  反正咱女儿是病人,需要男人满足她……要不然,你来?」
  粟明俊吓了一跳:「我怎么下得去手?」
  「那就只能找信得过的其他男人了,可这样的人,到哪里去找?」妻子忧心忡忡,「对了,以后咱们对女儿都宽容些吧。她想看咱们做爱,想自己手淫,都由得她。」
  「这是权宜之计,将来怎么办?」
  「女儿其实很聪明,就是因为分心,所以学习成绩不好。但她很有艺术细胞,喜欢唱歌跳舞。要我说,我们也别指望孩子将来考大学了,能走艺术这条路也不错,就算将来找不到工作,咱们也养得起她。」
  「工作的事好说,我就能帮她解决。关键是女大当嫁,她将来找什么样的男人结婚?」
  「当然是找性能力超强的男人,最重要的是,这人还得允许咱女儿红杏出墙……否则的话,干脆不结婚,一个人自由自在,想跟哪个男人好都没人管。」
  侯卫东回到家里,屋里扑面而来是小佳浓浓的气息。屋里摆着些小挂饰,都是具有小资情调女子最喜欢的东西。他给小佳打了一个电话:「老婆,我已经回家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小佳道:「老公,很抱歉,我实在没办法脱身。」
  「那好吧,晚上我等你回来吃饭。」
  中午,侯卫东来到了新月楼外的水陆空餐厅。粟糖儿站在外面,见了侯卫东,跑过来挎住他的胳膊,亲热地道:「侯叔叔,爸妈让我在这里等你。」
  粟明俊和妻子早就等在包间里,等侯卫东坐定,他介绍道:「粟糖儿的妈妈,赵秀。」
  赵秀仔细打量着侯卫东,客气地道:「这家餐厅以家常菜出名,我点了几个招牌菜,请侯先生品尝。」她对女儿的恩人抱着强烈的感恩之心,称呼上特别客气,用了「先生」这个字眼。
  侯卫东笑道:「叫我小侯吧,先生是成功人士的称呼,愧不敢当。」
  「我听到『先生』两字也觉得刺耳。这样,我们是一个小区的邻居。我称你一声小侯,小侯叫她赵姐,叫我粟哥。」粟明俊态度很随和。
  五粮液拿来以后,粟明俊举起小号啤酒杯子道:「下午我还有事情,今天中午我喝一杯。这酒存在这里,我和小侯随时可以过来喝。」
  两天来,侯卫东大醉两次,听到酒字就怕,道:「这几天我喝得多,家里那位挺有意见,我也只喝一杯。」
  赵秀道:「你结婚了?怎么不把弟妹叫来?」
  「她有事走不开。」
  粟明俊一直在观察侯卫东,从他的谈吐和气质来判断,此人应该是政府工作人员,便问道:「小侯,你在哪里上班?」
  「我在益杨县青林镇政府工作。」
  「前年搞党员扶贫,我还到过青林镇,记得党委书记姓赵。」粟明俊主动作了自我介绍,「我在市委组织部工作,你是在镇政府哪个部门?」
  侯卫东眼皮跳了好几下,暗道:「天上掉下个组织部的人,真是天助我也。」
  他实事求是地回答道:「我是沙州学院毕业生,1993年益杨公招分配到青林镇,现在是青林镇副镇长。」
  粟明俊笑道:「原来你是赵林的队伍。当初益杨搞公招,我们还有争议,你这么年轻就当了副镇长,看来公招的大方向是正确的。」
  这时,南部新区高健副书记端着酒杯走了进来:「粟部长,什么时候来南部新区视察?」他在窗口早就看见了粟明俊,估摸着他们应该喝上了,便端着酒杯过来敬酒。
  粟明俊和高健喝了酒,介绍道:「这位是益杨县青林镇的侯卫东副镇长,我的朋友。」
  郊县的一个镇长,高健还不放在眼里,只不过看在粟明俊的面子上,他与侯卫东碰了杯。
  侯卫东此时已经知道了粟明俊的真实身份,沙州市委组织部部长叫张家瑞,粟明俊应该是其中一位副部长。市委组织部副部长这个职位,对于侯卫东这种小干部自然是非同小可,一句话就可以决定他们的命运。因此,他心里如同煮开一锅沸水,不过脸上神情还算平静。
  这时,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小佳打来的。
  小佳在沙州酒店的前厅搞接待,此时闲下来,便给侯卫东打了电话:「我的事情还挺多,一时半会儿回不了家,冰箱里有速冻饺子,热一热就可以吃。」
  侯卫东打电话的时候,粟明俊暗暗吃惊:「在沙州市级机关,能用上手机的也只是少数人。益杨县一个副镇长,居然就能用上超过万元的手机!」
  等到侯卫东打完电话,粟明俊问道:「小侯,你爱人在哪里工作?」
  「她叫张小佳,在沙州建委办公室上班。」
  「咱俩留个手机号吧,既然住在一个小区里,以后可以经常走动。」
  侯卫东惊喜交加,赶紧把自己手机号告诉粟明俊。
  粟明俊打过来,侯卫东挂断后把号码存进通讯录里。赵秀也拿出手机给侯卫东打过来,说道:「你把我的号码也存起来吧,老粟工作忙,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我。」
  粟糖儿开心地过来抱着侯卫东,在他耳边亲昵地说道:「侯叔叔,你要经常过来看我呀。」她年纪虽小,身体发育却异于常人,是真正的童颜巨乳,这样的贴身拥抱顿时让侯卫东感觉到强烈的性诱惑。
  侯卫东对粟糖儿的亲昵既享受又有罪恶感,尤其是当着小姑娘父母的面,他更是紧张得手足无措。
  高健端着酒杯离开了房间,在走道上猛然间想起了一件事情:「益杨县青林镇副镇长,莫非他是张小佳的男朋友?」
  南部新区和建委关系密切,小佳和高健多次同桌吃饭,谈过侯卫东的事情,想试试高健的口气,看是否有调动的希望。当时高健只是开玩笑敷衍,没有明确表态。
  高健给张小佳打电话:「我今天遇到了青林镇副镇长侯卫东,他是不是你的男朋友?」
  得到了肯定回答后,高健道:「你上次跟我说的事情,还有一点希望,赶紧把他的材料给我送过来。我先说明,侯卫东在青林镇是副科级,但是调到南部新区后,职务暂时保不住。」他主动提起此事自然有自己的小算盘:侯卫东攀上了粟明俊,把他调入沙州就是卖了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人情。
  幸福来得太突然,小佳压抑住内心的兴奋,道:「高书记,太感谢你了,有没有职务都没关系,先调进来再说……改天我和卫东请你喝酒。」
  吃完饭,回到家中,粟明俊把赵秀叫到卧室,低声道:「你对侯卫东是不是太过热情了?」
  「咱们不是一直想给粟糖儿找合适的男人吗?我觉得侯卫东就不错。你动用一下权力,把他调到沙洲,他肯定会对你感恩戴德。我再把女儿的病情告诉他,他应该会帮我们的忙,而且不会泄露咱家的隐私。」
  「侯卫东是不错,要不然我也不会跟他互留联系方式。只是他有老婆,这种事不见得会答应。」
  「咱们又不是让他娶粟糖儿。男人嘛,哪个不花心?咱女儿这么漂亮,我不信他不喜欢。」
  「还是多接触几次再说吧,你可别急于求成、拔苗助长!」粟明俊不放心地叮嘱道。
  赵秀眼珠一转,忽然问道:「建委的张小佳,你认识吗?」
  粟明俊回忆了一下,说道:「见过,很漂亮,号称建委一枝花。」
  「下次争取把小两口叫到咱家里聚一下,我从张小佳那里多了解一些侯卫东的详细情况,这样更有把握。」
  粟明俊眼睛一亮,脱口而出:「好主意。」
  知夫莫如妻,赵秀把嘴贴到丈夫耳边:「你是不是早就对张小佳有那种意思?」
  粟明俊低笑:「你想把小两口拉到咱们的换妻小圈子里来?」
  「这种俊男靓女,我估计那几对不会反对吧?」
  粟明俊揶揄道:「你是给女儿找男人,还是给自己找情人?」
  赵秀扑哧一笑:「一箭双雕!我们母女俩换张小佳,你也不算太吃亏呀!」

女神的超级赘婿
黑夜的瞳
我遵循母亲的遗言,装成废物去给别人做上门女婿,为期三年。 现在,三年时间结束了...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5/11/01 00:13:50

第二十九章 夫妻谈心
  沙州宾馆,小佳刚把事情处理完,就看见步高走了过来。
  「忙完了吧?我请你喝茶。」他对小佳的追求一直是明目张胆,从不掩饰自己的心意。
  「我还有事,谢谢。」
  步高便和小佳聊天,说起了新月楼三期工程。新月楼由步高一手打造,在这次岭西省的房地产大会上被推选为沙州市的新式楼盘代表,深受业界好评。步高很自豪,谈起新楼盘,更是眉飞色舞。
  小佳听得津津有味,步高话锋一转,真诚地道:「小佳,每一扇窗后面都有不同的风景,我希望你能推一推我这扇窗子。」
  小佳微笑不语,步高更是不忿:「小佳,请你回答我,我究竟哪点不如侯卫东?」
  他是高干子弟,毕业于复旦大学,事业有成,风度翩翩。他自认为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侯卫东那个乡巴佬都远远不是自己的对手。可是小佳对他不屑一顾,让步高觉得不解、气闷,反而更想把小佳追到手。商场如战场,情场同样也是,面对着屡攻不下的堡垒,他斗志昂扬。
  「步总是成功的企业家,肯定能找到比我更优秀的伴侣,我在这里先祝福你。」
  「侯卫东真的很爱你吗?」
  小佳骄傲地道:「那是当然。」
  步高步步紧逼:「你们两地分居,你就不担心他背着你拈花惹草?」
  小佳很坦然:「信任是爱情的基础,我不担心。」
  步高盯着小佳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常陪客户到汉湖去玩,遇到过侯卫东。汉湖那位女老总亲自陪同,肯定玩得很潇洒。昨天他在汉湖过的夜,坐女老总的车回沙州。」
  小佳冷冷地道:「我和侯卫东的关系与你无关,请你不要故意挑拨,再见。」
  看着小佳镇静地走出大厅,步高心道:「真他妈的具有挑战性。张小佳,就算你是一块寒冰,我也要将你融化。」
  小佳心情烦乱,就给闺蜜金伶俐打了电话。
  「威尼斯水城」集洗浴、餐饮、KTV、客房于一体,是沙洲最大的娱乐城,金伶俐作为公关经理,过着晚九朝五的生活。她下午有空,就约小佳一起逛街。
  逛累了,两个人找了家咖啡厅,一直聊到夜幕低垂。金伶俐要回家收拾一下上班,小佳这才回家。
  侯卫东给小佳打了无数电话都没打通,他焦躁不安,又生气又担心。
  当开门声响起,侯卫东从客厅沙发上一跃而起,见到小佳进屋,怒道:「你到哪里去了?怎么不接电话?」
  小佳从包里拿出手机看了看,歉然道:「下午我和金伶俐逛街去了,手机调成静音了,对不起。」
  见到餐桌上有饭菜,小佳道:「你还没吃饭吧?以后不用等我,别饿着肚子。」
  侯卫东见小佳神情不对劲,道:「你是怎么回事?有什么事情你就说,不要闷在心里。」
  小佳坐到餐桌旁,默不作声地吃饭。侯卫东心生疑窦,在对面落座,一边吃,一边观察小佳的表情。
  小佳吃完饭,忽然问道:「昨晚你在哪里?」
  「昨晚在汉湖。」侯卫东突然间明白了,小佳这么问,肯定有人给她说了此事,便实话实说,「昨天晚上,沙州道路工程公司的李晶请我和交通局的朱局长吃饭。」
  「李晶是谁?」
  「岭西省修高速路,沙道司中了一个标段,李晶是负责材料的公司副总,和益杨交通局关系很好,也是我们石场的财神爷。」说到这儿,侯卫东笑了起来,「原来小佳吃醋了,还是典型的飞醋。」
