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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以牙还牙
两人在第二天早读下课就把作文交了上去,下午的大课间正准备去出操呢,双双被拎到了办公室听作文反馈。
语文老师原本正在跟前座的另一个老师讨论什么,见他们来了便道:“你们来得正好,我和其他班的几个老师都看了一下你们写的,在已经交上来的里面算还不错,就是还有几个问题要注意,我给你们讲讲。”
外头跑操集合的音乐一下下把鼓点往这儿砸,王老师实在忍不了,去把门关上才回来接着说。
“先说你吧桑如。”
桑如作出乖巧聆听的样,听她拿着两人的作文卷,边看边分析道:“这个题目确实写记叙文也很合适,你写的故事呢,文字功底不错,也没跑题,就是有个问题啊……”
桑如眨眨眼:“您说。”
“就是这个故事,我给你概括一下啊你看对不对——主角是一个老手工艺人,无妻无子,只独自靠雕琢玉器为生,他做出的玉器栩栩如生,所以很多人来上门买,可哪怕门庭若市,他却还是觉得自己只是孤零零的一个人,然后呢,”老师抬头看了看桑如,继续说,“然后呢,他做了个梦,梦到年轻时候做学徒,一起学做玉雕的有个女同学吧,是吧?”
桑如点头:“嗯嗯。”
“他就梦到了跟这个女同学的一些事情,大致就是学有所成错过了良人,这个意思,然后梦醒了,戛然而止,这就是你的故事。”
“昂。”桑如应声。
“这个结尾其实很好,整个呢我也挺喜欢的,”大概想到下面要说的话,老师自己都有点绷不住地笑起来,“就是故事啊,立意以爱情为主,不是说不可以,但是毕竟这不是新概念作文比赛,全区的高中作文竞赛的话,还是比较看重作文写的什么题材的,像你写这个,评审老师可能就会怀疑你……”
桑如也笑:“怀疑我什么呀?”
“怀疑你早恋,当然啊我不是这么觉得,但你可以注意一下,正式比赛的时候能写其他情感就尽量写其他的,爱情这个题材,不好说。”
“行,我知道啦,谢谢老师。”
桑如嘴上说着,心里却想,我可不就是在努力早恋嘛……
她悄悄瞥了眼身旁的人,刚还不觉得什么,这时候才有点被当众讲出写爱情故事的赧然,因为即便能看出来周停棹在忍,但嘴角翘起的弧度还是出卖了他。
有这么好笑?
王老师打开保温杯喝了几口水,才继续说:“下面看看周停棹的。”
以牙还牙的时机来了,桑如竖起耳朵。
“周停棹这篇呢,还是平常写得比较多的议论文,也挺好的,但你这风格,转型了?”
被这问题问懵了,周停棹略带茫然地:“啊?”
“总论点、分论点、论据、结论都没问题,但是,”老师表情很是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你这风格怎么那么商务?虽然数据很重要,可你举例子的时候写了那么多风投市场的数据,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写商业报告。”
桑如很不厚道地“噗嗤”一下笑出声,听见周停棹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没别的了,看得出来这方面素材你积累得挺充足的,就是到了正式比赛,虽说是议论文,也不要写带太多数据的长例子了,要简洁,挑几个重要的写上就行。”
“好的老师。”一个无比乖顺的回答。
“桑如你也别光顾着笑,你的爱情故事也要注意一下。”
桑如把笑憋回去,立刻答:“好的老师!”
“好了你俩回去吧,好好准备,是这周日在我们学校办,东道主场地,不用紧张。”
走出办公室五米开外,桑如才终于忍不住再次笑出声。
周停棹拉着她远离楼道口,无奈道:“看路。”
桑如半晌收了笑意,问他:“你是不是以后想做风投啊?”
周停棹心下一紧,面上从容答:“还好,只是感兴趣。”
“有职业规划挺好的,”桑如停下,周停棹也跟着停下来,她微微踮脚拍了拍他的脑袋,正色道,“你以后会成为一个很出色的风投人。”
她已经收回手去站好,而那两下的触感犹在,周停棹一顿,道:“是吗?”
“是啊,小周总。”桑如半认真半是打趣。
周停棹一时将眼前与日后某个画面交迭。
看来来了这里,她也不是没有想过他,是吧?
周停棹染上笑意,说:“借你吉言,爱情小说家。”
桑如因这称呼愣神的间隙,他已经大步向前走去,桑如终于回过神来跟上,不痛不痒地给了他一记。
“还不是托你的福。”
51 好坏
周日的睡懒觉计划泡汤,桑如原本还有些不快,但一想到上午竞赛结束,或许中午还能顺便约周停棹吃顿午饭,那点不快便顿时烟消云散。
到了规定场地门口,桑如忽然听见有人从身后叫她,循声转过头去,发现是挺久没见的人。
“真的是你,刚刚还不敢确认,好久不见呀桑如。”蓝廷跟她打了个招呼,笑起来显出这个年纪男生的阳光气。
桑如回以一个微笑,寒暄道:“好久不见,你也来参加这次竞赛?”
“嗯,就当练练手。”
桑如正想说什么,便见有人从蓝廷身后小跑过来。
曾安羽扶着腰微微喘息:“走这么快干嘛,也不等我把车停好。”
她似乎说完才意识到面前还有个人,见到桑如愣了几秒,等桑如先开口打了招呼,才回过神也同样说了句“嗨”。
空气就这样莫名安静下来,直到另一道声音响起:“怎么不进去?”
桑如转头,见周停棹走了过来。
“跟蓝廷和安羽他们打个招呼,马上就进去了。“
记忆里有与他们的两面之缘,视线扫过蓝廷时稍顿一下,周停棹点头致意:“早。”
曾安羽早就眼前一亮,气也不喘了道:“早呀!”
周停棹露出个透着距离感的淡笑,忽然被人勾住肩膀。蓝廷倒有些自来熟,跟周停棹勾肩搭背边往里走边说:“结束以后我们一起吃顿饭?”
桑如跟曾安羽对视一下,也跟着往里走,在后头听见周停棹说:“看她的意思。”
她的意思?
能是谁的意思。
这下前面的人脚步停下,身旁的小情敌也看过来,桑如若无其事地接住他们投来的视线。
蓝廷侧转过头来,问道:“一起吃饭吗?”
现在回答就好像是在替周停棹做决定。
桑如笑一下:“吃。”
题目没多难懂,桑如写完检查了两遍,第一个交卷,从讲台上下来时,周停棹正迎面走上来。擦肩而过的一刻,桑如悄悄勾了勾他的小指。
是对他的惯性调戏小动作,桑如没想太多,只这样碰了一下就过去。谁知手刚要安分垂下,就忽而被一股力道勾弄回去。
桑如讶然侧头,望见周停棹绷直了的唇线,淡然的表情仿若什么也没发生。
手指勾缠一瞬又分开,该向前还是要向前。教室里依旧充斥着唰唰的书写声,也有人抬头看一眼最快交卷的是谁,接着又匆匆低头继续写,没人注意到时钟的指针落到这一秒,发生过这样你来我往的牵连。
桑如先一步拿上东西出教室,在走廊停住,直到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过来才继续走。
那道脚步声不疾不徐跟在身后,桑如不回头,他也不叫住。背影隐没在前面的拐角,周停棹仍是跟着过去。
未知总在拐角发生。
刚转过身手臂就忽然被拽住,周停棹一个不防,被拉扯过去后下意识撑住眼前的墙壁。
“做什么?”
“没什么呀,”始作俑者作出无辜样,歪歪脑袋,似是非是地贴近他的手臂,像是甘愿被围困的小兽,“还以为一直跟在别人后面的,都是图谋不轨的坏人。”
周停棹低头逼近她:“那我是吗?”
桑如半点没退,也微仰起头,反问道:“那你是吗?”
