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投诚
“对了周停棹……”桑如靠近过来，话音刚落见周停棹将书快速阖上，像是有什么不想让她看见的东西，要说的话卡在喉咙口，她转而笑道，“藏什么呢？”
周停棹：“没什么。”
桑如不置可否地微微挑眉，手背撑着下颌盯了他一会儿，才说：“真的？”
周停棹原本淡淡与她对望，听闻这句问话，垂眸掩去视线焦点，随后手指翻动两下书页，将藏在里头的信纸取了出来，递到桑如眼下。
当初无意间被人看见这封未完成的信后，流言四起，对他感情状态好奇的人总是很多，连一块儿打球的兄弟也开始旁敲侧击地从他这里探听消息。
这样那样的问法，无非是要从流言中心的主人公这里得到一份答案：你周停棹是否像传言里那样，对桑如情深意重？
他没有给出答案，便有许多人并不当真。
也有人当他默认，仍旧乐此不疲将这一段放进周停棹的轶事里提及——对于被众星捧月的人来说，沾染上世俗情感倒令他看起来近了人情。
而另一位主人公似乎未被波及，从前怎样还是怎样，好似这段插曲从未发生过，或者说，是他对她喜爱与否，都对她没有产生任何影响。
周停棹遇见的所有挫败感，都从桑如身上来了。
放任他们将“流言”口口相传，原来并不能起到任何作用，那么再来一次，不如直接给她看？
周停棹二十七岁，生意场上的多年浸淫教他面对大场面时越来越镇定自若，而此时此刻，面上还能强装平和，胸腔里热烈的动静却瞒不过自己。
相同陈设布局的教室千千万，穿着同样审美奇特的校服的考生数不胜数，这不过是每天都会定时到来的普通白日，这些平平无奇的场景组合在一起再平常不过，在这一秒却因为她显得那样不同。
这一天迟早成为历史里随意揭过的一页，却在周停棹的那本书里成为特意拿书签拎出的重点。他终于第一次真正正面地向她献祭上他的真心，而后等待宣判。
她看得认真，神情中原本带着的笑意逐渐隐去。
短短的一段话，她似乎看了很久，再抬起头时嘴角仍悄悄弯起来，笑着明知故问：“给我的？”
她的眼睛漂亮，像泛着柔柔的水光，周停棹不觉放轻声音：“嗯，给你的。”
桑如贴近他，将话递至他的耳边，言语便自动生出了小勾子，来勾惹他的心神，她问：“算是情书吗？”
课间还没结束，周遭充斥杂音，他却只能听见她的。
周停棹默然，答：“不算。”
桑如笑出声：“那算什么？”
“一封……”周停棹一顿，不像是回答，倒像打商量，“安慰信？”
“我没考好的安慰吗？”
周停棹肯定的应答声很轻，怕挑起她的失落。
而桑如好像并不放在心上，只唇角弯起的幅度更大些，说：“如果我偏要把它当情书呢？”
……
周停棹心口一震，顿住，而后道：“那它就是情书。”
桑如愣了一下，随后笑起来，悄悄从桌底下去牵他的手：“你是特别喜欢我吗？周停棹。”
手心里的触感绵软、细腻，周停棹不由地再握紧一些。
再荒唐的事他们也做过了，坦诚相见在与她发展那样的关系时尤为平常，然而喜欢、爱，这样的词仿佛是他们之间的禁忌。
再次遇见她是在电梯上，她正打着工作电话，与对面沟通时显得极其专业，一身职业装，干练又漂亮。他只当她在工作上遵循规章，成为炮友后却也如此，严格遵守着那些都市男女们共同默认的准则，只谈欢爱，不提情感。
而这时她却问他：你是特别喜欢我吗？
是不是到了该真正坦诚相见的地步？
“是，”周停棹说，“特别喜欢。”
藏在心口十年的秘密，终于在这一天得以与这封信一道重见天日。
他看人时眼神里常是淡然，相处久了便会发现，他看她时总是不同。
溢出的热烈顺着心口渡入眼里，要随着“特别喜欢”这几个字一起将她也灼烧。
快要上课了，分针再走两个空格铃声就要敲响，桑如忽然牵起周停棹的手向外跑去。
周停棹任桑如牵着他跑到楼梯上，楼道里没有人，一模后的高三楼层显得越发安静，那些嘈杂与他们远远隔开。
呼吸因为这几步的奔跑不再安宁，在桑如吻上来时却忽而停滞。
她踮脚轻轻亲吻他，而后退开，笑得眉眼弯弯，眼里水光更盛，她说：