  小佳不依不饶:「你在汉湖过夜,是李晶陪你吗?上午谁送你回来的?」
  侯卫东解释道:「汉湖新打了一眼温泉,我和朱兵便一起泡温泉。我喝醉了,就在汉湖住了一夜。汉湖是沙道司的产业,李晶派车送我回的沙州。」
  小佳道:「你既然说李晶是你们的财神节,她为什么会请你吃饭,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侯卫东与李晶确实没有什么暧昧关系,他理直气壮地道:「沙道司与上青林合作是双赢之事。李晶请客,一方面是上青林碎石质量好,我是主要供货商;另一方面,李晶和曾县长、朱局长的关系很深,这一次请吃饭和泡温泉,主要是请朱局长,顺便请我。」
  「我今天下午跟闺蜜逛街,金伶俐说她在威尼斯见过那位汉湖女老总,是一个风情万种的大美人。」小佳看着侯卫东,「你们俩就没有点那种意思?」
  侯卫东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提高声音道:「小佳,这事是谁跟你说的?这个社会复杂得很,人心叵测。你宁愿相信外人,都不相信我吗?」
  「谁跟我说的这事,不是关键问题,我也没有不相信你。」
  侯卫东脑筋急转:「我到汉湖,为什么有人跟踪?我又不是什么重要角色,跟踪我能有什么意义?我想来想去,恐怕这人是你的追求者吧?而且这个人不简单,手眼通天。」
  步高的事情,小佳一直瞒着侯卫东,主要是担心会产生不必要的误会。步高的家世、学历、地位等条件都是上上之选,说出来会给两个人的感情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此时,见侯卫东追问此事,她也不再隐瞒:「步高是新月楼的老板,他父亲就是步市长、前一任建委主任。你在汉湖的事就是他说的,至于他如何知道你的行踪,我也不太清楚。」
  侯卫东恍然道:「我确实在汉湖遇到过步高,还打了招呼。」他用手摸着下巴,想着步高的样子,「真是没想到,他竟然是我的情敌。哼,我不怕他。」
  小佳最担心侯卫东误会此事,连忙纠正道:「他最多是单相思,根本算不上情敌。」
  误会解除,两个人的心情都大为好转。
  两人好长时间没见面,洗漱后上床,先来了一场贴身肉搏。
  结束后,侯卫东真诚地说道:「小佳,我们要相互信任,以后不许你再胡思乱想。」
  小佳用手指在侯卫东胸前画着圈,道:「前几天和柳大姐聊天,她说世上的事情,总是有利就有弊。老公如果老实巴交没什么本事,家庭就安全,但是日子会过得很苦,而且没什么滋味;假如老公聪明能干,就难免被其他的女人盯上,家庭就会出现危机。」
  侯卫东一声长叹,道:「这个社会诱惑太多,人性确实要面临多重考验。」
  小佳说道,「今天我跟金伶俐聊了好多,她在娱乐城识人无数,对人性洞察得更深。」
  「哦,她有什么高见?」想起第一次到沙洲见到的那位美女,侯卫东还有点心旌摇荡。
  「她劝我想开点儿,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就不要钻牛角尖。她还说,好色是人的本性,无关男女。我也想明白了,男人靠管是管不住的,就像大禹治水,堵不如疏。」
  侯卫东心里一动,试探道:「你打算对我放任自流?」
  「你想得美!」小佳掐了侯卫东一下,沉吟道,「我只是想跟你好好谈谈,达成共识。」
  侯卫东大为赞同:「那咱们就推心置腹,有什么话别藏着掖着,坦白地讲出来。」
  小佳问道:「你觉得,性和爱可以分开吗?」
  「我听到过这个观点,也思考过这个问题。对男人来说简单,在风月场所买春纯粹是为了性。对女人来说就不一样了,除非是另有所图,红杏出墙的女人多少还是会投入感情。」
  「你对换妻怎么看?」
  侯卫东眼睛一亮,沉思片刻,说道:「这种现象倒是性和爱可以分开的有力佐证。但是有前提,一是夫妻感情稳定,二是对换妻的本质有清醒的认识,三是能做到秘而不宣,不会对现实的生活和工作产生影响。」
  「那你有没有兴趣尝试呢?」
  侯卫东的心砰砰直跳,他不知道小佳是不是拿话试探他,不过看到小佳神色平静,他还是说出了自己的观点:「刚才我说的那三个前提条件,我觉得咱俩倒是都具备。不过,这种事说起来容易,真要迈出那一步其实很难,是对夫妻感情的严峻考验。」
  小佳追问道:「你是没兴趣,还是没信心?」
  「都不是,我觉得最难的是找到匹配的换妻对象。」
  「如果遇到合适的,你会尝试吗?」小佳紧咬着这个问题不放。
  侯卫东疲于应付,开始变被动防守为主动进攻:「你别总问我,你到底是什么想法?」
  小佳莞尔一笑:「我认同你的观点。当代社会人们摆脱了传统观念的束缚,追求个人的幸福,这说明社会在发展,思想在进步。人们追求物质生活享受的同时,也在寻求精神生活的丰富。」
  侯卫东赞同道:「人不风流枉少年。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如果能挣脱传统观念的枷锁,人生的风景便大为不同。」
  小佳突然问道:「我在你之前有过别的男人,你对这事真的不介意?」
  「如果说毫不介意,那是假话。可我能怎么办?我爱你,不想跟你分手。」
  「我也爱你,可这事对你来说不公平,我内心总有一种愧疚感,想补偿你。」
  小佳真诚地说道:「我既然做不到从一而终,也就不要求你守身如玉。不过,你要分清欲望和现实,不能影响咱们婚姻和家庭的稳定。」
  侯卫东心里一凛,忽然道:「你对我如此宽容,是不是想我做初一,你做十五?」
  小佳盯着侯卫东眼睛,认真地问道:「那你告诉我,你允许吗?」
  侯卫东的心里翻江倒海,犹豫和挣扎许久,才缓缓说道:「我不是那种霸道、自私的男人,也不会只允许我州官放火,不许你百姓点灯。但是,小佳,你应该明白,男人和女人有本质的不同,男人出轨可以只是因为新鲜刺激,而女人却会倾注感情。」
  小佳点头:「你说的有道理,除了妓女或另有算计,女人愿意和一个男人上床,肯定对这个男人有一定的好感。但是,情人再好也不一定适合做伴侣,露水之欢代替不了长相厮守。只要头脑清醒,把握好分寸,对夫妻感情的影响就可以降到最低。如果处理得好,甚至能够增进夫妻感情。」
  侯卫东颇有同感:「这就是换妻悄然流行的内在原因吧。」
  小佳忽然兴致勃勃地道:「你还记得柳大姐那位在益杨工商银行当行长的丈夫吗?当年老行长高升,几个副局长争位子。柳大姐在老公的怂恿下陪老行长睡了一宿,得到老行长的大力推荐,这才成功上位。」
  「这种献妻求荣的例子,古今都有……关键在于夫妻俩是自愿还是被迫。」
  「柳大姐的老公本就是老行长一力提拔,夫妻俩出于感恩早就想报答,最终结果自然是皆大欢喜。而且,老公你知道吗?他俩因为两地分居,她老公还劝柳大姐在沙洲找个情人呢。」
  侯卫东笑了:「估计她老公在益杨也没有独守空房吧。」
  「嘻嘻,那是当然。柳大姐还和小三一起吃过饭呢,彼此都有家庭,倒也相安无事。」
  侯卫东兴奋地说道:「看来,人只要想开了,总能找到更好的生活方式。对了,柳大姐在沙洲找到情人了吗?」
  「我问过她,她说没遇到合适的。老公,要不然,我把你介绍给她?」
  「你这么大方?这样贤惠的老婆可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那是因为我知道你跟柳大姐的关系不会影响咱俩的感情。」
  「如果你在外面有了别的男人,会告诉我吗?」
  「那就要看你的心理承受能力了……咱们慢慢来,好吗?」
  侯卫东的心里既纠结又有莫名的兴奋,脑海中幻化出小佳在别的男人身下婉转承欢、娇喘呻吟的画面,射过精的下体有感而发、热血充盈。他迫不及待地将小佳裹在身下,分开双腿,大屌插入水淋淋的屄中,疯狂抽插起来。
  小佳一边迎合,一边娇喘着低笑道:「你的鸡巴涨得这么大,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硬!是不是一想到我被别的男人玩弄,你就觉得刺激得受不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现在小屄里的浪水都泛滥成灾了。没想到我老婆看上去很清纯,骨子里居然这么骚!」
  「可能每个人都有两副面孔吧,都是天使和魔鬼的混合体。你们男人不都喜欢外表端庄,在床上淫荡的女人吗?」
  「人们常说七年之痒,两个人结婚时间长了就没了激情,看来咱俩不存在这个问题。」
  「要想在婚姻中保持新鲜度,夫妻双方都要解放思想。只有格局打开了,两口子都愿意尝试各种新鲜事物,日子才能过得多姿多彩。」
  「我同意。」侯卫东想象着以后的美好生活,兴奋得大力抽插,夫妻俩双双达到性高潮。
  云收雨歇,小佳幸福地依偎在侯卫东怀里,情意绵绵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随便找男人,你在我心中永远占据最重要的位置。我也希望你不要被欲望冲昏头脑,不要破坏我们的家庭幸福。」
  侯卫东信誓旦旦:「我也不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咱俩都要有原则和底线,希望能给生活锦上添花,携手共度美好人生。」
  这次沙洲之行颇有收获,侯卫东返回青林镇的路途中仍心情激荡。
  星期一的工作例会上,各科室负责人先后发言,总结上周工作,再谈这周打算,提出工作中遇到的问题。
  粟明道:「青林场镇历史悠久,脏、乱、差的现象尤为突出。我与赵书记商议后决定由侯卫东同志来负责管理场镇卫生,为老百姓办一件看得见摸得着的实事。」
  场镇卫生是一个老大难问题,原本由钟瑞华分管。听说要将这一块麻烦事交给侯卫东,他暗自高兴,自然不会反对。
  散会后,侯卫东叫住付江:「付主任,我们到场镇转一转,看看场镇卫生。」
  付江是综治办主任兼司法调解员,昨晚打麻将睡得很晚,此时还萎靡不振,打着哈欠道:「怎么就把场镇管理交给你了?这事向来都是分管国土的副镇长管,你何必把这些麻烦事揽在身上?」
  侯卫东是跳票副镇长,见到付江说话大大咧咧,毫无对上级的尊重态度,就联想到了不冷不热的苏亚军,这让他很不舒服。只不过他根基不稳,如果与仅有的两个部下关系弄僵,一来让人看笑话,二来以后就是标准的光杆司令。
  两人沿着街道往前走,付江见惯不惊:「乡镇和城市不一样,居民卫生意识差。乱扔垃圾,甚至随地大小便,这是农村人千百年养成的习惯。所以说,管理场镇卫生吃力不讨好。」
  侯卫东见付江没有丝毫积极性,道:「生活在这垃圾成堆的地方,看着不舒服,还容易生病。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我们不能推卸责任。」他拍了拍付江的肩膀,「我们到居委会找尹主任。」
  从居委会出来,侯卫东心里有了底,回镇政府找到粟明:「粟镇长,我从居委会尹荣主任那里了解到,镇里一个月收的卫生费只有一千多块钱。这点钱除了租垃圾车,只够付两个清洁工的工资。钱这么少,谁都没办法将这项工作做好。」