时间在对峙的间隙里流过,她的目光灼灼,周停棹终于好似败下阵来,忽而俯身贴在她颈侧,哼笑道:“不是。”
桑如抬手摸摸他的脑袋,笑问:“不是吗?”
沉沉的一声“嗯”就响在耳畔,他这样埋在她肩上,像极了什么大型犬科,桑如心头一软,侧头轻吻了下他的耳尖。
感觉到他有一刹的怔愣,桑如复又使坏一样在同样的位置浅啄一下。
被吻过的地方瞬间燎原,周停棹退开些距离,在离她嘴唇不过三厘米的地方停下。
跟只有肉欲纠缠时太不一样,有了她离于鱼水之欢的撩拨,连摸头亲吻都变得好像带上怜爱。无需戴上都市里欲望动物的面具,爱人就在面前,让人只想光明正大讨她欢心。
近距离交换呼吸,却又没有进一步动作,怀里人低声发出声略带困惑的鼻音。
周停棹心一动,沉声道:“也可以是。”
没等人反应,就忽而拿吻将唇封缄。
唇瓣贴在一处,很是清纯地保持这样的动作,完成了一个最原始的亲吻。直到桑如轻轻吮吸了一下,这个吻才变得热烈起来。
在你面前,我应当是个好人,如果你喜欢。也可以是坏人,如果没经同意就这样吻你也算。
坏人遇到爱人会变成什么呢?
一个想卖乖的坏人而已。
52 小偷
四人将吃饭地点定在了附近的大学城,离这儿不远,加上蓝廷和曾安羽骑了自行车来,几个人最终决定骑行过去。
日头不大,阳光在春日里再怎么落下都不显招摇,迎面还有温煦的春风,桑如坐在周停棹的后座上,只觉心旷神怡。
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起,桑如替他压下,手便顺势搭在他腰上没移开。
“我骗你的。”她靠近了点说。
周停棹偏过头:“骗我什么了?”
“我有自行车,也会骑。”
刚刚讨论要不每人骑一辆车的时候,桑如一脸坦然地扯谎:“我没有自行车,不会骑。”
于是现在才得以坐在周停棹的后座上,安心吹风晒太阳。
谁知周停棹浑不在意地说:“我知道。”
桑如起了兴趣:“你怎么知道?”
在朋友圈发过周末出去骑行照片的人,怎么可能不会?
周停棹没答,前面是一条坡道,他开口道:“抓紧了。”
在快速冲下坡的瞬间,桑如搂紧了周停棹的腰,身旁的景色快速后退,风声从耳边过,只有他们牵连着向前。
这家烧烤店是大学城里比较有名气的店,这会儿不到12点,已经来了很多人。
他们将车停在门外,在里头找了张空桌子,桑如还没坐下,就听见有人叫她。
就在过道另一边的一桌,历晨霏又惊又喜地看过来,旁边还坐了个人。桑如挑着眉视线从他们之间扫过,杨帆有点不好意思地也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历晨霏瞥一眼她身后的人,问道:“你怎么也来了!”
“作文竞赛正好碰到三中的朋友,就一起来吃一顿。”桑如说着给他们分别做了个介绍。
也算初步认识,杨帆邀请道:“要不然你们跟我们坐一桌,大家一起吃。”
桑如看看历晨霏,笑了笑说:“算了,你们吃你们的,六个人坐不下。”
大家各自落座,桑如转头悄悄观察过道那边动静,还没看出什么来,先收到了来自历晨霏的一个大拇指。
没有来破坏姐妹的约会,很自觉!
点的东西陆陆续续送上来,桑如虽平时很少吃这些,但已经很久没放肆过,这下也食欲大增。
竹签上油太多,沾在手上很不舒服,桑如举着手在桌上张望,正准备去取在周停棹右手边的纸巾,他就已经抽了纸来。
桑如刚要说“谢谢”,周停棹已然低下头,神情专注地给她擦着手上的油污。
蓝廷和曾安羽坐在对面,原本还在说着什么,这下都莫名默契地停下来看他俩。
桑如清清嗓子,收回手:“可以了。”
“嗯。”周停棹低声应了,又抽了两张纸巾递来让她拿在手里。
对面的目光实在灼热,桑如起身道:“我去拿点饮料,你们喝什么?”
蓝廷也站起来:“不用,我自己去吧。”
“你坐下,我去拿。”周停棹也站起身说道。
桑如有点头晕,扶额看向旁边,忽然看到马路边上有两个人推着两辆自行车,很眼熟,她仔细辨认了会儿,一惊:“那是你们的车吧?!”
几人视线都应声投向门外,连历晨霏杨帆也好奇地跟着看。
蓝廷一看,急道:“糟了!是!”
“那不是蓝廷和周停棹的车吗?!”曾安羽惊呼道。
一群人赶忙往门外跑,原本停车的地方果然只剩曾安羽那辆花里胡哨的粉色自行车。
好家伙,吃个饭都能遇上偷车贼!
眼见着他们已经推着车到了马路的另一边,几人对视一眼,立刻追了出去。
老板在后头大喊:“欸!你们还没给钱呢!”
历晨霏原本也要跟出去,见状只好停下来道:“他们是我朋友,他们的跟我们这桌一块儿结就成。”
老板这才放下心,继续去招待别的客人。
她得留下做“人质”,可杨帆是体育课代表,跑步水平一流,历晨霏拍拍他道:“你快去帮忙!”
杨帆也是打算去的,但犹豫着问她:“那你呢?”
“我留着让老板好放心。”
“好!”
这只是条小街,道路中段并不怎么规范红绿灯,眼下情况紧急,没人顾得上这些。
那两个小偷人手一辆,突然好像听见后面有人追来的动静,顿时翻身上车由推改成骑的,手忙脚乱得好像见了鬼。
小偷看着也是小年轻,脚蹬起车来利索得不行,追到一个岔路还没追到,却见那两人居然用了一招兵分两路。
桑如立刻拉着周停棹加快速度去追他那辆,对剩下两人扔下一句:“我们分开追!”
“嗯!注意安全!”蓝廷说完自觉转到另一个方向去追。
追小偷的人数,也不患寡而患不均,曾安羽叹了口气,还是跟着蓝廷去了。
追了那么久,桑如简直想为前面的小偷鼓掌了。他身姿矫捷地骑车从人群中穿过,居然没碰到人,倒是桑如不小心撞到几次路人,还说了好几句对不起。
最近没什么运动量,桑如有些体力不支,然而那小偷好像还反而越踩越起劲。两人跟着他钻了好几条小巷子,停下来喘个气的功夫,便又见他消失在拐弯处。
桑如准备继续跑,周停棹握住她的手腕,说话间也微微喘息:“别追了。”
“那你的车怎么办?”
“刚刚那家烧烤店有监控,如果没拍到的话,周边店里的监控也可以去看看,马路上也有,我们刚刚跑了这么几条街,总有拍到的,”周停棹冷静道,“不用追,我们报警。”
桑如总算松口气:“好。”
小巷的两头总有路人来来往往,巷子里却没什么人来,桑如正准备原路返回,却忽然被人抱进怀里。
周停棹的拥抱热切,桑如只觉他的臂弯越收越紧,拍拍他的背,轻声问:“怎么了?”
只听周停棹在耳畔深呼吸,而后道:“谢谢你,辛苦了,宝宝。”
53 赢了
桑如自觉让周停棹牵着手按原路返回,到了刚才与他们分别的路口,却见蓝廷他们也正迎面过来,手上推着他那辆自行车。
亲昵的动作在此时或许显得不合时宜,桑如不动声色松开手,上前道:“追回来了?”
“嗯,多亏了杨帆把人追到了。”
曾安羽脸上还红着,带着股兴奋劲道:“杨帆跑得真的好快!小偷被追上了以后吓得赶快把车扔下就跑了!”
杨帆虽然是运动系,性格却有些害羞内向,当即不好意思道:“没有……”
眼看大家都在这里,桑如问:“晨霏呢?”