“周停棹，我也特别喜欢你哦。”
他再说不出话了，一句特别喜欢而已，却足以让人丢盔弃甲，就此投诚。
39 看见
明明也没怎么样，只是这样一人一句的喜欢，就好像能让人坠入爱河。
曾由第三人传达的喜欢言犹在耳，桑如说：“之前有人跟我说你写了情书给我，我原本没信。”
周停棹眉头微不可见地蹙起，在这个时间线里信才刚刚写就，从未跟别人提过的事，怎么会有人发觉。
“什么时候？”
桑如静默下来，想起那场同学会，想起历晨霏神神秘秘跟自己说关于他的八卦，再然后极其自然地想起那时透过灯红酒绿望见的人，他的脸与面前人重合，桑如有些恍惚。
她轻轻扯一下嘴角：“好像已经很久了。”
她的目光寂静辽远，好像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
那个猜想仍需验证，周停棹想。
下午的体育课竟归还给了他们，全班哪怕最不爱运动的也撒欢儿似的跑去了操场。
体育老师体谅大家现在少有放松机会，让跑了两圈就放人自由活动。
桑如跟历晨霏去器材室拿了排球，回来没见周停棹的踪影，没多留意，看操场还有别的班也在，两人索性去了教学楼后面的那片小活动场地，人少，清净。
工作后进行这样户外运动的机会变少，久违的畅快在你来我往的击球间得以淋漓尽致。
打了好一会儿，桑如倏忽间不小心力道过重，方向偏离，这个球斜飞进场地旁的后花园。
她反应过来，立刻钻进低矮灌木丛里去捡球，眼睁睁见它滚落到银杏树脚下被阻住去路，她小跑过去，捡起球抱在怀里，视线却黏连到遒劲的树干上挪不开。
嶙峋的纹路显出老态，这株百年古木跨越世纪生长，她抬头，满目繁茂的枝叶在春日如期到来。桑如看得有些痴了，连历晨霏跟过来也没发觉。
“你怎么了？”历晨霏拍她的肩膀。
桑如回过神：“没事。”
那晚就是它，在窗外做了她与周停棹的观众。
她抬手理了理被风拂乱的碎发，笑说：“只是想起一些关于这棵树的事。”
“你也知道什么典故吗？”历晨霏起劲了，“百年银杏欸，一定见证过很多事，也不知道它刚被种下的时候是什么样？”
桑如略一思忖，缓缓开口道：“听说当年起义频发，咱们学校以前就是一座私塾旧址，有次参加学生游行前，一位先生带着学生种下它，作为请愿成功的期盼。”
“那后来呢？”
桑如轻轻推开她凑过来的脑袋，说：“后来，失败了吧，游行的学生被抓住，那位先生不知去向。”
“没了？”
“没了，”桑如见她听得津津有味，忍着笑说，“听老人家讲的故事，不知道真假，我就这么一说，你就这么一听。”
历晨霏懊恼地叹口气：“要是可以穿越就好了，想去看看。”
桑如一顿：“穿越……”
“对啊，”历晨霏将排球接到自己手里，原地颠着球问，“你呢，如果可以穿越的话想去什么时候？”
桑如抬手抚过粗糙的树干，半晌轻声道：“就是现在。”
“这次没好好审题吧！现在的话还要穿越干什么，你已经就在这里了啊！”
桑如静默良久，忽而笑开，一声“嗯”悄悄散在风里。
“桑如。”
身后有人叫她，桑如回头，发现是薛璐。
“有事？”
薛璐有着所有人公认的好脾气，相貌不如桑如明艳，却也清秀漂亮，她柔柔对历晨霏一笑，道：“我有话想跟桑如单独说，方便把人借我吗？”
历晨霏看看桑如，见她点头，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便道：“行，我正好去小卖部买点水喝。”
头顶的树叶发出轻微的响动，初春的凉风过境，桑如再次打了个喷嚏。
薛璐见状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她，桑如也不推辞，接过道了句谢。
擦完鼻子薛璐还没开口，看似柔和的眼神不知怎么总觉得比这风还要低了几度，桑如道：“是什么事？”
薛璐嘴唇嗫嚅几下，几次欲开口又都咽了回去。
桑如没那个耐心，说：“没事我就先走了。”
“等等！”
桑如停住，回身看她，却见她眼睛红红的，像是被自己欺负了。
“你们……我都看见了。”