  粟明连忙堵住他的话:「镇财政紧张,最多再增加两个清洁工。」他补充道,「镇里有财经领导小组,你写个申请报告,交给赵书记审批。」
  财经领导小组是书记赵永胜对付前任镇长秦飞跃的武器,现在仍然保留了下来。
  侯卫东暗道:「堂堂的镇长没有签字权,粟明还真能忍受。」他抛出了自己的想法:「场镇有三千多居民,每人每月收一元卫生费就是三千多块钱,加上赶场天还可以找商贩收些钱,算下来可以翻两番。我建议将收费权还给居委会,充分发挥他们的积极性。」
  粟明沉吟道:「我跟赵书记商量一下再说。」
  粟明现在很能体会当年秦飞跃的感受。赵永胜作为镇委书记,管得太细,大事小事都要插手,镇长基本上成了摆设;秦飞跃性格强硬,和赵永胜很快就起了矛盾,而且不断激化,最终闹得不可开交。
  粟明曾经是赵永胜的下属,在赵永胜的管理模式下,镇长仍有名无实。但镇政府的事情如果办不好,赵永胜却会甩锅:「这是政府应该管的事情,镇党委只管大政方针。」
  青林镇这两年经济发展不错,在县里的地位随之提高,赵永胜这个党委书记的腰杆自然更硬。他在青林镇说一不二,手下几十号干部,除了一级班子以外,其升降沉浮都由自己来决定。就算是一级班子成员,组织考察的时候,他这个党委书记的意见也能起到决定性作用。如今青林镇以他为王,他有极强的心理优越感和成就感。
  粟明进了办公室,赵永胜放下《岭西日报》,脸上露出笑容:「粟镇长,我正有事要和你商量。」仰着头,靠在椅背上,听手下汇报工作的时候,时不时地转动着身体,舒服而惬意,这是赵永胜最喜欢的姿态,与部下的拘束紧张相比,更显示了大权在握的威严。
  「我想把红坝村的联系领导调整为侯卫东,他如今是副镇长,再联系独石村就大材小用了。另外他分管付江,付江是红坝村的驻村干部,两人更好商量工作。」
  红坝村是下青林最远的一个村,而且是唯一不通公路的村。村前一条小河,修路先修桥,所需资金不少,这就成了红坝村的老大难问题。晏道理是村里老支书,能力强,作风强硬,经常和镇里唱反调。一般的驻村干部根本管不住他,反被他支使得团团转。
  粟明很难得地提了反对意见:「侯卫东资历不足,又没有党务工作经验,让他来联系落后党支部,效果恐怕不好。钟镇长是党委委员,又当过多年武装部长,能否让他联系红坝村?或者让刘坤顶上,他是专职副书记,正适合联系后进党支部。」
  新提拔的三位副镇长中,唐树刚是赵永胜的心腹,钟瑞华也和赵永胜关系密切。只有侯卫东算是自己人,所以粟明仗义执言,宁可顶撞赵永胜也不愿意侯卫东接手红坝村的烂摊子。
  赵永胜哈哈大笑:「年轻人就是要压担子,才能快速成长,粟镇长要相信侯卫东。」
  语言真是奇妙,上下两片嘴唇翻动,可以将黑的说成白的,坏的说成好的。
  粟明很是气闷,明明是给侯卫东穿小鞋,到了赵永胜口中,却变成了他要重用侯卫东,还顺便扣了一个不信任年轻同志的帽子。他暗道:「赵永胜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到底是经历过风浪,练就了一身搞政治的好本领。」
  敲定了红坝村的事情,粟明这才谈起侯卫东的提议。将卫生费收费权从居委会手中收归国土办,是赵永胜以前的决定,因此,粟明主动征求赵永胜的意见,免得惹他不快。
  粟明毕竟是一镇之长,赵永胜也不能一点面子都不给:「这是镇政府的日常工作,你自己安排就是了。」
  侯卫东得到明确答复后,来到居委会找到了尹荣,不紧不慢地道:「如果由居委会来收清洁费,你有没有信心管好场镇卫生?」
  尹荣知道这里面有搞头,心中窃喜,却故意拖长声音,显得很犹豫:「清洁费的标准是几年前订下的,青林场镇的人凶恶刁蛮,哪怕是多收三五块钱,都要吵上半天。」
  侯卫东心里有数:「你把收费调整办法和清扫方案报到镇政府,通过后下发执行。以后居委会收钱负责打扫卫生,镇里进行监督检查,你看怎么样?」
  尹荣马上就转变了态度:「我本来不愿意干,看侯镇长的面子,我答应下来。」
  谈完这事,侯卫东又提议道:「青林场镇光秃秃的,没有行道树,太难看了。
  我准备在植树节开展捐树活动,然后由镇里统一做吊牌,写上捐助者的姓名或单位。」
  听到侯卫东的想法,尹荣竖起了大拇指:「大学生当领导就是不一样。如果真要发起捐树活动,我本人也要捐一棵树。」
  侯卫东从居委会出来,手机响了,派出所秦钢的声音有几分激动:「上青林杀人案破了!」
  侯卫东愣了愣,道:「曾宪刚家里的那件杀人案?」
  「今天早上我接到县公安局的电话,沙州刑警支队破获了一起入室抢劫案。
  审问过程中,罪犯交代了在上青林做的案子。目前只有首犯逃掉了,正在追捕之中。」
  挂断电话,侯卫东赶紧给曾宪刚打了过去,转述了秦钢的话,道:「上天有灵,总算给嫂子报了仇。」
  曾宪刚恶狠狠地道:「听说领头的没被抓住,若是让我逮到他,一定会将他碎尸万段。」
  「我们国家禁止私刑,你别乱来,相信公安局肯定能抓到逃犯。」
  「你嫂子跟着我一直吃苦,我好不容易有钱了,她还没享到福。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侯卫东在电话里又劝说了几句,却解不开曾宪刚的心结。
  在随后的党政联席会上,镇党委正式将红坝村确定为后进党支部。
  当确定红坝村的联系领导时,赵永胜道:「侯卫东分管综治办,综治办付江驻红坝村,侯卫东联系红坝村顺理成章。」如果在以前,他肯定不会解释,现在考虑儿子赵小军和张小佳是同事,他对侯卫东的态度不知不觉在调整,特意解释一句,算是给了侯卫东三分薄面。
  在青林镇,一般干部叫驻村,镇领导叫作联系村。侯卫东对于联系哪个村并无特别要求,未在会上提出反对意见。
  党政联席会不久,侯卫东便感受到了红坝村的怨气。
  综治办主任付江带着一名矮小汉子走进侯卫东办公室,这便是红坝村有名的难缠人物,在下青林各村中大名鼎鼎的支部书记晏道理。
  晏道理坐下后,接过侯卫东递过来的香烟,也不说话,黑着一张脸,自顾自抽了起来。今天他先到付江的办公室发了一通火,付江本就郁闷,故意激他:
  「如今侯卫东联系红坝村,你冲我吼有什么意思,有本事去找侯卫东。」
  晏道理丝毫不惧:「侯卫东又不是老虎,我这就去他办公室。」于是两人便来了。
  付江对侯卫东道:「红坝村成为全镇的后进党支部,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去年提留统筹还有一半没收齐,请你指示解决办法。」
  付江以前驻场镇附近的兴隆村,离家近,工作开展得也很顺利。1992年调到了红坝村,下村不仅要走一个多小时,而且长期完不成任务,经常受到批评。
  对于这次调整,付江很有怨言,在不同场合发过牢骚:「秦飞跃是镇长,同他喝酒难道犯法?赵永胜非要整老子。」
  侯卫东很客气:「晏书记,你能否先介绍下村里的具体情况,我现在是两眼一抹黑。」
  「红坝村是下青林的大村,有2860人,六个生产队,因为没有通公路,村里很穷,提留统筹、农业税历年来都交不齐。侯镇来摘帽子,我代表村两委表示欢迎。侯镇长是领导,办法肯定很多,是不是带着我们先去收一个生产队的提留统筹,给大家做一做示范?」晏道理说话时,眼皮一抽一拉的,让人觉得他说话总是有讽刺的意味。
  侯卫东态度很鲜明:「既然镇党委安排我联系红坝村,我就有义不容辞的责任。红坝村被定为落后支部,只是暂时的,我希望和村两委密切配合,尽快摘掉这个落后党支部的帽子。至于收取提留统筹,我不怕、不推,到时一起上。」
  晏道理眼睛眨了眨,语气缓和下来:「侯镇长刚刚联系我们村,今天不谈具体工作了。等一会儿出去吃午饭,村委会刘主任和其他几个村干部也要来,大家一起增进了解。」
  晏道理很少在馆子请吃饭,付江驻村数年也没赶上几回,今天听晏道理主动请客,不禁颇为讶异。
  侯卫东道:「既然到了镇里,综治办没经费,这顿饭我来请。」综治办在镇政府序列中,是一个麻烦事不少,却没有实际权力的部门。付江这个综治办主任,比起社事办、计生办、国土办等部门,手中无钱,腰杆不硬。
  晏道理翻着白眼珠:「红坝村虽然穷,一顿饭还是请得起。」
  到了午餐时间,村委会主任刘勇、文书老唐、妇女主任秦梅齐聚张家馆子。
  晏道理出去上厕所,结果半天没有回来。
  侯卫东正与刘勇说话,晏道理和刘坤走了进来。
  刘坤见到侯卫东,扭头对晏书记道:「晏书记,你不是说只有红坝村的人吗?」
  选举风波在青林镇闹得人尽皆知,晏道理故意装傻:「侯镇是联系红坝村的领导,付主任是驻村干部,他们当然都是红坝村的人。」
  新班子成立后,刘坤很难平静地面对侯卫东,今天被晏道理骗到了张家馆子,当着红坝村干部的面,他实在不好离开。
  这桌刘坤和侯卫东级别最高,两人并排坐在上席,支书晏道理和村主任刘勇分坐两边。
  菜摆了一桌,还有两斤青林镇原浆酒,这是青林酒厂自酿的65度烈酒。侯卫东酒量好,却也怕喝这种酒。
  刘坤在青林镇已经到了谈酒色变的地步,此时闻到浓烈的酒味,暗自发怵,只是他被晏道理堵着,没有落荒而逃的机会。
  张家馆子里有两种白酒杯,一种是半钱左右的小杯,另一种是接近一两的良种杯。今天晏道理特意在桌上摆上良种杯子。
  晏道理亲自倒酒:「红坝村是后进党支部,能请到刘书记和侯镇长,是两位领导给面子。喝了今天这顿酒,红坝村就开始为期一年的摘帽子工作,大家举杯。」
  他话说得好听,口气却是凶巴巴的。
  侯卫东心道:「红坝村被定为后进党支部,晏道理很是不满。」喝下杯中酒,一股火线从喉咙直烧到腹部,他甩了甩头:「好辣的酒。」
  晏道理盯着刘坤道:「刘书记,你是党务副书记。酒风看作风,你要把这杯酒喝了。」
  晏道理鬼心眼多,打听到评选后进党支部时,镇党委副书记刘坤投了红坝村一票,于是将刘坤当作了他发泄愤怒的目标。他知道刘坤喝酒不行,故意请他来喝高度白酒。
  刘坤用手掌紧紧捂住了酒杯:「晏书记,我不喝酒,下午还要开会。」
  晏道理不依不饶:「红坝村是后进村,刘书记是镇党委副书记,为了让红坝村早日摘帽,你一定要喝。不喝就是瞧不起红坝村这个落后党支部,就是不给我们这些村干部面子。」
  晏道理深谙劝酒的话术,气势咄咄逼人,用话把刘坤逼入死角,这酒就不能不喝。
  对于这种无赖行为,刘坤深恶痛绝。但换届选举给了他深刻教训,他还真不敢拉下面子拒绝晏道理,无可奈何地道:「今天我最多喝一杯,要不然下午只能去睡觉。」
  看着刘坤喝了酒,晏道理笑眯眯地给刘坤舀了一碗鸡汤:「侯镇长是新来的联系村领导,也就是我们红坝村的干部,刘书记要和侯镇喝一杯。有了你们两位的支持,我们红坝村才能顺利地脱掉后进的帽子。」说到这里,晏道理就朝着侯卫东眨了眨眼睛。
  侯卫东知道刘坤酒量不行,道:「晏书记,换一个小杯子来喝,可以多喝两杯。」
  晏道理有心要把侯、刘两人灌醉,摇头道:「新年新气象,怎么能用小杯?