“在烧烤店等我们。”
“那我们回去吧,她该等急了。”
蓝廷看他们空手而归,边走边问:“周停棹的车没追回来吗?打算怎么办?”
周停棹:“报警。”
一行人也算难得经历了这么一回抢车事件,来的时候匆匆忙忙,回去途中终于可以慢下来。汇合后其他人倒是急着去报警处理,周停棹这个失主却似乎不太在意,按住大家坐下继续吃完才走。
桑如原是打算就他们两人去的,结果大家都要一起,于是六个人浩浩荡荡一起挤进了警察局。
有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小警察领他们进去做笔录,忽然好几个穿戴整齐的警察迎面而来,领头的那个姐姐很是漂亮,桑如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领着他们的小警察跟那个带头的姐姐打了声招呼:“秦队,出任务啊。”
“嗯。”
言简意赅的一个字,听起来又淡又酷,桑如回头又看了看,小声念叨了句:“好酷!”
周停棹顿住,顺着往后看了一眼,只看见了一堆男人,接着默默牵起她的手往里走。
手猝不及防被拉住,桑如回过头望见周停棹淡漠的侧脸,忽而明白了什么。她笑笑,回握住他,任周停棹牵着向前。
做笔录的过程比他们想的要快,偷车事件常有发生,对于民警来说实属家常便饭。
“回去等消息吧,不用担心,”送他们出去时问询的民警说道,“不过你们应该不至于怎么愁吧,还能慢悠悠吃完烧烤再来报案,心态不错。”
几人脸上一热,顿觉尴尬又好笑。
桑如也笑出声,瞥了一眼失主本人,将大家留下把烧烤吃完再走的是他,现在被打趣了,这位反倒看着很是镇定。
桑如语气真诚道:“麻烦您尽快追回了,孩子穷,买不起新的。”
民警大哥:“好嘞。”
周停棹:?
说好的“等通知”过了好久天也没等来,倒是竞赛结果飞快揭开。
语文老师在班里宣布消息的时候神采飞扬:“让我们恭喜周停棹,获得这次全区作文竞赛一等奖!”
教室里顿时掌声雷动,桑如拍着手冲他挑了个眉,小声道:“你真棒!”
怎么比她自己得了还高兴,周停棹弯起唇。
这段日子总能感觉到她时常在把自己当小孩儿哄似的,大约是以后来的灵魂面对他,便生出些所谓大人的特质来,比如不时蹦出的夸奖,又比如不动声色的安慰。
然而排除这些由未来带来的成年视角,此时的她这样高兴,又平添出这个年纪的可爱来。
她始终是可爱的,像只通常乖顺,有时又色厉内荏的小猫。
参赛的可不止一位选手,语文老师让大家安静下来,又说:“还要恭喜我们的桑如,获得了全区作文竞赛的……”
老师说到这里故作玄虚地停下,大家被吊了胃口,七嘴八舌催问起来。
周停棹的心也莫名跟着提起,好似比听见自己的名字时紧张了无数倍。
“特等奖!”
语文老师公布完,带头鼓起掌来,教室顿时又是一片热闹。
桑如一愣,全班视线都往她身上集中过来时,她的第一反应是看向周停棹。
他神情柔和,笑着看她,把祝语归还:“恭喜,你更棒。”
下了课好些同学围拢过来,再次对双双获奖的两人表达祝贺。桑如跟周停棹被围在中间,只感觉空气有些窒息。
历晨霏灵光一闪:“不如我们这周末聚个餐,就当帮你们办庆功宴啦!”
高三学习辛苦,有出来放风的机会简直求之不得,围成圈的同学们纷纷表示赞同,甚至也有圈外人听见这话也挤过来申请加入。
桑如:“会不会耽误大家学习?”
“不会不会!而且我们可以顺便跟你们学习一下作文怎么写嘛!”
“这个不错!”
一个聚餐就这么被安排了,历晨霏自告奋勇包揽了组织工作,美其名曰为乖女儿庆祝是妈妈该做的事。
他们讨论着要去哪里吃,去哪里玩,一个个兴奋得不行,全然顾不上被夹在中间的两人。
人群中心里,桑如悄悄靠近对周停棹说:“我这次,是不是赢过你了!”
周停棹看她的眼神柔和得像平静的湖泊,忽而一笑,便泛起些微的涟漪。
他说:“嗯,是你赢了。”
54 不安
得了周停棹的表扬,桑如很是骄矜地哼了一声,趁机道:“那是不是要给我一个奖励?”
瞳仁亮得很,像讨糖吃的小孩儿,周停棹没犹豫地:“可以,想要什么?”
“什么都可以吗?”
不遗余力地给人下套,他却不进去,只说:“看是什么。”
“小气,”桑如嘟哝一句,随后越发放肆地靠近他,附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问,“要你插进去也可以吗?”
周停棹把玩着笔的手一顿,良久缓缓抬眼,眼神轻飘飘落在说出这话的人身上。
桑如眨眨眼,接着听他无情道:“不可以。”
油盐不进,如果他还是因为她的年龄才这么坚持,桑如真要憋得抓狂。总不能直接跟他说:老娘比你还大个九岁!
她皱眉,半真半假生气道:“为什么?”
没等来周停棹回答,这时有人拨开密密匝匝的人堆叫她:“桑如,有人找。”
“来了。”
桑如站起身,只见洛河正抱臂靠在后门口,眼神玩味地看过来。
她朝周停棹再度扔下一个“哼”就走了出去,没注意周停棹跟着转头沉默看了他们一眼。
“找我干嘛?”
“没礼貌,”洛河放弃黏在门上的站姿,懒懒道,“来看看你病好了没有。”
桑如故意朝他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说:“好了。”
洛河不把她的小孩把戏放心上,心知她是病好了有余力跟他作对。
“行了,看来挺健康,”洛河说着抬颌指了下她的位置,“你来上学还是来开动物园的,病刚好,注意通风。”
“知道了,”桑如敷衍道,余光看见熟悉的身影走过来,她立刻改换语气,热情开口,“对了,我作文竞赛特等奖,这周末跟几个同学一起去开个庆功宴,你来吗?”
说话间周停棹从两人旁边目不斜视地走过,不知道要去哪里。
“哟,挺厉害,恭喜了,”洛河挑起眉毛,“不过庆功宴我就不去了,有约,你们小孩儿自己玩吧。”
周停棹已经走出去几米远,没听见洛河的回答,倒是桑如眼睛还黏在他的背影上,她恢复懒散的语气:“正好,你去了还有代沟。”
洛河没在意她的挖苦,原本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过来的,早就习惯了,他回头看了眼刚过去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问:“跟你小男朋友吵架了?”
“没有。”
“那你们怎么这种气氛。”
桑如无语道:“你有空八卦我,不如赶紧找个女朋友回来。”
打趣人的笑僵在脸上,洛河沉默了一下,而后恢复常态给了桑如一记爆栗:“取经都要有个九九八十一难,找女朋友那么容易呢?早晚有你叫嫂子的一天。”
桑如眼前一亮:“真有情况啊?”
算算时间,好像这个时候洛河跟秦夏姐已经认识了,上次在警察局跟她擦肩而过,光觉得好看加熟悉,回来以后才想起来她眼熟在哪里。
虽然从前也没见过几面,但是毕竟是嫂子啊!
洛河不说,桑如就继续假装不知道,只说:“你抓点紧,别还不如我。”
洛河拍拍她的脑袋:“好好学习去吧,别光顾着谈恋爱,我先走了啊。”
“走吧你。”
周停棹没什么目的地可去,只能佯装去一趟洗手间,才得以从两人身旁若无其事地走过。
他们相谈甚欢,她甚至还邀请这个邻居哥哥来参加属于他们两个的庆功宴,周停棹把几乎立刻涌出来的不满压了下去。
在洗手间待了片刻,水流从指间静静淌过,心却不静。
他们现在还在聊吗?聊到什么了?他答应她的邀约了吗?