薛璐没说明白，她知道，她一定知道自己指的是什么。
果不其然，桑如的眉头起初有些疑惑地皱起，她像是想了几秒，而后轻佻地抬眉，笑着问她：“哦？看见了什么？”
“你……”
薛璐说不出口，在这之前她没见过那样的场面，即便是对心上人的幻想，最多也只是亲亲抱抱的程度。
可她今天看见了，虽然没有任何裸露的隐秘肌肤暴露在她眼底，但她知道，他们在做一些并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的事。
她其实不愿意回想起那个画面，但那些片段总是自动跳进她的脑海。
借去洗手间的机会从办公室门口路过，原本只是想偷偷看他一眼，却不料撞破他们的绮事。
桑如撑在办公桌上，身子微微地在发颤，而周停棹衣服的边角从她身后露出，是个暧昧的姿势。
薛璐心跳得飞快，直到看见周停棹直起身子，他露出半边脸来，嘴唇上是湿润的晶莹。
她几乎立刻跑开。
周停棹，她怎么会以为他一尘不染。
40 没机会了
桑如见她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一下红一下白，更确信她是看见了她跟周停棹胡闹的场面。
倒也不是真要逼她说出口，人都要哭了，桑如便又说：“你看见了，然后呢？”
薛璐这次倒答得很快：“你们……你们才高中！不能这样！”
桑如笑出声：“哦。”
薛璐一下哽住。
桑如面不改色补充一句：“知道了。”
薛璐：……
一时分不清是好说话还是在敷衍，她酝酿好的勇气好像全打在了棉花上。
“你不怕我告诉别人吗？”
“怕啊，”桑如嘴上说怕，神情却很无所谓，“那你会说吗？”
薛璐微微垂头，看不清神色，半晌只听她小声说：“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会不会因为喜欢一个人，变得连自己都讨厌，亲眼见到喜欢的人跟另一个女孩亲密接触，什么滋味都一起涌上来了。
否则也不会头脑发热，就这样直接来找所谓情敌。
“你不会的。”
自己都没理清楚，她却给出答案，听见桑如突然开口，薛璐有些诧异地抬头。
对面的人比自己高一些，看起来总是自信又漂亮，接着又听她道：“你连我们做了什么都不好意思说，告诉别人的时候打算怎么形容？”
薛璐：……
桑如看她窘迫，有点想笑，但恢复认真的神色道：“况且你不是这样的人，我知道。”
她的眼里还有些笑意，这样的语气仿若让人不自觉就会信服。
薛璐心口微颤，忽然能够有那么一点明白为什么周停棹会对她不同。
感觉到喷嚏又要来，桑如刚张开嘴，便见薛璐又急急递了张纸来，她掩住将喷嚏打了出来，同时听见她问：“那，那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桑如挑眉：“你觉得呢？”
“你们，早恋了吗？”她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问。
桑如想想，好像的确没有确定什么正式的名头，于是道：“算是吧。”
“啊……什么叫，算是？”
“就是，”桑如一顿，继续说，“无论是不是，你没机会了。”
带着后来对成年后的她的排斥，连带对这个时候的薛璐说话语气也不算很好。她喜欢周停棹，桑如现在是知道的，明知这不过是一个青春期女孩再正常不过的喜欢，可又实在控制不住想让她知难而退。
周停棹后来跟她是不是有点什么，是否对她的喜欢有所回应，这些疑问还横亘在心里头成为谜团。
很难不介意。
三言两语把情敌打发走了，薛璐离开时的背影还有点可怜，桑如忽然觉得自己像极了某些电视剧里的恶毒配角，想想叹了口气。正准备离开，身后传来脚步声和几声轻笑。
桑如回头看，不是刚才那番谈话里没在场的主人公又是谁。
刚刚还气场两米，现在突然脸也热起来，桑如舔了下嘴唇，语气有点不自然：“都听见了？”
周停棹嘴角仍没落下：“嗯。”
“你笑什么？”
周停棹越走越近：“因为开心。”
“看戏开心？”