  红坝村虽然穷,但这点酒钱还付得起。」
  侯卫东有意与刘坤缓和关系,举杯道:「刘书记,同学四年,如今又在一起工作,也是缘分,这杯酒我敬你。」
  刘坤面对着侯卫东抛来的橄榄枝,心里挣扎着,最终理智占了上风,皱着眉头道:「这酒太烈,喝了这杯,我就要倒下了。」
  侯卫东很大度:「那我喝大杯,你喝小杯。来,碰一杯。」
  晏道理在一旁唯恐天下不乱:「一个书记,一个镇长,大家一视同仁,都要用大杯子。」刘勇等几个村干部跟着起哄。
  刘坤咬着牙将大杯酒吞下去,只觉胃里火烧火燎,白净的脸上渗出血色,看着很吓人。
  晏道理看到刘坤已经将头垂在了桌子上,稍作让步:「大家先吃菜。」他吃菜也很有特色,将肉丝、凉拌菜、汤菜都一起舀到碗中,成了一锅大杂烩,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侯卫东看得眼睛发直:「晏书记,你怎么这样吃菜?完全是糟蹋美食,就跟吃猪食一样。」他在上青林天天与村干部泡在一起,对村干部的脾气摸得很准。
  语言随便一些,粗俗一些,他们反而认为是亲热。今天虽是第一次与晏道理见面,他仍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晏道理果然不生气,笑呵呵道:「这种吃法各种味道都有,你不懂,这是最正宗的吃法。」他以前家里穷,唯恐浪费一点油腥,习惯将饭菜烩在一起,以便于彻底吃干净,养成习惯后,如今很难改正过来。
  过了一会儿,晏道理将桌上的酒杯全部倒满,道:「既然镇党委认为红坝村是后进村,我们村两委在这里向刘书记表态,争取在镇党委政府的领导下,早日将后进支部的帽子摘掉。刘书记,后进村红坝村两委干部集体向你敬一杯酒,这杯酒你无论如何也不能推托。」
  他说完这番话后,所有村干部都站了起来,端着酒来到刘坤身边。
  侯卫东暗道:「这个晏道理花样还真多,今天这场面很像鸿门宴。」
  付江知道刘坤确实不胜酒力,劝道:「晏书记,刚才喝得太猛,让刘书记歇会儿吧。」
  晏道理瞪着眼睛喝道:「付主任,你是红坝村的驻村干部,我们敬了刘书记的酒以后,你也得敬。否则,明年摘不掉后进支部的帽子,你要负全部责任。」
  付江本来就是老油条,笑道:「我有狗鸡巴那么大的责任。」
  晏道理和付江极熟,平时经常开玩笑,他不怀好意地笑道:「既然这样,三社的提留统筹就由付主任去收。」三社是红坝村最远的一个社,今年的提留统筹绝大部分都没有交,前后三个社长辞职不干,是最难啃的硬骨头。
  付江骂道:「晏道理,操你屁眼儿。」
  晏道理不再理睬付江,专心对付刘坤。
  刘坤被逼上梁山,只得又接过一杯酒。当这杯酒下肚,刘坤捂着嘴冲出了张家馆子。
  晏道理见刘坤被灌醉,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侯卫东暗生警惕,等大家落座后,他拿了两个啤酒杯子,很大气地道:「晏书记,我们两人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一定要加深印象,来个痛快的,一人一杯。」
  晏道理已经喝了两杯酒,看到啤酒杯里的白酒足有半斤,他不敢接招:「联系村的领导和驻村干部还没有喝,哪里轮得到我们?」
  侯卫东深谙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不行,这杯酒我必须和晏书记喝,其他人等会儿。」
  晏道理酒量一般,他原本想利用群狼战术,把刘坤和侯卫东灌醉,以发泄红坝村被定为后进村的不满。灌醉刘坤以后,他正准备返身收拾侯卫东,不料侯卫东竟然先发制人,整整一大杯高度白酒,要一口喝完,实在吓人。
  侯卫东毫不让步,晏道理被迫举起酒杯,喝下这杯烈酒,一股股烈火从心腹间不断蹿上来。他黑着脸坐在桌前,吃了两口菜,忽然身体一软,从椅子上滑到了桌子下面。等众人把他拖起来,晏道理已经不会说话了,他紧闭双眼,喘着粗气,脸色黑得吓人。
  见他这个模样,侯卫东也有些担心:「晏书记到底能喝几杯?」
  村主任刘勇道:「他酒量不大,最多也就能喝半斤。」
  侯卫东见晏道理脸色不对,道:「送晏书记到卫生院,免得出事。」
  晏道理被送到卫生院输液,昏迷了六七个小时,醒来第一句话就是:「狗日的侯卫东,整死我了。」
  这场酒战以刘坤和晏道理大醉而结束,侯卫东喝酒不好惹的威名立刻传遍了红坝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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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棒糖 / 发表于: 2025/11/08 03:05:18

第三十章 媳妇变后妈
  两天后,侯卫东带着付江前往红坝村,看到了那条小河。
  付江说道:「红坝村一直没通公路,主要原因就是这条小河。这条河平时水量小,可是涨水期间,水量特别大。村里请人测算了一下,修桥至少要十几万。」
  侯卫东发现在河岸不远处有一座裸露的大石壁,整体性很好,具有开采价值。
  侯卫东依据经验作了大致判断:「这里的石头最适合打条石。」
  条石是做堡坎和边坡的必备材料,青林山石质过硬,反而不太适合打条石。
  李晶曾问过侯卫东,他找过许多地方,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有了这个发现,侯卫东就有了主意。
  过了河,又走了十分钟,竹林茂密处有一幢两层红砖楼。走到院门口,两只小花狗就活蹦乱跳地跑了出来,在侯卫东脚前闻来嗅去。
  两人进了院子,侯卫东看到一个妙龄村姑正弯着腰码木柴,裤子紧绷绷地兜着硕大浑圆的肥臀。他主动上前打招呼:「姑娘,你是晏书记的闺女吧,你爸在家吗?」
  付江差点笑出声,赶紧拉了一下侯卫东的衣襟。
  侯卫东莫名其妙,扭头瞪了付江一眼。
  村姑站起身看着侯卫东,满脸通红地说不出话来。
  付江忍住笑意,客气地说道:「春花,我们找晏书记。」
  晏道理从楼里迎了出来:「侯镇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走进楼里,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落座,春花低眉顺眼地给他们倒上茶水,就扭身走开了。
  侯卫东道:「红坝村交通不便,这是村里发展最大的问题。晏书记,镇里派我联系红坝村,我们来个君子协定:我负责把桥修好,村里的其他事情由你来搞定。」
  晏道理眼前一亮:「侯镇长,你如果真能把桥修好,我保证把农业税和提留统筹收上来,不给你出一点难题,你以后什么事都不用操心。」
  为了这座桥,晏道理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脑子灵、点子多,就因为没钱,始终奈何不了眼前这一条小河。
  侯卫东拿出手机,给交通局刘维打电话:「刘科长,有一件事请你帮忙。青林镇红坝村要修公路,我想委托你来设计。很简单,是村级公路,难点是一座小桥,跨度在十米左右。」
  刘维是工程科科长,本不愿接这种小活,但是看在侯卫东的面子上,勉强答应了下来。
  晏道理见侯卫东一直不谈修桥的资金来源,心里直打鼓,直言道:「红坝村一穷二白,侯镇长,这修桥的钱哪里来?」
  侯卫东带晏道理来到了大石壁前:「这个石坡属于集体还是村民?」
  「这石坡鸟不生蛋,没人要,算是集体的。」
  「我出面找一家企业来投资,但是这一坡的石头要免费让这家企业开采。如果村里同意这个方案,修桥不用花一分钱。」
  晏道理没想到天上会突然降下来这等好事,毫不犹豫地道:「这事我可以做主。那就麻烦侯镇长费心了。」
  回去的路上,付江还有点不太敢相信,问道:「你的方法行得通吗?」
  「试试看呗。」侯卫东转移话题,「你刚才拽了我一下,为什么?」
  付江乐了:「春花是晏书记的小媳妇,不是他女儿。」
  「啊?」侯卫东大吃一惊,「晏道理快五十了,这个春花看上去连二十岁都不到,差得有点多吧?」忽然想到高长江和巧莲,不敢相信地问道,「难道这里也流行舅舅娶外甥女?」
  付江笑着解释:「春花不是晏书记的外甥女,原本倒是他没过门的儿媳妇。」
  侯卫东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付江看四周无人,兴致勃勃地说道:「晏道理只有一个儿子叫晏春平,他本想留在身边,将来接他的村支书,就早早给儿子订了亲。没想到晏春平考上了大学,开学不久就悔婚了,写信跟春花提出分手。」
  侯卫东不由得想起路遥的小说《人生》,这不就是高加林和刘巧珍的翻版嘛。
  「关键是这小子不地道,高考完跟春花睡了几回,把人家姑娘肚子搞大了。
  春花接受不了被抛弃的事实,想不开偷偷上吊,幸亏发现及时救了回来。这下子事情闹大了,晏书记拍电报把儿子叫回家,把他狠狠揍了一顿。」
  「没想到晏春平铁了心,还说什么『要娶你娶,反正我不娶』之类的混账话。
  晏书记总不能真把儿子打死,于是找亲家商量,看有没有别的解决办法。妇女主任秦梅作为中间人,眼看两家大眼瞪小眼,突然想起晏春平那句赌气的话,就提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晏书记的老婆几年前因病去世,他一直没续弦。常言道父债子偿,儿子惹的祸当然就该当爹的擦屁股。秦梅就两边跑,征求两家的意见。」
  「春花没什么文化,也算不上美女,可她身子骨壮实,不管是农活还是家里活都是一把好手。晏书记就动了心,对秦梅说只要亲家同意,他没意见。」
  「春花父母有点不情愿,没想到女儿倒是巾帼不让须眉,放话说只要晏春平喊她一声妈,她就嫁给他爹。」
  侯卫东好奇地问道:「是不是春花因爱生恨,用这种方式报复负心人?」
  「不知道。反正晏春平也够豁得出去的,一口答应。春花已经显怀,婚事就紧急操办起来。婚礼那天,晏春平当着乡亲的面,跪下给春花敬茶改口喊妈,大家都好奇春花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后该喊他哥哥还是爸爸。」
  侯卫东也觉得这件事很有趣,追问道:「后来呢?」
  「春花后来生了一个女儿,老夫少妻的感情非常好。俗话说『瘦人床上疯』,大家都传晏道理的床上功夫了得,睡过的女人都忘不掉他,也许这才是关键。」
  侯卫东啧啧称奇,春花的那个大屁股仿佛还在他眼前晃动,这个村姑虽不如巧莲柔媚,却有一种劳动人民的淳朴野性。想到精瘦如猴的晏道理压在丰满健壮的春花身上耸动,他不由得想起苏东坡那句诗:「一树梨花压海棠」。
  「你说春花生了一个女儿,怎么这次在晏书记家里没看到她?」
  「那孩子才一岁多,断奶后常住姥姥家。反正两家离得近,春花随时能回娘家照看女儿。」
  「是不是晏道理容不下这个孩子?」
  「应该不会吧,毕竟是晏家的血脉,只不过辈分有点尴尬。」
  「晏春平后来回来过吗?跟后妈相处得怎么样?」
  「据说还行。春花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加上时间长了,应该不再记恨那个负心汉了吧。」
  第二天,刘维亲自开了一辆新皮卡车,来到红坝村。
  侯卫东也从交通局买了一辆新皮卡车,暂存交通局的车库里。他兴致勃勃地围着皮卡车转圈,随即给朱兵打电话:「朱局,我买的皮卡放在局里车库,等着你给我派教练。」
  朱兵道:「小事一桩,我让驾校的李校长给你安排。」
  刘维察看了现场,将工程设计交给了手下。
  侯卫东和刘维刚刚回到镇上,手机就响了。
  「侯镇,我是长安驾校的小王,已经到了青林镇,到哪里找你?」
  「你把车开到镇政府院子来吧。」
  进了镇政府,一辆教练车已停在大院里,一位颇为精干的小伙正在擦车。
  侯卫东上前打招呼:「你是王教练吧?我是侯卫东。」
  小王挺直了腰,恭敬地道:「为首长服务,是我的荣幸。」
  刘维在一旁笑道:「小王是转业军人,在部队就是汽车兵。他教过我开车,年龄不大,经验丰富。」
  侯卫东对开车兴趣很大:「王教练,这几天辛苦你了,我想尽快学会开车。」
  小王笑道:「别喊王教练了,就叫我王兵。学开车不难,一要靠悟性,二是要多练。」
  一行人出发,去找练车的地方。王兵一头短发,人很精壮,性格开朗,开车的动作干脆利落。他一边开车,一边讲解基础知识。
  侯卫东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专心听王兵讲解。他心痒难搔,恨不得当天就可以上路。
  到了县城,刘维回单位,王兵将车开到了一个废弃操场。
  一个耐心教,一个认真学,学到傍晚,侯卫东已经能潇洒自如地绕着操场兜圈子了。
  侯卫东要请王兵吃饭,王兵却借口有事,将他送回去就开车走了。
  为了修建红坝村小桥,侯卫东拨通了李晶电话。