……
越想越是烦躁,阅历明明已经足够多,可面对关于她的事,仍旧难以做到从容。
得回去看看。
走出去的一刻,那个邻居哥哥的身影刚消失在楼梯口,教室后门空无一人,她应该已经回了座位。
令人挂心的谈话结束,松了口气的同时依然不安。
可能他与她再怎样亲昵过,桑如都好像是他抓不住的风筝,那根将他们牵住的线太脆弱,稍有不慎便会断裂。而今这阵风吹来,明知只是自己捕风捉影的担忧,却还是忍不住要胡思乱想。
归根究底是他们之间羁绊太浅,纵使他在商场上杀伐决断,一旦遇见她,自信也会淡化为零。面对桑如的时候,周停棹或许就不再只是周停棹,爱公主的人那样多,他只是她的众多拥趸之一。
一个拥抱过她,亲吻过她,却还惶惶不安的追随者。
55 酒
周停棹回了教室,桑如果然已在座位上坐好,围在旁边的人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散去。
见他回来,桑如漫不经心地分来一个余光:“干嘛去了?”
“洗手间。”
“哦。”她淡淡说了句,再无下文。
周停棹整理着书,状似无意道:“他找你做什么?”
“看我病好没有。”
桑如说完,除了句“哦”没等来周停棹别的反应。
就没了?
他刚刚也是这么冷漠地拒绝自己的奖励申请的,一股火气顿从心起。
桑如装作忽然想起来什么,说:“对了,刚刚邀请洛河哥哥来参加我们的聚餐,他答应了。”
她将“哥哥”两个字咬得尤其清晰,又问:“你应该不会不同意吧?”
周停棹终于转过头来看她,表情严肃得令她心一颤,然而他只是这样看了几秒,复又低下头去看书,声音紧绷着:“不会。”
她能感知到他的情绪并不如表面的平静,但他既然自己想憋着,那就憋着好了。更何况他还要她也憋着,于是桑如也低头继续看书,不再开口。
聚餐时间定在周六下午,大家投票一致决定去吃烤肉。
十几个人,得分两三桌坐,分配座位时桑如道:“还有人要来,我这边给他留一个位置。”
“还有谁啊,不是都到了吗?”
“我一个哥哥。”桑如作出害羞的样子笑答,许多人听了都开始起哄,可看看周停棹又都不自觉噤声——周停棹给桑如写“情书”的事,已经成为公开的秘密。
桑如也瞥了眼周停棹,见他面色不善,挑挑眉准备点菜。
说是留一个空位,于是桑如左手边空出来,而周停棹被推搡着在她右边坐下,美其名曰两位主人公坐在一起,算是主位。
气氛慢慢热络起来,熏烤的烟火气丝丝缕缕地混入空气,周停棹默默烤了块肉放进桑如碗里,又接着烤下一块。
“给他留一点儿,”桑如吃得开心,还要故意激周停棹,说完又摆摆手,改口道,“算了,不够再点,他胃口很大的。”
周停棹翻动烤肉的动作顿住,收回手,拿起杯子灌了一大口水。
他不觉咬紧了后槽牙,问:“他什么时候过来?”
“不知道呀,洛河哥哥怎么又迟到。”桑如埋怨道。
说是埋怨,语气却又极其亲昵。
周停棹平时话就不多,这顿饭吃得话更少,倒是见桑如碗空了,便会及时给她添上,然而也不说话,活像是从顾客吃成了服务员。
周停棹开不开心不知道,桑如倒是挺开心的。这两天他们虽是同桌,话却没说几句,更别提往日里的一些隐秘举动。
周停棹每天脸上的冰碴子都要掉下来,但说起照看她,还是无微不至。要喝水会帮忙倒,作业会帮忙搬,连刚刚吃烤肉都在帮她烤。
可她总觉得不够。
周停棹太爱把心事憋着,说出来又能怎样。
桑如在心里默默给成为工具人的洛河道歉,想着借他去逼一逼周停棹,非要他把想的什么都讲出来。
最好是用八百字作文,好好说一说是有多喜欢她。
KTV的聚会形式简直永远不会过时,进了包厢,桑如不自觉就想起,后来再次与周停棹以熟人的身份碰见,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
周停棹见桑如垂着头神思游离,便控制不住去想,她是不是在想那个人。这样的想法越是冒出来,心绪就越是烦乱。
这时有男生提议道:“我们点几瓶酒来喝吧!”
当即就有女生犹豫地说:“可我们还是高中生……”
“没事儿,我成年了。”
“我也成年了!”
……
最后大家各自妥协,想喝酒的喝酒,不想的就点了些别的饮料。
历晨霏在记各自的需求,转向周停棹问:“周停棹你喝什么?”
“酒。”
“啊?”历晨霏看看桑如,桑如便看向周停棹。
历晨霏又问:“你成年了?”
周停棹没答,只重复了一遍:“酒,谢谢。”
历晨霏“哦哦”着记下,眼神在他俩之间转了两圈,又问桑如:“桑桑喝什么?可乐吗?”
桑如哂笑一声,说:“我也要酒,谢谢。”
历晨霏:……
这两个人今天不太对劲,火药味有点重,她在给桑如记下的酒后面备注道:可乐。
都点上吧,以防万一。
点歌环节已经开始,想唱歌的都去点歌屏那儿选了,然而桑如说要来的人还没来,便有人问:“桑桑,你哥哥还没来吗?要不要帮他点个歌?”
桑如笑一下:“你们先唱,我问问他。”
话音刚落,桑如只听见坐在身旁的人冷笑一下,沉声道:“没有守时观念的人,等什么。”
他终于开口奚落,桑如看他说话带刺只觉得好笑,面上还装不满道:“我就愿意等他。”
周停棹转过头,墨色的眼锁住她的,眼底像是酝酿着一场欲来的风暴。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谁也不让,直到听见门响。
“饮料和酒来了!”
56 质问
高中的男生处于小孩和大人的分界线,在将到或是刚到大人的年纪,总是迫不及待要证明自己的成熟。一个个打算直接拿着瓶子对吹,仿佛这就是成年人的象征。
还好都是些常见的啤酒,度数不算高,历晨霏叮嘱道:“别喝醉,没人送你们回家。”
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应声意思意思,而周停棹和桑如显然并不在听话的行列。
周停棹开了瓶酒,与过来恭喜他的同学碰瓶,旋即仰头灌了好几口。
桑如瞧在眼里却不学他,从旁迤迤然拿了个杯子来,液体滚进杯里,呲呲地冒着气泡。
那人与周停棹碰完又来与桑如碰杯,玻璃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桑如从容喝下,半杯酒入喉。
大家见他俩都爽快,顿时越发起劲,一个接一个地来祝酒。
空了一杯,又续一杯,桑如来者不拒,直到周停棹微微侧身,将她挡在身后:“我喝。”
历晨霏刚唱完一首歌回来,见状顺势把桑如拉到一旁:“又不是敬喜酒,怎么还没完了,悠着点儿都!”
桑如任历晨霏拉住,脸上已然有些发热,索性靠在她肩上缓缓。
她自知酒量不好,做到这样的地步已经算是逞强,而他的酒量其实也一般,桑如是知道的。
那回跟周停棹在同学聚会上见面,他愣是或主动或被动地喝了好些酒不说,还看起来神思尤为清醒。她和历晨霏走得晚,打上车离开的时候就回头了那么一下,便没能走脱。
形容整洁的周停棹,终于在以班长身份送走所有人后,于她的注视下一个踉跄,走路摇摇晃晃,全然失了方才西装革履的气度。
桑如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就这么心一软,要司机回头把人捎上。
当时周停棹的反应是什么来着?
惊愕。
他意外于她的去而复返,但很快无法继续进行思考,上了车之后似乎也是这么晕晕乎乎地靠在了她肩上。
桑如有些恍惚,回到过去的时间好似确实过得有些长了,重新沾染书卷气,后来令她心动的瞬间反倒好像成了上辈子。
“还好吗?”