“不是，”周停棹说，“因为别人都没机会了。”
什么啊……
他的目光有些烫，桑如不知怎么接不上话，好像难得落在了下风。她转开话题，视线越过周停棹的肩膀看向他身后：“刚刚在那棵树后面？”
另一株银杏，虽不及百年，也是两三人围抱的宽度，如果他在那里，就是视觉死角。
“嗯。”周停棹应声。
“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来的时候，我已经在这里了。”
桑如一惊：“那你还那么久都没动静！”
周停棹抬手揉揉她的脑袋，说：“不舍得打扰。”
原本靠着树干独自安静待着，她就这样忽而闯入，周停棹没出声，也没被发现，就这样百无聊赖地安静听她和朋友笑着闹着，听她们无厘头地对话，又无意间听见她与人周旋。
无论是哪个环节都让人生出不愿搅扰的心，就这么看着她，听着她，仿佛早就成为本能。
她与薛璐对话时的感觉尤其熟悉，那些两人见面的日子里，倔强的小公主嘴上总不会认输。她拿平静温和的语气跟他呛声，他再平稳接过话头，或是被她说得哑口无言，这几乎是两人之间他最熟稔的沟通方式。
有一瞬他好像看见了成年后的她。
更何况先前还有这样的对话：
——想穿越去什么时候？
——就是现在。
若非只是源于活在当下的意愿，他的猜测便得以更进一步的验证。
41 病中
薛璐高一时第一次遇见周停棹。
那次有人替老师传话让她去办公室，她匆匆跑去，却在另一间教室门口不经意撞上了人。那人高出她许多，她来不及看，光顾着道歉，等到反应过来，那人已经淡淡说了句“没事”便向前去了。
后来发现他们的目的地居然一样，原来老师们就区里演讲比赛的事，将各个班里名列前茅的学生都一同叫了去。
算是学霸们的会面，薛璐却难得有点心不在焉。
方才撞上的人站在她斜前方，身形挺拔，看起来干净而严肃，哪怕穿着普通的校服也是突出的好看。
原来他就是周停棹。
心动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所谓一见钟情。
他们撞上后周停棹说的一句“没事”，她只当是礼貌，而今突然想到周停棹大概是真的不在意。
他离去时的步伐有条不紊，现在想来，或许也只是追逐者心无旁骛的敷衍——像她后来紧紧跟在他身后一样，那时去往办公室的路上，桑如就已经走在周停棹的前方。
追逐游戏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局面，她却没有看清，直到撞破他们的缠绵，直到得到桑如的答案。
而当这场暗恋的走向终于有了点眉目，周停棹第一次从她身后跟来，拍了她的肩膀。
他打了个招呼，而后直入主题：“劳烦保密。”
薛璐有点气闷，故意道：“有什么秘密？”
周停棹像是被噎住，沉默下来，她总算有了点畅快。
“无论什么事，”周停棹说，“对她不好的，都劳烦你保密。”
……
“知道了。”
她说完转身离开，从未在他面前这样硬气过，整个人却都要被难过淹没。
这场暗恋大概不需要再观察什么走向，再多走一步都算自取其辱。
是该画出句号了。
经过一节体育课，周停棹还好些，桑如的喷嚏症状越来越严重，说话间已经带上鼻音，到了下午最后一节课，讲话已经彻底瓮声瓮气。
周停棹直接向老师打了报告，要带她去医务室，说完自己也打了几下喷嚏。
老师见状立刻同意，强调了一番高三的重要节点，身体尤为重要，早点治好也以免传染别的同学。
还在上课时间，校园在白天显出难得的安静，桑如走在周停棹身边，忽然笑出声：“你刚刚喷嚏打得好假。”
周停棹偏过头，食指屈起滑过鼻尖，略显不自在地说：“有用就行。”
桑如“嗯”一声，尾音上扬起来。周停棹听得心头一动，如果忽略身体因素，其实她这时的声音特别可爱。
校医给桑如量了体温，说：“有点发烧，你躺着休息一下，挂点水。”
桑如没觉得有什么，倒是周停棹顿时蹙起了眉头，一脸严肃地问：“严重吗？该吃什么药？多久能好？”