  李晶笑声如银铃般清脆:「真是难得哦,侯镇居然想起主动给我打电话,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上次你跟我说过的事情,我征求了协会成员的意见。上青林碎石协会订下了规矩,大家都不同意轻易更改,我很难说服其他人。」
  碎石协会发起人就是侯卫东,他把各村干部全部纳入了碎石协会,形成利益同盟。同时,县国土局加强了对石场的管理,开采证很难办得下来,杜绝了乱开石场的可能。
  李晶正在筹划着自立门户一事,急需资金,搞石场是短平快项目。听说不能打入上青林,她很失望:「还能再想其他办法吗?我是诚心与你合作。」
  「其他办法倒是有,不知你是否有兴趣?」
  「请说。」
  「修建高速路必然需要大量条石,我在红坝村发现了一个石坡,适合开采条石,你有没有兴趣与我一起干?」
  李晶在建筑工程方面也是内行:「修高速公路确实需要条石,但是据我观察,上青林石质不太适合开采条石。」
  「红坝村在下青林,石质与上青林完全不一样,我已让人送去检验了,问题不大。村里愿意让我们免费开采石坡,条件是帮他们修一座跨度在十米左右的小桥。修桥总费用大约在十二万,其中包含了条石的材料钱。如果由我们自己提供石料,修桥成本会大大降低。」
  李晶当即表态道:「我明天去看现场,具体细节我们再商量。」
  李晶第二天就来到了红坝村。穷乡僻壤突然出现一位像电影明星的漂亮女人,晏道理、刘勇等村干部都有些手足无措。他们原本以为李晶这种美娇娘只会躲在树荫下歇凉,不料李晶很利索地跟着侯卫东爬上那一块鸟不生蛋的石坡,跳上蹿下,一点都不娇气。
  从石坡下来,李晶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回到镇里,李晶问侯卫东:「什么时候谈合伙协议?」
  「我下午还要开会,下班后有时间。」
  「我住在益杨宾馆,咱们不见不散。」
  傍晚,侯卫东来到了益杨宾馆。两人略作寒暄,李晶取过一张合伙协议:
  「这是我草拟的合伙协议,你先看看。」
  在侯卫东看协议时,李晶道:「我现在还是沙道司副总,有我在,公司不会拖欠石场的工程款。这个关系折合成股份,至少要占三成。」
  侯卫东看完协议,道:「石场在红坝村,县、镇、村的关系我来协调,这也要折成股份。」
  两人讨论了一个多小时,最后达成共识:李晶出资十万,侯卫东出资十五万,条石场利润平分,若追加投资也按这个比例。
  谈妥协议,已是晚上8点。分手时,李晶道:「明天我还要去红坝村,再看一看现场,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我7点钟在沙州学院大门口等你。」
  第二天早上,李晶接上侯卫东,热情地说道:「没吃饭吧?我知道有家面馆很不错。」
  面馆很小,两人在小桌上相对而坐。李晶做了几个深呼吸,道:「益杨早上空气真新鲜,每天早上有时间走一走,对身体肯定有好处。」
  侯卫东第一次见到李晶时,觉得她成熟而性感,今天早上坐在一起吃早饭,却觉得就如邻家小妹一般。
  吃完饭,两人前往红坝村,很快就来到了建桥地点的小河边。
  看着清冽的河水,李晶兴致勃勃地脱了鞋,站在河边石头上,用白嫩的脚丫踢水。这个时候的李晶,快乐得像一个孩子,多了些天真烂漫。
  李晶认真观察着河岸:「卫东,你的眼光不错,这确实是一个天然的采石场。
  我们是为村里修路修桥,这座石场可以看作村里自用,应该可以免交全部税费,这事就由你来办。」
  侯卫东有些吃惊:「你的意思是,这个石场的税费都不交了吗?」
  「我算了下,修桥要花十来万,这笔钱我们不能白出,可以用两笔钱相抵:
  一是上交给村里面的管理费,每年至少有一万多元;二是相关税费,也在十万以上,这两笔钱和修桥费用正好可以互相冲抵。沙道司那边的手续和相应票据,我负责;免交各种税费,由你负责。」
  李晶如此精明,侯卫东打心眼儿里佩服,点头同意。
  轻风拂面,让人心旷神怡。李晶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道,随风钻进了侯卫东鼻子里。这是很特别的香味,除了香水味,还有成熟女人的体香。
  李晶与晏道理商量了一些修桥细节,说有事要回沙州,两人便告辞离开。
  返程途中,李晶看到路边有一口井,就兴致勃勃地用井水洗脸。她有一双丹凤眼,虽然素面朝天,眼角眉梢也是风情万种。
  「卫东,我不化妆,是不是很丑?」
  「恰恰相反。李总此时恰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李晶笑得很开心:「卫东,你就别叫我李总了。我年龄比你大,你叫我李姐,或叫晶姐。」
  「你年龄明明比我小,我就直呼其名,李晶。」
  李晶真实年龄比侯卫东稍大,此时却默许了侯卫东的冒失行为:「如果我真的比你小,睡着了也要笑醒。」
  送走李晶,侯卫东回到了办公室。刚泡好茶水,杨凤拿着一个文件夹走了进来,她意味深长地道:「李晶真的很漂亮,与侯镇长很般配。」
  杨凤是青林镇政府最出名的新闻发言人,若任由她发挥,此论断必将以最快速度传遍全机关。侯卫东赶紧纠正道:「这话不能乱说。李总帮红坝村修桥,是来支援青林镇建设,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听了侯卫东的解释,杨凤笑眯眯地道:「侯镇长别紧张,我只是开个玩笑。」
  杨凤刚离开办公室,田秀影又走了进来。
  田秀影的胖脸上满是怒气:「侯大学,有个事情要给你说。」
  杨凤传播的小道消息,虽然喜欢夸张,可总有些真实成分。党政办田秀影则不同,她制造的许多谣言毫无根据,而且她从中根本得不到任何益处,属于典型的损人不利己,所有恶言都出自她那本身就长满了霉菌的口与心。
  「心理阴暗的人,实在让人厌恶。」这是侯卫东对于田秀影的评价。尽管如此,他还是保持着基本的礼貌,给田秀影倒了一杯水,请她坐下。
  田秀影大声道:「镇政府办事不公平。我在上青林乡工作了二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们这样对我,良心被狗吃了。」
  田秀影夹枪带棒的一番话,把侯卫东弄得莫名其妙:「你到底说什么事情?」
  「我是党政办工作人员,你们当官的把我扔到上青林,我认了,安心在上青林工作。谁叫我年纪一大把,不像小姑娘细皮嫩肉招人喜欢。」
  侯卫东打断她:「田秀影,有事说事。」
  田秀影气呼呼地道:「上青林乡政府大院的情况你最清楚,我这么多年一直住在潮湿的平房里,现在得了风湿,每到下雨天胳膊和腿都痛得很。上青林乡政府小楼空着,我要求搬到楼上,不管几楼,要分给我一套房子。」
  「住房分配是由党政办在管,你本身就是党政办的工作人员,问过欧阳主任没有?」
  「我以前找过唐树刚,他现在不管了,欧阳林这个屁眼虫更是一推三尺远。
  你对上青林情况最熟悉,一定要给我说一句公道话。」
  「党政办由刘坤副书记分管,你可以找他。」镇领导各有分工,侯卫东不想越界。
  田秀影嘴巴撇了撇,不屑地道:「我找过刘坤,他也总是推脱。」她的胖脸上露出少有的恳求表情:「念在我们在上青林一起工作过,你在开党政联席会的时候,帮我说句话。」
  侯卫东在上青林很有威信,现在又成了副镇长,田秀影对他心存三分忌惮,说话不知不觉就带着几分客气。
  想到四十多岁的人,为了住房来求自己,侯卫东心里不知不觉生出些怜悯:
  「我知道了,在适当的时候会说话。」
  田秀影得到一个不太肯定的答复,心里不满意,气呼呼地道:「我去找刘坤,如果今天他不给个说法,老娘也不好惹。」
  好不容易把田秀影哄走,侯卫东暗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总结得真精辟!」
  田秀影走后不久,付江进来了。听到红坝村修桥一事已经落实,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侯镇长,你将这件大事办好了,其他的小事交给我。」
  这是侯卫东跳票当上副镇长以来,付江第一次称呼侯卫东的官衔。
  看到一贯懒散的付江都有了工作热情,侯卫东也很高兴,看时间已快中午,便说道:「付主任,今天中午我请你吃饭。」
  「让侯镇长破费了。」付江与苏亚军一样,知道侯卫东是石场老板,也就没客气。
  侯卫东和付江往外走,听到刘坤办公室传来一阵争吵声。
  田秀影的声音尖利刺耳:「刘书记,你给我个痛快话,这事到底能不能办?」
  刘坤声音也大:「调整住房,必须经过党政联席会,这是硬性规定,任何人都不能例外。」
  「凭什么侯卫东能住小楼?我田秀影是党政办的人,犯了什么错误,只能住平房?你总要给我一个理由,我田秀影也不是好惹的,不能任由你们糊弄。」
  「你住在平房不是我安排的。还是那句话,要调整住房,必须由党政联席会决定。」
  刘坤曾经把田秀影的事情给赵永胜汇报过。赵永胜捧着将军肚子,冷笑道:
  「田秀影不是好东西,成天搬弄是非,就是要让她住平房。楼上有空房间也不给她,这是给她一个教训。」
  赵永胜定了调子,刘坤就不敢擅自给田秀影调整住房。前两次田秀影来谈这事,他都敷衍了过去,这一次田秀影却不依不饶。
  田秀影火气很大:「少打官腔,老娘工作二十多年,什么怪事都见过。你年纪轻轻,也要学着侯卫东办点实事。今天不给我答复,我就住在你办公室不走了。」
  她扭身坐在椅子上,胖脸上的可怜表情消失不见,活像大街上吵架的泼妇。
  刘坤气急败坏:「你觉得侯卫东办实事,你去找他呀!」
  田秀影发扬文革辩论精神,揪住话把借题发挥:「你这人怎么能这样推卸责任!这是你分管的事情,何必把侯卫东扯进来?我知道你们两人有矛盾,你在选举中败给侯卫东,现在还记恨在心,但这不是你推诿扯皮的借口!」
  田秀影的胡搅蛮缠把刘坤气晕了,使劲拍了桌子。田秀影也不示弱,也跟着拍了桌子。
  侯卫东暗骂:「田秀影这一张臭嘴,真是害人不利己。她这样揭刘坤的短,彻底断绝了刘坤帮她的可能。而且别人也不敢帮她说话,否则就是跟刘坤作对。」
  付江笑得极为开心:「田秀影当年是宣传队员,能言善辩,刘坤不是对手。」
  他称呼刘坤时,仍然直呼其名,没带官衔。
  两人下楼时,争吵已经升级。
  刘坤拍着桌子吼道:「田秀影,你说的是什么话?」
  田秀影针锋相对:「刘坤,老娘说的是人话。你听不懂吗,你妈没有教你听人话吗?」
  来到一楼综治办,墙上是《院户联防责任制》等一排制度,全部用玻璃相框挂在墙上。制度下面是一张破败茶几,茶几上堆满了发黄的报纸、文件。
  侯卫东打量了一下:「付主任,这屋里还是要整理一下、打扫干净,别弄得像乱鸡窝。」
  走出大院时,楼上仍然在争吵。
  侯卫东不出声,只管往前走。付江跟在身后,幸灾乐祸地道:「田秀影年轻时也是大美人,是宣传队的风流人物,好几个男人围着她转。怎么人到中年,就变成了柿饼子脸?让人看了想呕吐。」
  走进张家馆子,侯卫东想起付江身上老板凳的劲头,故意为难他:「付主任,综治办和派出所密不可分,你给秦所长打个电话,请他过来一起吃饭。」
  付江是前副镇长晁杰的人,而晁杰与秦钢关系很差,连带着综治办和派出所也水火不容。听到侯卫东的安排,付江有些为难,搪塞道:「还是侯镇长打电话,我没有手机。」
  侯卫东把手机递了过去,付江挠了挠头:「秦所长架子大,我请不动。」
  侯卫东趁机以分管领导的身份批评道:「综治办负责协调各单位维护社会治安,现在你这个主任连请派出所长吃饭都困难,怎么顺利开展工作?」
  综治办全名是社会治安综合治理办公室,主要职责是负责组织协调辖区有关单位和部门开展社会治安综合治理,维护社会稳定,名义上还要统领派出所。当然这只是理论上,派出所是公安局直接领导,别说综治办,就是镇政府也指挥不灵。
  侯卫东的话让付江无法反驳,只能惭愧地点头。
  侯卫东将付江教育了一顿,这才给秦钢打电话,请他到张家馆子来吃饭。
  秦钢管着炸药,就卡着石场的脖子,自然成了石场老板的座上宾。从另一方面来说,正是由于有了上青林这些石场,秦钢的日子才能过得滋润。侯卫东作为石场的带头人,跟秦钢的关系早就亲密无间。
  付江暗道:「以前晁胖子和秦钢不对付,让我受夹板气。没想到侯卫东和秦钢这个鸟人能尿到一个壶里,以后综治办的工作好做了。」想到这里,侯卫东的形象在他眼里变得高大起来。
  秦钢、周强和王一兵三人刚刚进屋坐下,张胖子将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烧鸡公端了上来,问道:「侯镇长,喝什么酒?」
  侯卫东道:「今天我请客,来两瓶泸州老窖特曲。」
  在青林镇,泸州老窖特曲算得上好酒。酒贵利润就高,张胖子屁颠屁颠地出去拿酒。
  王一兵接过侯卫东扔过来的红塔山,放在鼻下嗅了嗅,道:「还是侯镇长路子野,我们一个月拿点死工资,烟钱都不够。」
  这时,火佛煤矿老板周强端着酒杯从隔壁过来敬酒:「秦所长,你把兄弟忘了,好久没来检查工作了,敬你一杯。」与秦钢喝了酒,他又热情地对侯卫东道:
  「卫东当了镇长,还没有接见我们这些兄弟,碰一杯。」
  周强一连碰了六杯酒,他与派出所民警周强同名同姓,又特别加喝一杯。七杯酒下肚,他对侯卫东道:「这两年煤矿亏惨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你们这些石场老板挣钱。」