历晨霏的关切在头顶上方响起,然而这些声音都在自动被静音,喧闹被抛诸脑后,桑如听见自己悠长的呼吸,除此之外,一切声响都源于半米开外。
周停棹极少显出这样野的时候,来回间一瓶已经见底,别人是喝着开心,他却怎么看都像是在喝闷酒。
眉头蹙得那样紧,不想喝就不要喝,桑如望着他紧绷的下颚不自觉心想。
一切声音缓缓被开启,重新拥挤到人耳畔,桑如忽而起身,前几个字拿捏着语速一字一顿道:“慢慢喝,我去给我哥打个电话。”
与此同时,周停棹手脚利落地开了瓶新酒。
包厢门在身后关闭,一切喧嚣都与自己一墙之隔。
倒不是真的要给洛河打电话,但做戏要全套。桑如靠在墙上喘气的间隙,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已经有些晚了,忘了跟妈妈报备可能会晚点回去。桑如随即点了拨号,手机刚放到耳边,忽然腕间被人捉住,桑如吓了一跳,手上被抓得无法使力,手机就这么掉下去。
被周停棹接住,顺便看也不看按了挂断。
他不知是什么时候出来的,此时唇边、发间都带着湿气,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喝了那么些,眼神反倒越发锐利。
周停棹手上握得死紧,倘若眼神能将人捆缚,她现在大约已被束成他想要的任何样子任人摆布。
强大的压迫感将她困在他的胸膛与背后的墙壁之间,桑如听见周停棹终于开口,语气里压抑着某些说不上来的情绪,困兽一般囿于他的眼里,他问:“给他打电话?”
桑如微仰着头迎上他的目光:“是,不行吗?”
“一晚上了,他要来早就来了。”
“万一是有事呢,我相信他,”桑如说着动了动手腕,“你放手。”
周停棹的喘气声愈重,像把字在齿间嚼碎了又勉强拚凑:“这么喜欢他?”
危险的气息逼近,桑如佯装淡然:“喜欢呀,不然呢?”
“那我呢?”本就逼仄的空间顿时更狭小,周停棹将她进一步逼退,低头几乎算是质问道,“你对我说的喜欢呢,算什么?”
听起来又凶又委屈,原本被他有些吓到的情绪触手彻底缩回,桑如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喜欢你,就不能喜欢别人了吗?你不跟我睡,我还不能跟别人睡了吗?”
周停棹不可思议地睁大眼,凝着她半晌,忽然间气极反笑,一个用力将她带入旁边空着的一间包厢。
这间还没有客人来,灯也没亮,只有隐隐的光透进来。
桑如换了个地方被抵在墙上,忽而耳尖被厮磨着轻咬了一口,听见周停棹恶狠狠道:“就只是要这个,是吗?”
57 凭什么
黑暗将人的感官能力无限放大,质问伴随着湿热气砸在耳边,耳尖上的触感犹在,好像连同心也被啮咬。
桑如忍不住瑟缩一下,换来的是周停棹的低头逼近。
见她不答,周停棹重复一遍:“只要这个,是吗?”
退无可退,桑如索性望着他的眼睛,说:“是,不可以吗?”
寥寥几个字也能化成锋利的冰刃,将人心一点点凿开。还以为再来一次会有什么不同,可原来她还是只愿与他有肉欲之欢。
周停棹跟别人从没有什么区别,什么喜欢不喜欢,从来不基于他这个人本身。
垂在身侧的拳头攥起,周停棹冷笑道:“可以。”
桑如来不及作何反应,他忽而就低头吻上她的脖颈,力道很重,桑如本能地要避开,颈侧却忽然被他的手心覆住。
嘴唇贴着这处柔嫩的肌肤,周停棹低声道:“不许躲。”
唇舌烫人,他的理智像是在荡然无存的边缘,整个人沦为只剩斗欲的猛兽,衔住猎物的脖颈就不再放开。
大约真刺激到了他,今天的周停棹比任何一次都要狂乱,桑如呼吸不畅,被他舔舐得浑身酸软,手抵着他的肩膀,半喘道:“放开……”
周停棹恍若未闻,忽然抬手扼住她的下颌上抬,桑如喘息一声,被动作带着仰起头,脆弱的部位倏忽全然曝露在他眼下。
骤雨般的吻就这样顺着颈线上移,在喉间软骨处停留许久,辗转着要把印记刻下。桑如往后退一步,几乎彻底贴在了墙上,腰间忽而一紧,这样一来算是上下都被他压制住。
急促的鼻息往喉间喷洒,连同腰际的灼热感一同席卷全身,桑如难耐地偏过头,欲挣脱开他手的桎梏。只是才偏移毫厘,便又被虎口扣了回来。
随着这个动作的结束,吻已然抵达下巴。周停棹张口,牙齿轻轻啃咬着这里,不疼,反倒惹得人心也痒。
桑如微一用力,唇瓣不小心蹭过他的,只觉周停棹突然顿住。他抬起头,门缝里漏进来的光恰巧只为他的眼睛添了亮色。
专注的,深沉的神色霎那间无处藏匿。
桑如心一动,喃喃道:“怎么停了?”
周停棹鼻间发出冷淡的气音,似是哂笑一下,而那双眼忽而掩进暗色,一阵天旋地转,桑如再回过神来,已经被他一个公主抱起放在了沙发上。
这下是彻底看不见他了。
桑如试探地叫他的名字,窸窣的响声过后,她只觉温热的躯体覆在了她身上。
“周停棹?”
他罕见地没有应答,只是胸口那股下压的力道愈重,他忽然开口,哑声问:“要奖励是吗?”
“嗯?”
短路的思绪没能立刻对他这句问话作出反应,而他也根本不需要回应一样,又说一句:“给你。”
那个一路向上的吻终于在唇上停住,周停棹一边拿出将人吞吃入腹的架势深吻,一边伸手从乳侧开始拢住她来揉。
牙关被撬开,他伸了舌头进去与她纠缠,呜咽被吞没在唇瓣之间,胸口还在不停地传来酥麻感。
不得不承认,其实从被他吻脖子开始,她就已经湿得厉害。
一个绵长的吻结束,两人皆是无言喘息,裙摆忽而被撩起,周停棹探手进去,由大腿内侧伊始,渐渐滑至腿心,隔着底裤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惹她的柔软。
薄唇轻启,桑如随着他的动作小声呻吟,声音在他的指头快速刮弄时连绵着变调,才只是隔靴搔痒而已,就已经要抑制不住了。
“进去……”
周停棹滞住,接着像没听见这个邀请似的按原来的步调继续。
这时一段曲子忽然从旁传来,被顺手扔在沙发上的手机响起,一方屏幕在这个角落里亮得不合时宜。
桑如正欲伸手去拿,却见有人更快一步地将它拿起,紧接着铃声停止。屏幕上的光投射到周停棹的脸上,终于教她看见他的面容。
他的眉头今夜几乎没松开过,此刻唇线紧绷,唇上甚至还带着刚才与她接吻的水光,大约是喝了酒的缘故,到现在脸上已浮出点薄红,显出冷淡的性感。
他就这样盯着屏幕看,直到光熄灭,周遭恢复黑暗,桑如听见硬物下坠声在沙发上响起。
被美色迷了眼,这时才想起来问责:“你挂我电话做什么?”
熟悉的重量再次压回身上,周停棹极少见地发出这样的评价:“烦。”
桑如隐约猜到是谁的来电,故意道:“是谁的电话,洛河哥哥吗?”
胸口的掌心倏然收紧:“不许提他。”
“凭什么?”
58 骗子
刚才灌下的一瓶多酒根本不算什么,没有到要让他醉的程度,可听见她的话,想到来电显示上刺眼的名字,周停棹现在的确已经头昏脑涨起来。
大概那股在胸腔里横冲直撞的情绪名为嫉妒,名为不甘,名为我爱你,你却为什么不能同样爱我?