校医是个中年阿姨，听闻一连串的问题笑起来：“能有多严重，现在换季，感冒发热很正常，过会儿给小姑娘开点药，记得按时服用，然后注意保暖就行。”
即使这么说了，周停棹的眉头还是没松下来，桑如悄悄挠挠他的手心作为安抚，而后说：“您帮他也看看，他也有点感冒。”
“行，”校医也给周停棹量了个体温，确认没发烧，又问，“有什么症状吗？头晕不晕，流鼻涕吗？”
周停棹还没答，身旁那人倒答得很快：“不流鼻涕，就是会打喷嚏。”
桑如转头看他，理所当然问道：“你头晕吗？嗓子痛不痛？”
周停棹卡了壳，顺从地回答她：“有一点头晕，嗓子不痛……”
桑如便连着他的答案向校医复述一遍，说得人发笑：“听着哪！”
桑如没见半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见周停棹嘴角也翘起，只当他在调笑自己，便把手再次钻进他手心里，悄悄捏了一下泄愤。
谁料他拢起掌心，温热的触感将她包裹，轻轻柔柔地捏了两下。在场还有别人，桑如想收回手却抽不出来，周停棹不动声色地向前一步将两人的手挡在身后，仍是牢牢牵着。
“好了，你们先拿单子去缴个费。”
桑如一个激灵欲使劲挣脱，周停棹这才终于把手松开，接过两人的缴费单道：“我去交，麻烦您先给她把水挂上。”
“行。”
转身前周停棹再次看了眼留下的人，她也望过来，墨色瞳仁像是湿漉漉的，神情不知怎么有点委屈。
像舍不得人走一样。
周停棹心底软成一片，若非有外人在场，他真想立刻去吻她。
42 交叉感染
交完费回来，她已经乖乖在病床上躺好，医生正拿着输液针准备动手。
桑如见人来，原本准备好的手又缩回来，急急道：“等等！”
“怎么了？”
桑如也不说话，就眼巴巴盯着周停棹看。
他阔步走到她床边，微微俯身问：“需要什么？”
“你坐下，”桑如下着指令，在他坐下后伸手扯住他的衣角，才又把左手递回去给医生，“好了。”
那阿姨也是见过世面的，继续把针头戳进血管，整理好输液管才清了清嗓子，意有所指道：“你们两个病号，注意交叉感染哈。”
桑如嘴上答着“知道啦”，手上却还抓着他的衣摆没松开。
医生到了屏风另一头去，周停棹低头，将她抓紧的衣摆扯出来，换作自己的手取而代之。
筋络走势明显的手背总是看起来具有蓬勃的力量感，与她相握则显出天然的一刚一柔的对比，仿若天生契合。
周停棹轻轻摩挲她，开口时不自觉放轻声音：“还难受吗？”
桑如无奈道：“哪有这么快的。”
周停棹自知操之过急，说：“好，你睡一会儿，我看着。”
桑如眨巴几下眼，视线在他身上流连好一会儿才点点头，偏过脑袋闭眼睡去。
那头传来一些收拾东西的窸窣动静，校医再过来时已经换下白大褂，她小声嘱咐道：“我先下班去接孙女放学，过会儿会有人来换班，或者你们有什么急事儿打我电话，我桌上有号码。”
周停棹：“好。”
见两人的手还光明正大牵着没松开，校医叹口气，重复提醒：“注意交叉感染！”
周停棹牵起唇角，点头，还是没松手。
校医阿姨很快离去，依旧能听见她边走边小声嘟囔：“这些小年轻哦，都喜欢在我这里谈恋爱……”
躺在床上的人笑出声，周停棹循声低下头，只见刚刚准备睡觉的人此时笑得眉眼弯弯。
“不睡了？”周停棹抬手去替她掖了下被角。
“睡，”桑如声音瓮在鼻间，“你近一点。”
周停棹弯腰俯身，接着嘴唇上被吧唧亲了一口。
“交叉感染一下。”
她的眼睛亮亮的，即使在病中也显出格外的青春气，周停棹眉目都柔和，伸手揉揉她的脑袋，将她的手放回被窝里去，而后哄她：“乖乖睡，醒了就好了。”
人到底是累了，不多久呼吸声便平缓规律起来，周停棹坐到窗边的沙发上，顾忌着医生的叮嘱，并不敢离她太近。
等到晚自习开始的铃声远远响起，换班的医生还没来，倒是有护士来查看情况。
大概还要一个多小时可以拔针，她醒来大约会饿。周停棹想了想，拜托护士照看着她，回了趟家。
周老师去看晚自习了，靳老师倒是在家，见他颇不常见地在自习的点回来，又直接进了厨房，便靠在门边问：“做什么呢？”
“煮点粥。”
“你今晚没吃饭？”
“嗯，”周停棹稍顿，说，“同学病了，给她也带一点。”