  自从上青林公路修通,上青林石场便异军突起,而煤矿由于大环境影响,价格一落千丈。周强前些年的辛苦钱全部砸了进去,流动资金告急,如今上吊的心都有。
  「周矿长,别看现在石场生意好,只要几条大公路修完,石场也就没什么生意了。风水轮流转,说不定哪一天,煤炭生意就会好起来。」
  周强苦着脸道:「我怕等不到那一天就会被拖死。干脆我把煤矿卖给你,便宜些,五折。」
  侯卫东以前长期以石场老板的身份活动,对副镇长的身份还没有完全适应。
  说了一会儿,他才醒悟过来:「我又不是石场老板,哪里有钱买煤矿?」
  此话说出口,在场所有人都笑了起来。虽然有明文规定机关干部不准经商办企业,可是规定是规定,大家从心里羡慕侯卫东,都在盘算着做点生意。
  正说着,手机响了起来,电话里传来了何红富焦急的声音:「疯子,秦大江石场拉货的汽车被砸了,曾宪刚、秦大江等你过来。」
  侯卫东闻言吃了一惊:「谁砸车?好大的胆子!」
  「昨天就有人拦车,说是拉碎石的重车将公路压坏了,他们提出每车收十块钱的修路费,否则就不准我们的车辆通过。」
  侯卫东听到第一句还以为是附近的村民在捣乱,听到后面一句便意识到事情不对,道:「上青林公路是县道,县养路段委托镇里养路,和其他人没关系。他们是在哪里砸的车?」
  「出了青林镇一里多,在三岔路一带。」
  三岔路位于益杨县和吴海县交界处,是典型的三不管地带,治安秩序向来不好。
  「你们报案没有?」
  「还没有。」何红富又道,「昨天司机把话带回来后,秦大江和曾宪刚都说不理睬,结果今天上午就发生了砸车的事情。」
  秦钢怒道:「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周强,下午你去处理此事。」
  有了派出所撑腰,侯卫东心里很踏实,也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
  吃完饭回到了办公室,他又接到秦大江的电话:「疯子,刚才我问了司机,说砸车的歹徒自称是黑娃的人,这事有些麻烦。」
  侯卫东道:「梁必发认识黑娃,我问问他。」
  黑娃是益杨县城一霸,不过他向来只在城里活动。大家都对司机的话将信将疑,觉得很可能是拉大旗作虎皮。
  梁必发接到侯卫东电话,将趴在他肚子上的小姐推开:「你出去,等会儿再进来。」
  小姐正在兴头上,闻言有些不悦,却也不敢多言,乖乖起身穿上衣服到走廊等候。
  听了电话,梁必发信了三分。黑娃一直想控制建材市场,几次问起上青林石场的事情,这一次看来是真要对上青林石场下手。
  梁必发道:「我先问问黑娃,看他怎么说。」
  梁必发马上打了电话,黑娃信誓言旦旦地保证:「这事和我没关系。」
  「黑哥在道上一言九鼎,上青林侯卫东是我的好朋友,你让手下的兄弟们给个面子,行不行?」梁必发送给了黑娃一顶高帽子。
  黑娃嘿嘿笑道:「那我去问一问。」
  听到梁必发的回话,侯卫东仍然半信半疑,到上青林召集石场老板们到秦大江家里开会。只有田大刀缺席,他有了钱后,长期在城里花天酒地,石场也不好好经营。
  侯卫东道:「梁必发问了黑娃,黑娃不承认做过此事。」
  秦大江情绪最激烈:「司机已经说得很清楚,肯定是黑娃让人砸的车。」
  上青林公路高峰期每天有八百趟货车,每车抽十块,每天近万元。上青林本就民风剽悍,秦大江等人绝不愿意白白交这么多钱。
  习昭勇是公安,对县城黑道的情况有所了解:「黑娃是老江湖,秦所长不一定弄得住他。」
  秦大江虎眼一瞪:「论打架,我们上青林从没怕过任何人。」
  侯卫东虽然年龄最小,却是这些人公认的主心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发表完看法,就等着他来定夺。这个局面是两年多来慢慢形成的,没有人规定,大家都习惯如此。
  第一次与黑社会发生摩擦,如何解决此事,考验着侯卫东的智慧与勇气。
  他想了想,道:「我们是守法公民,正当生意人,千万别跟黑社会搅合,还是通过正常渠道解决此事。我去找曾县长,老习这两天多跑公安局,尽量通过你们这条线把黑娃招呼住。」
  习昭勇满口答应:「我等会儿就下山,去找治安科的人,他们应该与黑娃熟悉。」
  曾宪刚语气很强硬:「我不怕地痞流氓,找十几个人,肯定能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说话时,他的眼神中闪出一股凶狠。妻子死于流氓之手,他极度憎恨这些社会败类。
  秦大江如今财大气粗:「凡是参加了行动的人,碎石协会给奖励。受了伤,所有费用由协会解决。」
  第二天一大早,侯卫东到县政府向曾昭强汇报了上青林遇到的麻烦。
  曾昭强当着侯卫东的面,给公安局长游宏打了电话,然后告诉他:「黑娃翻不起大浪,游局长已经答应过问此事。」
  侯卫东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高高兴兴地去吃早饭。
  早餐店里,侯卫东抬头看见段英走了进来,她脸色苍白,右脸微肿。
  段英看见侯卫东,吃了一惊,忙伸手挡着右脸:「你怎么在这里?」
  侯卫东已经见到了段英脸上的手指印,故意开玩笑道:「益杨县城确实小,吃面都能碰上熟人。」
  段英笑得很勉强:「很久没有见到你了。」说话间,心里涌上一阵酸楚。
  段英对侯卫东始终有一种特殊的情愫,可她刚上班就面临着绢纺厂破产。为了能跳槽,她答应了刘坤的追求,在宣传部长刘军的帮助下,顺利地调到了益杨报社。
  可婚姻毕竟不是交易,爱情有时可以培养,有时却无法勉强。她与刘坤还在恋爱阶段,就已经与刘坤母亲和刘坤本人矛盾不断。
  段英对刘坤做不到全身心的付出,刘坤当然有所察觉,他几次想彻底占有段英,均遭拒绝。昨天晚上,刘坤想霸王硬上弓,结果瘦弱的他根本制服不了段英,反而被抓得伤痕累累。
  侯卫东看出段英心情不好,有心劝解却不知从何说起。
  段英突然道:「因为上次换届选举的事情,刘坤经常在柳明杨那里说你坏话,你要小心。」
  段英是刘坤的女朋友,却偏向自己,这让侯卫东感到很意外,由衷地道:
  「谢谢你。」
  侯卫东坐着王兵的教练车出了益杨城,很快就到了三岔路。路口停着一辆警用吉普车,秦钢、周强、习昭勇等人站在车旁讨论案情。
  秦钢用脚踢了踢地下几块碎玻璃,对侯卫东道:「这几块碎玻璃是那天砸车留下来的。这伙人很狡猾,只是砸了玻璃,没有伤人,立案都难。」
  「我找了曾县长,他特意给游局长打了电话,应该能解决这件事。」
  秦钢知道局里的情况,没有侯卫东乐观:「这事不太好说,秦大江他们要时刻提高警惕。」
  下午,侯卫东上山,刚走进曾宪刚院子,就有一位小伙子看到侯卫东,回头朝屋里喊道:「曾大哥,疯子哥来了。」
  院子里有几个小伙子在打沙袋,他们裸着上身,满身汗水,院子一角还放着十几根削得光溜溜的木棒。曾宪刚身穿一件迷彩服,腰上系了一根皮带。
  侯卫东见曾宪刚满脸阴沉,问道:「你这是唱的哪出戏?」
  「疯子,你在政府混,别管这些烂事。」
  侯卫东劝道:「老曾,你千万别做傻事。」
  「疯子,这事和你无关。出了什么事情,我自己承担。有你照顾我儿子,我没后顾之忧。」
  第二天早晨,教练王兵准时将车子开到了上青林。
  侯卫东上车前,给党政办欧阳林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了自己的行踪。这是赵永胜定下的规矩,每天上午,各位镇领导都必须将行踪报告给党政办,侯卫东认为这是一条好制度。
  随后,侯卫东坐着教练车再次直奔三岔路,查看沿途情况。
  与此同时,习昭勇坐客车来到益杨县城,去找治安科老刘。
  侯卫东为了练车,亲自开车从三岔路回到了镇里,王兵在副驾驶座位上由衷赞叹道:「侯镇长开车悟性真高,可以去拿驾照了。」
  车子刚开进镇政府大院,欧阳林站在窗边喊:「侯镇,赵书记让你到他办公室去。」
  赵永胜办公桌上放着秦大江送来的签名信,他问道:「侯卫东,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前几天,益杨县城的黑娃要来收保护费,砸了一辆车。」
  上青林公路修通后,石场成了青林镇最重要的财源,赵永胜相当重视。闻听此言,他生气地道:「黑娃算什么东西,胆敢威胁一级政府?」他随手拨通秦钢的电话,了解具体情况。
  侯卫东暗道:「糟了,没给赵永胜报告,我就直接找了曾昭强副县长。若被赵永胜知道,多半又会记恨。」
  赵永胜挂断电话后,脸色严肃:「侯卫东,你分管综合治理,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处理。你千万不可掉以轻心,有事情随时向我报告。」
  过了十天,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上青林诸人都松了一口气。

史上最强炼气期
李道然
修炼了将近五千年的方羽,还是没有突破炼气期……“我真的只有炼气期,但你们别惹我!”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5/11/15 01:26:53

第三十一章 段英的初夜
  1996年4月20日,青林场镇开展了声势浩大的爱国卫生运动。青林镇政府的干部以及学校的老师和学生全部动员起来,分段包干,分片负责。整个场镇,人声鼎沸,红旗飘飘,清理出来的垃圾堆成了小山,货车整整拉了四车。
  居委会尹荣主任紧紧跟在侯卫东身后,道:「十二个村共捐了三百株大树,其中上青林三个村捐了一百六十株,主要是桂树,还有些小叶榕。另外,镇政府买的五十个垃圾桶,也全部安放好了。」
  尹荣接着说道:「侯镇,我还有两点建议,一是场镇口那段土路灰尘最多,建议修成水泥路;二是场镇下水道总堵,脏水直接流在街上,能不能全面清理下水道?」
  这两笔费用不小,侯卫东道:「尹主任,镇财政紧张,咱们只能一步步来,我的想法是争取在年底前搞一段水沟。」
  侯卫东的承诺已经超出了尹荣的预期,他笑呵呵地道:「有你的大力支持,居委会一定能将场镇的卫生搞好,我敢立军令状。」
  赵永胜和粟明都放下了手头的工作,一起参加了劳动。看着新栽的树木和新安的垃圾桶,又看着焕然一新的街面,他俩都感到由衷的高兴。
  侯卫东突然接到曾宪刚打来的电话:「又有一辆货车被砸了,老蒋和他老婆被打了。」
  「什么地方?」
  「河口村九社。六七个人把老蒋拖下来一阵暴打,老蒋已经被送到医院去了。」
  河口村九社位于吴滩镇和青林镇交界处,那里有一个大弯,货车必须减速,正是拦路的好地方。
  上青林山上,曾宪刚带着十来个年轻人,提着木棒跳上了运石料的货车,到吴滩医院把蒋司机老婆接了出来,沿途寻找那几个打人凶手,结果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
  秦大江家里来了三个穿着黑西装、戴墨镜的外乡人,进了院子,喊道:「秦大江!」
  秦大江从屋里走出来:「你们是谁,找我有什么事情?」
  为首之人脸上有一块青色的大痣,他嘴角抽了抽,皮笑肉不笑:「秦大江,我叫姚和平,是来当和事佬的。你们石场这么多重车,把沿途公路压坏了。重车声音大,我们的鸡被吓得不生蛋了,所以你们要给点赔偿。有钱大家赚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他后面跟着两个人,表情凶狠,露出手臂上的纹身。
  秦大江不动声色地继续问:「我没听明白,你给谁来当和事佬?」
  后面一人骂道:「你他妈的还要装疯卖傻!」青皮摆了摆手,后面的人就不作声了。
  「废话就不说了,明人不做暗事,黑娃是我大哥。上青林碎石协会每天交一千块钱,我们保证货车沿途平安。否则被人砸了车,我们就不管了。」
  秦大江冷笑道:「一天一千,十天一万,这无本生意也太好做了吧?」他猛地大吼一声:「狗日的,搞敲诈也不看看对象!」
  青皮后面的两个人被吓了一跳,然后齐刷刷地拿出了尺把长的砍刀,明晃晃的极为吓人。秦大江不怕,脸上青筋暴跳,顺手抄起了柴刀。
  青皮翻了翻死鱼眼睛,道:「大家把刀收起来,我是来为上青林企业服务,不是来打架。秦大江,我们一年也就收几十万,花钱买平安,很划算,你好好想一想。」
  青皮走了,身后的一个黑衣人把手里提的一个纸包扔在门口,一声不吭,转身离开。
  秦大江狐疑地打开那个纸包,一只手掌赫然出现在报纸里。  秦大江吓了一跳,连忙将手掌扔到地上,马上给习昭勇打电话:「习公安,快点过来,有人扔了一节手掌在我家门口。」
  习昭勇飞奔而来,看了断手掌,赶紧向刑警队报了案。
  一个小时后,刑警队赶到了。他们研究了断手掌,又问了来人的情况及身体特征,带队的民警道:「我知道是谁,肯定是青皮,姚和平是假名字。」
  侯卫东向赵永胜汇报,赵永胜又惊又怒,亲自给公安局长游宏打电话,请他们尽快破案。游局长说曾县长已经吩咐过了,局里肯定全力以赴。
  赵永胜挂断电话后,问道:「谁给曾县长汇报了此事?」
  侯卫东装做没听到他的话,默不作声。赵永胜盯着他,眼光带着几分怀疑。