成年人的标志之一是能与情绪相处,然而这一刻来袭,周停棹却发觉整个人无力得只剩那些翻涌的情绪。
头脑昏昏沉沉,翻来覆去最终留下这样的想法。
“你为什么不能爱一爱我呢?嗯?”
他头埋在桑如脸侧,轻轻蹭两下,将这话喃喃说出,声音低得好似自言自语。可就在耳畔,桑如听见了,倏忽愣住,方才还能耍狠的人,现在又好像在示弱。
他的脸很烫,桑如克制下澎湃的心潮,问:“周停棹,你是不是醉了?”
“我没有醉。”
声音闷闷的,桑如忽然就心软了。
她奉行的是人生得意须尽欢,因而做什么都随心所欲惯了。包括那时跟周停棹做炮友,也包括回到高中后对他百般戏弄,当下爽了就行,管什么世俗观念,管什么年龄问题。
可他总归与她有些不同。因着年纪便当真规矩恪守着最后那条底线,每每先出手撩拨人的是她,最后最难忍的也是她,一切源于她的随性和周停棹本能的克己。
离她成年还有一年多,倘若真按照他的想法,她还需至少憋到那个时候,想想就难以忍受。
猛兽总是在有危机感时显露凶悍。不如趁这个时机,要他抛开那些束缚住彼此的不必要的顾念,正好要他直面真心。
计划如常进行,提前跟洛河说好的让他打来电话,考虑周全地连联系人都改成“洛河哥哥”这样腻人的称谓,机缘巧合下真教他看见。周停棹确然被激到了,刚刚那番激烈的交锋已经足够说明一切,而他却在这一刻再次显出柔软。
桑如心软了,抬手摸他的脑袋:“我爱你呀。”
耳边的呼吸声忽然停滞,继而换做更粗重的鼻息,黑暗中她感到他抬起头,视线穿透暗色将她锁住:“你说什么?”
桑如抬手搂住他的脖颈,一字一顿道:“我爱你的。”
空气静默良久,桑如听见喑哑一声:“骗子。”
骗子总说好听话,做伤人事。
周停棹重新将她吻住,让她再不能说出任何一句动人心旌的话出来。怀里人热烈地回应着,周停棹吻着她,褪去她下身的遮挡。
她明明只要这个,骗子才说爱。
可不得不承认,神经因这句话而开始兴奋地战栗。
性器硬挺着抵在她腿间,戳到软肉便越发忍不住涨大,周停棹挺着腰在她腿心摩擦,勉强控制着力度,一下一下用最原始的冲撞寻找与她的契合。
一吻落幕,他松开人,低声哄着:“再说。”
桑如脸上也热,耐着喘息道:“不说了。”
龟头重重碾过她的阴蒂:“说。”
“嗯……别顶了……”呻吟从喉间被捣出,桑如认输道,“我爱你。”
周停棹继续沿着穴口的缝隙顶弄,却不更进一步,衔住她的下唇轻咬一口:“说只爱我。”
桑如无奈叹口气,顺从他道:“我只爱你。”
咒语一样的几个字兜头砸下,砸得人头晕眼花。
“骗子。”
?
要她说的是他,不信的也是他,桑如被磨折烦了,随口说起反话:“是骗你。”
周停棹一顿,越发狠戾地开始挞伐。好一顿搓磨,她没等来他的单刀直入,却等来了一句无厘头的话。
“我走了好远才追上来,你不要骗我。”
桑如困惑:“从包厢出来,很远?”
周停棹似乎并不理她,忽然抬手捂住她的嘴巴,俯身附到她耳边:“你有没有秘密?”
“我有,”恶劣的基因分子开始躁动,周停棹被酒沾染的声线越显低沉,说什么都像在诱骗人心,他说,“我们连秘密也是一样的……”
“所以你不要骗我。”
越说越让人听不懂,桑如疑惑的声音从他的掌下发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拥有上帝视角的人最先拥有主动权,明明打算瞒着她逗她,可到头来被掌控的还是他自己。
周停棹觉得自己大概真的醉了,他停下一切动作,空旷的包厢顿时只剩两人交错的呼吸。
他说:“Sarah,你还欠我一份策划案。”
59 算账
言语里提及的内容恍如隔世,桑如愣住,温度骤然从心头退去,她拨开他覆在自己唇上的手,冷静道:“什么意思?”
呼吸近在咫尺,酒香混进少年气,周停棹说:“十年前后,你看我有什么不同?”
心头一震,似有冷水兜头浇下,桑如猛然推开他,颤声道:“你骗我。”
腰间忽然一紧,下一秒她被抱到他腿上坐好,周停棹将性器挤入她腿间,说:“怎么会。”
桑如挣扎着要起身,却被他按住,粗硬的肉棒从花唇中间重重刮过,两人双双倒吸口气。
可她无心再顾得上把他吃干抹净,刚才接收到的信息已经足够令人难以消化。
“放开。”还带着媚意的声音淬了冰。
“不放。”
相持不下,桑如索性不动了,空气静默半晌,被她的问话打破:“我回来的那天,你也来了?”
“没有,”字音被他低低咬在齿缝,周停棹将人紧紧扣着,说,“在你之后。”
“什么时候?”
她的问题接连扔来,周停棹深觉自己像极了被拷问的嫌犯。
“你被锁在教学楼那晚。”
竟然这么早?!
桑如气得发颤,搭在他臂上的手不觉攥紧:“所以你看了我这么久的笑话?”
“不……”
周停棹没说完,被桑如打断:“看我恬不知耻地勾引你,是不是很爽快?吊着我,是不是很爽快?”
她是真的生气了,周停棹总算有些慌乱,他收紧怀抱:“没有。”
否认得倒快,硬物还不容忽视地抵在自己腿间一颤一颤,桑如冷淡道:“把裤子穿上,我现在对你没兴趣。”
“没兴趣?”
因她生气而起的那丝无措骤然被别的什么取代,周停棹在黑暗里抬手摸她的脸,动作温柔,语气却狠:“刚刚不还要我插进去?现在,没兴趣?”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我怎么敢要你啊,周总。”
她总知道怎么能让他情绪起伏,怒意积累到峰值,周停棹反倒轻笑了声,忽然开始变本加厉地在她腿间戳弄,桑如一个不防摔到了他肩上。
周停棹握住性器,摸索着将龟头浅浅戳进洞口,偏过头吻她的耳尖:“真的不要吗?”
“不要!”桑如咬着唇憋出这两个字来。
“好。”
周停棹说着,便当真只在入口处这样轻浅地戳弄,时而滑出来戳到别的地方,引来桑如的微微喘息。
挣脱又挣脱不开,停下又得不到痛快,桑如心道索性之后再跟他算账,于是抬着臀自己找着角度准备往下坐。
谁知屁股突然被托住,周停棹将性器撤开,紧接着拉链声响——他竟在把她撩拨得不上不下之后,就这样把裤子穿好。
“你报复我?”
“没有。”
桑如冷笑:“有你的。”
失控的心绪在她的软化中也慢慢回笼,险些把糟糕的念头对她真做了出来。
周停棹将桑如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窝,抚摸着她的头发说:“不能是现在,不能是这里。”
“我成年了,你明明知道。”
“嗯,”周停棹说,“可身体是十六岁,你就还是十六岁。”
桑如:……
刚才激烈争锋的场面不知怎么平和许多,桑如正要将他瞒自己的事好好问清楚,包厢门忽然被“砰”地一声推开,紧接着灯亮了起来。
“不许动!”与此同时,呵斥声乍起。
桑如下意识抬手挡了下眼睛,适应后一看,面前竟站着好几个穿着警服的人。
桑如懵了,只觉裙摆被一只大掌紧紧压住,没有任何不该裸露的地方露出来。
“警察叔叔,这是干什么?”她听见周停棹愠怒的声音响起,久违地让人察觉到与此时年龄不符的压迫感。
“有人举报这间包厢有人嫖娼,麻烦跟我们走一趟。”
嫖娼?!