  恰好这时有人进来汇报工作,才化解了可能到来的尴尬。
  游宏在公安局班子会上,擂了桌子,把众副职骂得狗血喷头。
  会后十五分钟,黑娃知道了公安局长的讲话内容,他并不慌张:「青皮此时恐怕已经到了成都。社会混混们砸个车,又能是多大的事情?更何况,这些事情与我黑娃有什么关系?」
  侯卫东回到上青林,小佳打电话过来:「老公,高健答应把你调到沙洲市南部新区,你还是抓抓紧。」
  「三年调回沙州」曾是侯卫东的奋斗目标,可他现在的想法却有了变化。他逐渐适应了目前的生活,曾昭强副县长、秦飞跃主任、朱兵局长都成了关系密切的好朋友。他虽是跳票副镇长,只要好好经营,还有往上走的机会。
  而调到沙州南部开发区,一切从最基层做起,代价也不小。
  另外,岭西高速正在抓紧建设,碎石生意红火,而且红坝村条石场正在筹建中。如果此时调到沙州,这两处产业将难以为继。
  侯卫东心里很乱,难以下定决心,只能用模棱两可的话敷衍小佳。
  第二天,粟明和侯卫东到县里开殡葬改革工作会。
  曾宪刚带着十几个小伙子坐着大货车,继续沿公路寻找黑娃团伙。
  刚过了三岔路,来到一个比较大的弯道,就听到一阵打骂声。坐在驾驶室的曾宪刚瞳孔一下就收紧了,扭头对后面道:「小声点儿,前面有情况。」
  后面车厢安静了下来,曾宪刚道:「不要慌,分成两队,包抄他们。」
  货车转过大弯,就看到七八个人正在围攻一辆货车。司机已经被拉了下来,手臂流血,三个人手持着砍刀,将他逼到一旁。
  一人提着汽油桶朝车头上倒,司机在一旁骂:「哪个敢烧车,老子就跟哪个拼命!」但是在三把锋利砍刀的逼迫之下,强壮的司机也不敢硬冲。
  曾宪刚眼睁睁看着一个烟头被扔上了货车头,大火轰然而起。司机再也不顾砍刀的威胁,弯腰就去捡石头,他还没站起身,三把砍刀就劈头盖脸地砍了过来。
  一时之间,鲜血横飞。
  坐在后面车厢的年轻人,吼叫着飞身而下,朝这伙流氓冲了过去。
  曾宪刚眼中精光爆射,盯着带头的瘦高个,抡起手中的棍子狠狠一击。只听得一声闷响,瘦高个发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声惨叫。
  曾宪刚带的小伙子多是石匠,年轻力壮,人数占优,又使用了两边包抄战术,很快占了上风。烧车的地痞流氓被打翻了两个,现场丢了四把砍刀。
  这时候,陆续有上下山的货车停了下来,司机们跳下车,围殴被打倒的混混。
  如果不是曾宪刚喝住,这两个混混说不定会被活活打死。
  曾宪刚给青林派出所打了一个电话,就让货车司机将手下年轻人送回上青林,自己带了三个心腹手下,等着民警到来。
  派出所秦钢赶过来,看了被烧毁的大货车,骂了一句:「这些狗日的,真他妈猖狂!」他吩咐道,「王一兵照相,周强询问现场情况,做笔录。」
  秦钢蹲在地上,看着惨叫不止的瘦高个,问道:「能不能站起来?」
  瘦高个鼻涕眼泪齐流,哭道:「两条腿都被打折了。」他指着曾宪刚,「是他打的。」
  曾宪刚早就想好了措辞:「我和几个侄儿去城里买东西,回来的时候,看到坏人在烧车,就下来阻止这几个人。他们不仅不听,还提着砍刀追杀我们,我们是自卫还击。」
  秦钢对这事心知肚明,对曾宪刚的说法很满意,安排周强道:「通知刑警队赶快到现场。」
  周强摊着手,道:「这里没有电话。」
  秦钢拿出自己的手机,给刑警大队打了电话。
  打完电话,秦钢道:「操!老子手机自费,现在成为所里的公用电话了。」
  周强笑道:「那就给我们一人配一部手机。」
  民警们说笑着,瘦高个在地上疼得打滚,哭喊道:「快帮我叫一辆救护车,痛死我了。」
  秦钢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根本不理睬他。瘦高个被打断了腿,痛是痛,并没有生命危险。秦钢故意不叫救护车,让他受活罪。
  另一个混混的脑袋被打了好几棍,昏倒在地,现在醒了。可是众目睽睽,他害怕被打,就假装人事不省,看到公安来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不知谁踩了他的手指,他痛得大叫起来。
  周强上前踢了他一脚,拉他到警车里面做笔录。
  两个多小时以后,黑娃得到了手下在三岔路被抓住的消息,阴沉着脸不说话。
  手下大刘暴跳如雷,叫嚣着要带弟兄去青林山砍人。就要出门之际,黑娃破口大骂:「你是猪脑子吗?上青林有几千人,你去砍哪个?」
  骂完之后,黑娃发话道:「让吴三躲了,这段时间不要回来。」
  吴三是大刘的手下,烧车的人都是吴三的马仔。吴三只要躲掉,公安的线索就断了。
  大刘正要跨出门,黑娃又骂道:「把砍刀放屋里。你脑子进水了?大白天提着砍刀出去。」
  大刘对黑娃很是畏惧,不敢回嘴,将砍刀往桌上一扔,这才匆匆忙忙走了出去。
  县里殡葬改革专题会结束后,侯卫东才得知三岔路大战的消息,暗道:「曾宪刚还真是聪明,一点就通。」
  粟明手里提着资料袋:「殡葬改革很快要执行了,前面三板斧一定要砍好。」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给村干部的返还比例在20%,他们的积极性很高。」侯卫东对村社干部了解颇深,只要政策合适,他们往往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工作热情和创造能力。
  粟明笑道:「你把困难想多一些。头三板斧难度大,搞不好,村干部就会产生畏难情绪。」
  粟明返程路上在心里将刘坤和侯卫东两人放在一起进行比较:「刘坤这个党委副书记,总是浮在水面,很难与基层水乳交融。侯卫东却能在村干部中呼风唤雨,对于一位没有农村生活经历的年轻人,做到这一点,确实难能可贵。就凭这个本事,他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田大刀的石场突发事故,当场砸死四人,重伤两人。
  益杨县政府李冰副县长带人到了山上,最后提出了三点意见:一是上青林石场全面整顿,必须要安全达标才能开业;二是要安抚好死亡人员的家属,不能出现大的群体性事件;三是田大刀石场立刻关闭,在进行民事赔偿的同时,依法追究相关人员的刑事责任。
  下午4点,镇政府召开了紧急会议,传达了县里的指示,商议事故善后处理事宜。
  田大刀逃之夭夭,池铭又早已离婚,这次严重事故光是赔偿和抚恤金就高达十几万,钱从哪来?
  原来的乡企办主任李国富处理这种危机得心应手,深得秦飞跃器重。前段时间,李国富被秦飞跃挖到了开发区。粟明虽然舍不得,可是秦飞跃找了赵林副书记,当人事局的调令发过来时,粟明只得忍痛放人。
  上面千根针,底下一线穿,镇政府面对基层群众,麻烦事不少。没有几个能办事的下属,镇领导只能累死拖垮,而且事情还办不好,这也是侯卫东要努力团结付江和苏亚军的原因。
  会后,赵永胜把粟明叫到办公室,沉吟道:「四个死者的抚恤金加上两个伤者的治疗费,只怕找到了田大刀也没用。这一次,镇政府恐怕要当冤大头。」
  俗话说,当家才知柴米贵。粟明当副镇长时,只是分管政府的一方面工作,压力还不大。此时当了镇长,财政压力全在他身上,听到赵永胜的话真是欲哭无泪。
  粟明灵机一动,提议道:「侯卫东脑瓜活,主意多,不如把他叫过来一起商量。」
  赵永胜眼睛一亮,点头同意。
  侯卫东过来后,粟明道:「老弟,上青林你最熟悉,能不能帮着想想办法?」
  「这件事,说到底也就是钱的问题。我倒有一个办法,也许能管点用。」
  「说来听听。」赵永胜和粟明听到侯卫东有办法,都喜出望外。
  「益吴路修好后,交通局还欠着各个石场的尾款,田大刀大约有好几万。如果镇政府给交通局去函,将这笔款子先拿出来,好歹能抵挡一阵子。刚才会议室人多嘴杂,我没提这事。」
  听说交通局还有几万块钱,粟明松了口气:「事不宜迟,明天你带上公函跑一趟交通局。」
  侯卫东道:「我在青林镇没有住房,今天晚上只能睡办公室。不如派车送我回益杨县城,明早直接到交通局。」
  「好,我马上打电话派车。」粟明饱含歉意地道:「老弟到现在都没有住房,是我的失职。这事,我来想办法。」
  赵永胜咳嗽一声,道,「侯卫东,你的住房在上青林,跑来跑去也不是办法。
  粮站小付调走了,粟镇,你明天去打招呼,让侯卫东去住小付的房子。」
  赵永胜顿了顿又道:「粮站的房子全是平房,很潮湿,条件不好。你暂时克服一下,将来有机会再给你换好房子。」
  赵永胜态度好得让侯卫东受不了,让他很是感慨:如果不是赵永胜将他发配到上青林,他就不会开石场发大财,更不会跳票成为副镇长,人生或许就是另一番模样。
  人生无常,福祸难料。命运这种东西,有时候就是这么玄妙。
  镇政府派车将侯卫东送到益杨县城,侯卫东回到沙州学院的住房,手机猛然响起。
  电话里传来梁必发豪爽的笑声:「疯子,我正在益杨宾馆和交通局的哥们喝酒。你在县城还是在镇上?如果在城里,赶紧出来喝酒。」
  梁必发和黑娃关系不错,侯卫东有心打探情况,便道:「我在益杨城,马上就出来。」
  益杨宾馆的豪华包间里热闹非凡,除了交通局的刘维等人,居然还有党校同学秦小红。侯卫东惊奇地道:「发哥,你怎么把秦小红也拐来了?」
  梁必发得意洋洋:「秦小红是我的朋友,听说咱俩关系好,非让我叫你出来。」
  秦小红给侯卫东夹了一块烤排骨:「我调到乡企局了。你先吃点东西垫底,他们这伙人喝酒疯得很。」
  饭后,大家吵着去唱歌。到了歌城,侯卫东将梁必发拉到了一个僻静处:
  「上青林的人不好惹,向来不会服软。以前闹土匪的时候,解放军一个连去打上青林老寨子,死伤不小。黑娃现在是硬生生过来抢钱,他们肯定要拼命。」
  梁必发道:「我和黑娃只是酒肉朋友,明天我再找他一次,把话给他说透,至于效果如何,我不敢保证。」
  12点,从歌城出来,梁必发意犹未尽:「时间还早,我们去吃烧烤。」
  秦小红笑道:「桥头烧烤的味道最好,侯卫东,一起去吧。」
  侯卫东疑惑地看了一眼秦小红,心道:「秦小红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成了梁必发的情人?」
  梁必发有过不少情人,对秦小红却是最满意。虽然她不是最年轻的,也不是最漂亮的,可秦小红是大学生,在政府部门工作,带出去有面子、上档次,很能满足他的虚荣心。
  秦小红也很懂事,她没想过跟梁必发结婚,只是利用他给自己办事,并满足物质的需求。两个人各取所需,关系十分融洽。
  到了桥头烧烤,大家开始猛喝啤酒,侯卫东已是疲惫不堪。他是打心眼里佩服梁必发,这家伙天天纸醉金迷还这么生龙活虎,没有一点被酒色掏空的迹象。
  被秦小红灌了三杯啤酒,侯卫东肚胀如鼓,便去上厕所。
  解完手往回走,忽听旁边有人叫他:「侯卫东。」
  段英从黑暗处走了出来,她明显喝了不少酒,来到侯卫东身边,泪眼婆娑地道:「我和刘坤分手了。」
  侯卫东忽然想到那天开党政联席会,赵永胜看到刘坤脸上的两道伤疤,曾经开过玩笑。刘坤辩解道:「被家里的猫抓了一下。」他特地补了一句,「昨天去打了破伤风针,以后家里再也不养猫了。这猫喂不熟,主人对它再好也没用,太没有良心了。」
  众人都知道他在掩饰,不过没有人揭穿他。被老婆抓伤脸的事不新鲜,家里的猫往往会背黑锅。
  联想到那天在早餐店看到段英脸上的手指印,侯卫东猜测那次的事件应该就是两人分手的导火索。
  段英有些站立不稳,侯卫东扶住她,关心地问道:「你怎么喝这么多酒,跟谁一起喝的,怎么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送你回去。」
  「和报社的同事唱歌,他们回家了。我心烦,一个人来吃烧烤。」
  「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跑来吃烧烤,遇到流氓怎么办?益杨城小,黑社会很猖獗。」
  「跟刘坤分手我不后悔。我不知道刘坤在镇里当领导是什么样子,但他在我面前就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在他妈面前更像是还没断奶,在家里没有一点主见,什么事情都听那个老妖婆的。」段英自顾自地说起了心事,也不管侯卫东是否在听,她实在太想找一个人倾诉了。而偌大一个县城,算来算去,也只有侯卫东一个人算得上知根知底的听众。
  侯卫东三年前去过刘坤家里,白玉凤倨傲的神情仍清晰地印在脑海中,他劝道:「刘坤的妈妈脾气是不太好,你也要体谅,她这个年龄很有可能是在更年期。」
  段英忿然道:「屁个更年期,她仗着刘叔叔是县领导,成天耀武扬威,我受够了。」她一直称呼刘军为刘叔叔,称呼刘坤妈妈为老妖婆,态度鲜明。
  侯卫东回去打了声招呼,对段英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两人在路边等出租车,段英已是不胜酒力,紧紧靠着侯卫东的肩膀:「我调到了沙州日报社,调令已经下来了。为了这事,老妖婆很不高兴,前天我和她大吵了一架,正式与刘坤分了手。」
  她很有倾诉的欲望:「当初到县报社的时候,我还担心无法适应。后来发现当记者也很简单,多跑多问多写,也就行了。这一次由我主笔,在《益杨日报》
  上搞了一个『睁开眼睛看周边』的系列文章,得到了沙州报社秦总的好评,他主动提出把我调过去。」
  「这是大好事啊,从益杨报社调到沙州日报社很不容易,祝贺你迈上新台阶。」
  两家报社地位不同,影响力自然大不一样。看到段英的进步,侯卫东发自内心地高兴。
  出租车来了,侯卫东招手拦停,道:「我先送你回家,现在已经一点了。」
  段英走路时踉踉跄跄,侯卫东就搀着她的手臂,一起坐上了出租车。
  夜深人静,出租车开得飞快,段英被车子颠簸摇晃,酒意上涌,伏在侯卫东怀里。
  上楼之时,侯卫东半扶半抱,好不容易才将她弄上楼。
  在门口,段英从随身小包里取出钥匙,吃力地将门打开,恳求道:「我今天特别想找人说话,你能陪我坐一坐吗?」
  两人之间早就有了暧昧的情愫,此时,若与醉酒的段英深夜独处于寝室,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侯卫东心如鹿撞,犹豫不决。
  段英弯腰换鞋,紧身裤被圆滚滚的肥臀绷紧。看着高高撅起的屁股随着换鞋的动作摇晃,就像女人摆好了姿势主动求欢,侯卫东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换好拖鞋,段英回头看着傻站在外面的侯卫东,开玩笑道:「进来吧,我不会吃了你。」
  小屋仍然是那一间小屋,只是增添了电视机、冰箱等电器,墙壁也粉刷过,上面有一些饰品,让这间姑娘的闺房显得很温馨。
  侯卫东坐在沙发上,看见段英在厨房里忙活,便道:「段英,你也喝了酒,别弄了。」
  「你两年多不踏家门,今天来了,也算是稀客。」 段英说着,从厨房端出一盘葡萄。
  侯卫东吃了一粒酸酸甜甜的葡萄,眼光不觉又滑到了她的挺拔胸部,他暗骂自己:「操,今天怎么了?真是精虫上了脑!」嘴里道:「段英,祝贺你拥有了更广阔的舞台,美好的生活在等待着你。」
  段英紧挨着侯卫东坐下,自豪地道:「我到了益杨报社,全年发稿量名列第一。这次调动靠的是我自己的努力,没有借助任何人。在学校时,对生活充满幻想。可还没毕业,生活就露出了残酷的一面,信誓旦旦的男友因为分配问题,直接将我抛弃。从那一天起,我就从内心厌恶软弱的男人,讨厌依赖家庭的男人。」
  「分到丝厂以后,又面临下岗问题。我家条件不好,一家人全指望我,我真的不能失业。我和刘坤确定恋爱关系,想法很简单,就是要以此为跳板,借助他家庭的力量换个好单位,我成功了。你不要笑我卑鄙,这是生活所迫。」
  这两年来,段英将这些事深藏心底。在离开益杨的前夕,在酒精的作用下,她忍不住在侯卫东面前讲述这一段经历。
  侯卫东安慰道:「我能理解你。我刚到青林镇就被发配到了山上,几个月都没明确工作岗位,如同被流放的犯人一样。」
  「和刘坤谈了两年恋爱,他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软弱,这种软弱刻在了骨子里。或许我这样说有些刻薄,但是事实就是如此。」段英露出自嘲的笑容,「我曾经发誓要找一位真正的男子汉,谁知生活又给我开了一个大玩笑,第二个男友仍是一个心理上还没有成熟的男人。」
  她紧紧挽着侯卫东的胳膊:「现在反省自己,还是心不够狠。当初如果破釜沉舟和小佳争男朋友,近水楼台先得月,未必就没有机会。可是我瞧见小佳看你的眼神,心就软了。」
  段英涨鼓鼓的乳房蹭在侯卫东的胳膊上,丰腴的肉感和温软的弹性撩拨得侯卫东心猿意马,连忙道:「段英,你喝醉了,早些休息吧。」
  段英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哀怨地说道:「侯卫东,你怎么胆子越来越小了?两年前,就在这间房子里,你曾把喝醉的我抱到了床上,现在你怕我赖上你吗?」
  侯卫东从来没想到段英在酒醉后变得如此热情、大胆,他甚至感觉自己正在做一场春梦。
  段英眼神迷离,身子却依偎到侯卫东的怀里,喃喃道:「在益杨三年,我最后悔的一件事情,就是轻易地放过了你!你是我真心喜欢的男人,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屋外夜深人静,房内却是春光旖旎。醉洒的段英在升迁和失恋的大喜大悲心理影响下,在自己心爱的男人面前,摘下了伪装的面具,抛掉了女性的矜持,大胆地表露了自己的心意。
  美女红唇中喷吐的气息香甜滚烫,深情的表白让人感动,侯卫东不由得热血沸腾,伸手将段英紧紧地搂在怀里。
  段英抓住侯卫东的手掌,慢慢地放在鼓涨的乳峰上,毅然决然道:「这是我在益杨的最后一夜,我要你陪我度过。过了今夜,我将埋葬过去,迎接新生。」
  侯卫东心潮澎湃:「段英,谢谢你对我的情意。我不想骗你,其实我也非常喜欢你。」
  段英挣扎着起身,站在屋子中央,将衣服一件一件地脱了下来……她的动作认真仔细、一丝不苟,如同进行献祭的仪式。
  侯卫东目不转睛地看着段英将脱下的衣服叠好,放在一旁,直到一丝不挂。
  段英羞涩地站在那里,目光坚定,娇躯却微微发抖。她的身体已经发育得熟透了,肥硕挺耸的一对乳峰,柔软紧致的腰身,饱满鼓凸的阴户,白嫩的一双大腿,就这么毫无保留地彻底展现在侯卫东眼前。长发披肩、粉面飞霞,乳房白皙、乳晕粉红、乳头娇嫩,胯间的阴毛乌黑浓密、生机勃勃,女性胴体如古希腊的女神般活色生香。
  侯卫东心醉神迷,起身走过去站在段英面前,炙热的眼神看着她的赤裸娇躯。
  段英伸手为侯卫东宽衣解带,温柔得如同贤惠的妻子。当侯卫东完全赤裸的时候,段英有意无意用手指拂了拂早已昂头挺胸的小兄弟。
  侯卫东如梦游般被段英领到小小的浴室,段英打开水龙头,调好水温,开始伺候他洗浴。侯卫东一双手忍不住摸向那对他魂牵梦绕的乳房,段英任他轻薄,耐心地清洗他的全身,尤其特别关照他的阴茎,翻来覆去洗了好几遍。
  两人沐浴干净,段英扑到侯卫东怀里:「来吧,我的爱人,把我抱到床上去。」
  姑娘的闺房,床褥散发着淡淡的暖香,侯卫东将段英轻轻放到床上,随即腾身而上,两个赤裸的身体紧紧拥抱在一起。
  「今夜,我是你的。」段英深情呢喃,闭上了一双美眸。
  侯卫东像赏玩一件奇珍异宝,轻轻亲吻段英的额头、脸颊、鼻尖,然后覆上了她的红唇。段英的嘴唇丰润肥厚,像中国演员史可和好莱坞明星安吉丽娜朱莉,与张小佳薄薄的樱唇不可同日而语,接吻的滋味异常销魂。
  段英迎合着他的亲吻,红唇轻启,让男人的舌头长驱直入,侵略掠夺自己口腔的每一个角落。同时,她的舌头欢快地迎上,两条舌头如同交尾的蛇纠缠在一起,香津暗度,情兴如火。
  侯卫东的手攀上肥嫩的乳峰,宽阔的手掌也只能把握一半的乳肉,他的手指轻捏俏然挺立的乳头,肆意把玩着段英最引以自傲的豪乳。
  女人的性敏感区域各不相同,段英最敏感的地方就是乳头,被侯卫东一阵揉捏,全身如电击一般,乳房鼓涨,乳头扑棱棱竖立,像一颗金丝小枣。
  侯卫东的手继续向下,向女性最神圣的城堡进军。拂过平坦的小腹,终于到达梦想之城。浓密的阴毛乌黑柔顺,肥鼓的阴户湿漉漉的如同下过一场春雨,侯卫东的手指轻抚蜜唇,如同轻扣生命之门。
  「来吧,我的爱人。」段英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对心上人发出邀请。
  侯卫东早就箭在弦上,他虔诚地跪在段英两腿之间,手握胀硬的大屌,用龟头在濡湿的阴唇上研磨。
  「轻点儿……我还是处女。」
  段英的话如同晴天霹雳,侯卫东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不是谈过两次恋爱吗?」
  「我从懂得男女之事起就发誓,我的初夜要么献给我最爱的人,要么给我的新婚丈夫。在大学男友面前,我守住了底线;跟刘坤谈恋爱期间,我更加保守,下面没让他碰过。」
  侯卫东激动万分,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给处女开苞,真是既意外又惊喜。
  「今晚我心甘情愿把自己献给你,也算满足了我今生的夙愿。不管今后如何,我都不会后悔。」
  面对段英,侯卫东自惭形秽,因此也倍加温柔:「我的东西有点大,我尽量轻点儿,你如果痛得受不了,我就拔出来。」
  段英点点头,闭上了双眸,静静地等待着历史性的时刻。
  侯卫东吻着段英的嘴唇,一只手揉搓着她的肥奶,另只手握住涨得铁硬的阴茎,将龟头在两片肥厚的阴唇和翕张的阴门之间耐心地研磨,直到入口足够湿润,才缓缓地往里顶耸。
  段英娇躯绷紧,眉头紧蹙,伸手抱紧了身上的男人,同时张开嘴巴,跟侯卫东疯狂热吻。
  龟头遇到了阻碍,那是女性神圣的处女膜。侯卫东强抑激动的心情,发力一顶,在段英的闷哼声中,突破关卡,按兵不动。
  看到段英眼角流下了泪珠,侯卫东心疼地问道:「是不是很痛?」
  段英呢喃道:「还好。你进来吧,我要你彻底占有我,给我一个完美的初夜。」
  侯卫东小心翼翼地挥师深入,同时怜惜地亲吻抚摸着刚刚破瓜的段英,仔细体会着一个女人的破茧成蝶过程。
  段英的适应能力真是强悍,很快就眉头舒展,发出快乐的呻吟。
  侯卫东的动作越来越快,段英的阴道肥软滚烫,层层媚肉蠕动着夹裹阴茎,那种快感刺激得侯卫东头皮发麻,射精的冲动越来越强烈。
  段英新瓜初破,侯卫东打算见好就收,在她耳边问道:「我想射了,是不是拔出来?」
  段英的语气有一种视死如归的决绝:「别,你射进来吧,我的第一次要有始有终。」
  美人恩重,侯卫东感激莫名,精液突然不受控制地狂飙而出……
  段英敏锐地察觉到男人快乐的喷射,初次迎接甘霖的阴道急剧痉挛抽搐,挤压着龟头射出源源不绝的阳精。
  侯卫东紧紧抱住身下如棉花垛般的绵软肉体,像是漂浮在云端,快活似神仙。
  「谢谢你。」两个人异口同声。
  段英睁开眼,看着侯卫东棱角分明的英俊脸庞,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段英的酒意已消散,如洞房花烛夜的新娘,任由长发披散,枕在侯卫东结实的手臂上。
  两人都沉浸在快乐的余韵里,此时无声胜有声。
  过了一会儿,段英将手探到侯卫东的胯间,爱恋地抚摸着刚刚解甲归田的常胜将军,用女性的柔情,犒赏它刚才征战沙场、劳苦功高。
  侯卫东打趣道:「你这时候不该去招惹它,不然它的犟脾气上来,我也管不住它。」
  段英扑哧一笑:「我既然请客,哪有不让客人吃饱的道理?」她慢慢地坐起来,用嘴含住了侯卫东的生命之根。
  在热情如火的段英尽心尽力侍奉下,经过短暂休息的沙场老将重新披挂上阵,准备再次冲锋陷阵。
  「今夜,你是我的爱人。来吧,我一定要让你尽兴。」
  「你下面不疼么?」
  「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只能拥有你一个晚上,这点痛算什么。」
  段英如此善解人意,侯卫东不想辜负美人恩,正好他刚才意犹未尽,于是战火重燃。
  木床发出的吱嘎声如声声战鼓催人奋进,侯卫东忍不住笑道:「床要塌了。」
  「不怕!我明天就要走了,这张床牺牲得有价值。」段英根本不顾虑身外之物。
  这次侯卫东大展雄威,直到段英毫无招架之力,才畅快地射精。
  两人不管床上一片狼藉,甜蜜地相拥而眠。
  第二天,当阳光透过窗棂直射床头时,侯卫东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睡在身旁的段英,白嫩的身子慵懒地躺着,恰如海棠春睡,姿态撩人。
  侯卫东忍不住在段英脸上轻轻地吻了一下,没想到段英好像心有灵犀般苏醒,噘着嘴唇索吻,两人情不自禁地热吻在一起。
  段英的手又去挑逗侯卫东的小弟弟,咿唔着问道:「你还想要吗?」
  「想。」侯卫东说完,担心地问道:「你还行吗?」
  段英低笑:「你行我就行,我是舍命陪君子,希望你永远忘不了我。」
  「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侯卫东笑道,「现代京剧《红灯记》里有句唱词:
  临行喝妈一碗酒,浑身是胆雄赳赳。今天你就用下面的小嘴喝我一碗男人的精华液,当作我送你的壮行酒吧。」
  晨曦中,两个痴男怨女再次热火朝天地纠缠在一起……
  结束后,段英起床,只觉下身火辣辣地胀痛,她轻轻地哎哟一声,娇嗔道:
  「你把人家弄伤了。」
  两人穿好衣服,段英到厨房里煮了稀饭。随后她又拿了一只皮箱,收了几本书,装了一些换洗衣服,动作安静而从容,昨夜的伤感已经不见了踪影。
  「到了沙州住在哪里?」
  「沙州日报社有单身宿舍,我的东西不多,这次就全带过去。」
  吃过早饭后,侯卫东主动请缨:「我送你到车站。」
  段英笑着摇头:「不用了,我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离开益杨。」
  就在侯卫东准备离开时,段英扑在了他的怀里,用尽全身力气,将他紧紧抱住。
  「这是我在益杨最幸福的一个夜晚,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从今天起,我要开始新生活。谢谢你,卫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