桑如立刻回道:“我们没有!”
为首的民警大哥打量了他们一眼,脸上几乎写着一行字:你看你自己信吗?
一个坐靠在沙发上,一个坐在人大腿上,手还搭在人身上,更何况周停棹的手还帮她按着裙子……怎么看都是一副说不清的样。
周停棹不动声色地拍拍她安抚,开口道:“我们是在这里聚会的高中学生,并没有您说的违法行为。”
“聚会?聚会不开灯?聚会搂搂抱抱?”那警察听完一脸不信,“你看看,现在还搂着呢,小姑娘,可以从人家身上下来了吧!”
桑如一阵耳热,可现在裙下安全裤内裤松松垮垮地挂在一条腿上,要是起身说不定就会这么掉下来,她轻轻捏了下周停棹的手臂。
都怪他!
周停棹皱着眉,说:“麻烦您们先出去一下,我们配合调查。”
“快点儿啊,”警官看了他们一眼,露出副世风日下的表情,小声叹了口气,“才高中就犯这种事儿,害……”
门重新关上,除了亮起的灯,安静得就好像没人来过。
桑如跟周停棹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对方,良久都绷不住地笑起来。
“还笑!”桑如给了他一下,“你都变嫖客了!”
周停棹任她说,想到刚才的荒唐,眉头是皱着,嘴角却也弯起,忽而就这么抱着桑如起身,将人放在地上后,帮她把底裤再度穿了回去。
恢复衣着端正的模样,周停棹伸手去拉她的:“崽崽,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桑如轻哼一声,手没让开:“先解决门口的事,你的,回头跟你慢慢算。”
虽说要算账,却也没起初那样生气的痕迹,周停棹稍稍放下心,说:“任你处置。”
60 错认
小张当民警当了半年多,总算习惯了抓狗救猫还抓贼的琐碎工作日常,这回又处理了一起邻里纠纷,回来写完案件汇报材料时天已经黑了。
收拾完东西准备下班,迎面正巧遇上扫黄打非组的同事回来,便打了声招呼:“赵副队,收队啦!”
赵晋颔首道:“嗯,下班了赶紧回吧。”
小张道了再见,这时突然看见两个熟面孔。
他心里犯起嘀咕,这不就是前几天丢了自行车来报案的那两个人吗?
“自行车还没找着呢,那小偷是个惯犯,偷到手就赶紧倒手卖出去了,”小张径直解释道,“在追了,你们也别急,怎么还大晚上的上警察局来问呢……”
桑如一愣,认出来这是当时领他们做笔录的民警,顿时看了周停棹一眼,见他脸色也不大好,尴尬的感觉才淡一点,干巴巴答了句:“哦……”
旁边把他们“缉拿归案”的小警察摸不着头脑道:“他们是我们带回来的嫌疑人。”
小张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道:“扫黄扫到你们了?!”
桑如干笑两声:“误伤。”
周停棹则像是脸上结了冰,一言不发。
“好了,我们审讯室聊一聊。”赵晋在前头催。
两人被分别带进了两间屋子,周停棹走之前深深看了眼她,用口型说:别怕。
桑如点头作为回应,被催促着进了屋里。
“我们真是去聚餐的,刚刚监控里你们也看到了。”桑如说。
“是,但这间包厢只有你们在这个时间段进去过,并且很久没有出来。所以你能阐述一下你们为什么从原本的聚餐地点,且只有你们两个人换到了这个房间吗?”
桑如:……
这他妈能怎么说?这能说?
桑如想了一下,眨眨眼道:“警察叔叔,早恋该不会也犯法吧?”
赵晋:……
又进行了几轮问答,赵晋发觉好像的确抓错了人,谈话莫名陷入略带尴尬的沉默氛围。这时有人敲了敲门,赵晋立刻道:“进来。”
进来的是刚刚把周停棹带去隔壁的那个警察,他看了桑如一眼,把一张纸放在了赵晋面前:“赵队,这是那个男生的笔录。”
“好,”赵晋拿起纸,从旁边记录员的手上拿过另一张纸对桑如道,“你先在这张笔录上签个字,然后先出去等一等。”
桑如一目十行看完了这张审讯记录,根据不完全统计,自己提到“早恋”一词三次,“男朋友”不下五次,心道还好这是给他们封进档案留存的,并不会让周停棹看见,于是在上面签了名。
桑如出了审讯室,见周停棹在走廊的椅子上坐着,旁边是那个刚刚又见面的帮他们抓贼的小警察。
见她出来,小张撞了下周停棹的手肘:“出来了。”
周停棹抬眼,懒懒的眼神顿时锐利起来,桑如瞥他一眼,听见小警察热切问:“怎么样?”
“就那样呗。”
眼前两个人坐在一块儿,只剩小警察旁边还有空座,桑如坐过去,语气还算轻松。
“刚刚小周都已经跟我说了,是误会,放心,我们警察不会乱抓人的。”
桑如笑了声:“这还不算乱抓啊?”
小张讪讪道:“你们这不是刚好在场嘛,协助取证协助取证……”
桑如不置可否地瘪瘪嘴,又听小警察说:“你们小情侣的事按理来说我不该插手,不过有话就好好说嘛对不对,何必出来玩还单独出来吵架呢?”
小张调解邻里、情侣、夫妻纠纷什么的太多了,这时候职业病控制不住发作,碎碎念道:“你们能在学生时代就彼此相爱,那多不容易啊,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的,要好好珍惜啊!吵架很伤感情的……”
“等等,”桑如打断他,“谁说我们是小情侣了?”
“啊?小周说的呀……”
桑如挑挑眉,周停棹的身子被挡住,只能看见他的外套衣摆。
“他还说什么了?”
小张下意识看了下周停棹,见他面色如常,甚至眼神也没分过来一个,便试探道:“还说你们因为他犯错了就吵了个小架,然后他就强行把你带进包厢去了,然后我同事他们就去了。”
桑如拖长音“哦”了一声,小张愣愣问:“难道不是吗?”
桑如:“是啊,他惹我生气来着。”
小张听完立刻又怼了怼周停棹的胳膊,咬着牙小声道:“还不赶紧哄?”
周停棹看过来,视线在他们的座位排列上着重顿了顿,小张顿时了然,起身说:“哎呀坐在中间好热呀,我跟你换个位置。”
于是周停棹顺利挪到桑如旁边来。
谁知桑如理也不理他,身子往后靠到墙上,对换到另一边的小张说:“今天怎么没看见秦夏姐姐?”
“你说秦队啊,她今天好像约了人,难得一到点就下班了,”小张也为了方便交流也靠到后面,转头道,“你认识我们秦队?”
“算吧。”
……
两人聊得不亦乐乎,周停棹咬了咬后槽牙,索性也往后一靠,把左右两边的人连视线也阻隔开。做完像没事人似的,平静地看着前方的地面。
桑如正说着什么,被这么强行切断交流信号,哂笑一声又继续若无其事把话说完。
小张倒是总算想起来交换位置的意图,对周停棹小声道:“女孩子要靠哄的,不是惹人家生气了吗?怎么还一句话都不说!”
周停棹掀起眼皮懒懒看他,开口道:“好的,警察叔叔。”
小张心里突然很不够味儿,怎么高中生比他年轻却看起来比他还稳,但又可以叫他叔叔?
越想越不得劲,起身留下一句:“你们先聊,我去泡杯茶。”
面前审讯室的门紧闭,里头的人大约还在商议什么,看顾他们的人也不在了,空旷的走道一下只剩他们两个。
“对不起。”
桑如听见周停棹冷不丁道歉,说:“对不起什么?”
周停棹转过头来望着她:“如果没有带你进那间包厢,我们现在也不会在这里。”
桑如不置可否地抬眉:“进去了才知道那些精彩的事,不是吗?”
她的报复才有余暇刚刚开始,用这句话把人噎回去后,见周停棹不发一语,桑如便又说:“再说了,你不是说我们是情侣吗?情侣之间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反话正说,周停棹听懂她的揶揄:“抱歉,需要一个说辞。”
说辞那么多,怎么非选这一个?
桑如没问,心里却想,好巧,我也是这个说辞。
周停棹没来得及按别人的建议继续“哄她”开心,就突然被外头来的一阵脚步声打断。
高跟鞋与地砖相碰的声音清脆,却因鞋主人匆忙的脚步显得格外凌乱,令人一阵心烦。
来人是个看起来三四十来岁的女人,穿着打扮很是精致,应当是个贵妇人,见只有他们两人在,便问:“请问刚刚有没有嫖娼的被抓过来?”
桑如和周停棹对视一眼,沉默着没有说话。
审讯室的门突然打开,贵妇人立刻迎上去:“警察先生,请问嫖娼的抓到了吗?”
赵晋:“你报的案?”
她冷静答:“是的。”
赵晋下意识看了眼桑如二人,那贵妇人转过身来,视线直直盯着桑如,不知为什么令人觉得瘆得慌。
她突然踩着高跟鞋就到桑如面前,低头咬牙切齿道:“就是你这个小贱人是吧?”
周停棹立刻起身站到桑如面前挡住,然而她速度太快,就这样绕过周停棹抓住了桑如的头发,仍是恶狠狠道:“就是你吧?看着人模人样的怎么偏偏要做鸡?勾引别人的老公爽吗?”
她身后的警察也已经立刻过来拉她,奈何一个女人的力气不知怎么会这么大,死活拉不开,况且稍一用力扯她,桑如的头发便也跟着被拖拽。
周停棹听见桑如的痛呼,眼底聚起怒火,生平第一次这样粗蛮地攥住女人的手腕,用了十分力气逼她松开。
他护住桑如,愠怒道:“松手。”
赵晋也在后头喊:“不是她!你认错人了!”
贵妇人这才泄了力,被警察拖着往后退了几步,早已失了方才的高贵气,喃喃道:“认错了?那他人呢?他们人呢?!”
“您跟我们过来坐下慢慢说……”
高跟鞋的刺耳声消失在审讯室门后,赵晋过来询问:“没事吧?”
然而这两人没一个理他,他悻悻地摸摸鼻子:“这次是我们工作失误,非常抱歉,你们可以先回去了。”
周停棹跟他差不多高,甚至比这个成年人还要再略微高出一些,此时他的眼神阴鸷,传递出极强的压迫感,令赵晋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默默等他的下文。
然而周停棹一句也没说,转身蹲下在桑如面前,抬手揉揉她的头发:“没事了……”
她原本低着头,忽而抬眼看过来,眼眶红了一圈。
就这么受了一顿无妄之灾,桑如到现在还有点懵,原本满腹的气,可看到他这样,那股子火气忽然就被委屈代替了。
周停棹极少体悟心疼的滋味,眼下却觉心脏在她的眼里一片片碎裂开。
他将桑如抱进怀里,轻声抚慰道:“揉一揉,不疼了,不疼了……”
61 管得住
周停棹不知道女孩子受了委屈是不是都会掉眼泪,桑如眼睛红红的样子印在脑海里总挥之不去,就这样抱着她片刻,怀里人却伸手将他推开,再看她的神情已平和许多。
桑如没有哭,即使他已经做好了随时为她接住眼泪的准备。
“走吧。”她平静道。
周停棹跟在她身后,几度想要伸手去牵住她,试探的动作在发觉前方有人来时止住。
一身黑色裙的秦夏迎面走来,桑如看见她下意识道:“嫂……秦夏姐?”
匆匆赶回局里的秦夏被人叫住,却发现是个面生的小姑娘,她停下,困惑道:“你认识我?”
桑如笑着眨下眼睛:“现在不就认识了。”
没等秦夏更进一步发问,赵晋再次从审讯室出来,走过来道:“怎么还真回来了?”
“刚好在附近,不是说出问题了吗?什么情况。”
赵晋看了眼在旁的两人道:“一位女士报警说春和路那家KTV有人嫖娼,精确到包厢号,我们去抓结果抓错了人……”
秦夏皱眉:“怎么会抓错?”
“报案人其实是发现她丈夫有外遇关系,翻到他们聊天记录说今天要在那里见面,就报警想报复他们,”赵晋顿一下,说,“我们去的时候只有这两位在,就误会了,把他们先带回局里做了个笔录。”
秦夏听了眉头皱得越发厉害。
“桑如?”
突如其来的一声从秦夏身后传来,桑如应声望去,却见穿着一身西装的洛河走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儿?”两人异口同声道。
周停棹微不可见地蜷了下掌心。
桑如漫不经心道:“我来警察局一日游。”
在场所有人:……
“我是他们的队长,为今天的工作失误向你们道歉。”秦夏后退一步,忽而向她和周停棹认真弯腰鞠了一躬。
桑如立刻上前扶起她:“没事。”
她悄悄伸手到背后,挥动几下朝周停棹示意,他会意,也开口道:“没关系。”
嗓音有点冷硬,桑如回头看他,见他还板着张脸。
洛河停了车过来,听得一脸懵:“怎么回事?”
“回头跟你说,我们先走了,”桑如转向秦夏,又说,“秦夏姐再见。”
得来后者抱歉的一个颔首,桑如朝她最后笑笑,头也没回地拉住后面的人。
周停棹就这么猝不及防被桑如牵住。
她拉着他往外走,路过洛河时小声说了句:“你抓点紧。”
“什么抓紧?”
桑如恨铁不成钢地咬牙道:“嫂子。”
洛河以为她脑袋灵活猜了出来,顿生出几分被小辈窥见恋情动态的赧然,快速回道:“知道了!”
周停棹离得近,即便他们控制着音量对话也能隐约听见,这下原本看到洛河出现时的微妙不爽忽然就找到了出口。
直到出了警察局,桑如松开他 ,问:“你笑什么?”
周停棹回过神,放下不自觉翘起的唇角:“没什么。”
见桑如转身欲走,周停棹还是开口拦住她问:“所以洛河……哥,跟刚刚那位秦队,是情侣关系?”
洛河哥?之前碰见他不是还不会跟洛河打招呼吗?
桑如见鬼一样看他:“你叫他什么?”
“……他不是你哥哥吗?”
“我都不这么叫,”桑如说完,忽然想起他隐瞒她的事,又说,“你一个二十七的老男人,怎么好意思叫一个二十三四岁的人哥?”
周停棹噎住,自食恶果。
见他越发窘迫,桑如收起火力道:“走吧。”
两人走着走着就从一前一后变成了并肩,周停棹轻声道:“还疼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但当时他将她护住又抱在怀里安慰的画面浮现,桑如还是好好答了:“不疼。”
听见周停棹放心地“嗯”了声,桑如想了想说:“说到底还是那个男人的错,谁让他管不住下半身。”
说完意有所指看了看周停棹,他沉着对视回去:“我管得住。”
恰好走到公交站牌的背后,落下的阴影将他们覆盖,另一头是来往的喧嚣车流。
桑如哼笑两声,手指似有若无掠过他的下身:“我看不是。”
周停棹:……
她使完坏已经走到站牌的另一边去,周停棹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弄得不上不下。他什么也不能做,她还没说原谅。
周停棹默念三遍“管得住”,平静片刻也去了前头的等候区。
桑如坐在椅子上,暖黄的光照在她身上,显得温暖而炙热。她抬头,见他来了便勾唇笑道:“过来。”
周停棹坐到她身边,方一落座肩上就一沉。
“车来了叫我。”
一切行径都显出理所当然,周停棹却因她的言语动作心生窃喜。她的声音听起来已经困倦,他一动不动,也没有伸手揽住她。
面前的车流来来往往,周停棹终于侧头,嘴唇蹭过她的发顶,无声说了句:“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