靳青盯着儿子看了半天，了然地笑笑，离开前说：“送人的啊，那我就不跟你抢着做了，水可以多加点，别煮成饭了。”
周停棹：……
拎着保温盒走在学校里头，微凉的风气，深沉的夜色，跟回到这里的那夜竟有些相仿。没来两天，却觉得好像过去很久，思及还躺在病床上的人，周停棹顾不上再去多想些什么，加快了步伐。
换班的医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了，是个看起来比他们大不了多少的男医生。
洛河愤怒的小鸟正玩得上头，只随便瞥了一眼来人，发现是这个学校的学生，手上依旧调整着小鸟的发射方向，径直问：“什么症状？”
极不专业的态度，周停棹表情绷着没答话，直接进了里间。
洛河被忽视了也不生气，回头看了眼他去的方向，大概是去看里头那位。
桑如还睡着，悬起的输液瓶里滴滴答答往下坠着透明液体，还剩一点。
周停棹拢起掌心，在嘴边哈着气捂热一些，才放到她额头试探温度。还有些烫，不过已经比带她来的时候退下去一点。
脚步声从屏风外靠近过来，到病床前止步。
洛河环着手臂看他俩，问：“你是这小家伙的同学？”
小家伙？
周停棹起身，正面与他对上，两人差不多的身高，视线齐平。
他僵着语气：“显而易见。”
那医生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耸耸肩道：“关心一下我妹妹的交际，别这么冲。”
周停棹因他消极工作的态度而冒出的火气顿消，重复一遍：“妹妹？”
“昂，”洛河挑眉，“邻居妹妹。”
43 是你
妹妹和邻居妹妹的说法可不一样，火气只偃旗息鼓了一瞬便又萌发。周停棹看着面前散漫的人，忽然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喜欢她？”男人问。
周停棹哂笑：“邻居还管这个？”
洛河笑出来：“怎么现在高中生都这么冲？八卦也不行啊。”
见周停棹没说话，洛河也不自讨没趣，看了眼输液瓶里的余量，正色道：“快输完了叫我。”
“当然，只要医生不是在翘着二郎腿玩手机。”
洛河把脏字吞回去，无奈笑着走开。
周停棹坐回沙发上继续守着人，终于想起来那个医生眼熟在哪里。
他的确见过他，在公司楼下。
炮友之间要约出去必然牵涉谁主动邀约的问题，桑如跟他却在这个问题上没什么矛盾，两人几乎是默认了你主动一次，我主动一次，从不多跨一步。
那回以甲方的身份从她公司出来，等电梯时满脑子都是她当着所有人面装作跟他不认识的样，一口一个周总地叫他，那副样子简直令人心痒。
想把她摁进怀里的心情难以自抑，周停棹跨进电梯的同时给她发去了信息：“今天见面吗？”
“您不是刚走吗？周总。”
“这是工作。”
“私事的话，那就私人时间再问，周总慢走。”
她像是在生气，气他把甲方身份瞒住，上门了才让她知道，措手不及。
周停棹自知理亏，到她下班的时间，破例提出第二次邀约：“见面吗？”
过了半晌她才回信：“不见，有事。”
周停棹不气，反而笑起来。
无论她是真在忙还是假有事，这样真是可爱。
周停棹收起手机，准备下楼买杯咖啡和三明治，却在电梯再次和她遇见。
她难得下班时间准点出来，电梯上还有其他人在，周停棹默默看她在前面站好的背影，没有搭话。
而出去之后，他快步走到桑如身边与她并肩，不尴不尬地说了句：“很巧。”
桑如像是轻哼了一声：“是周总啊，确实很巧。”
周停棹笑：“不是故意瞒你。”
她终于分出正眼看他，说：“周总在解释什么？您给我们小公司送钱，当然是好事了。”
高跟鞋踩得每一步都很响，周停棹说：“可是你在生气。”
“您想多了，”到达旋转门，桑如说，“有人来接我了，周总再见。”
说完先一步出了门。
周停棹注视着她的背影，透过旋转着的层层玻璃看见她扑进另一个男人的怀里。
侧门被人打开，凉风灌进来，周停棹清醒几分。
他跟桑如能是什么关系？
只能是相见不识的关系。
而那个能在所有人面前拥抱她的是谁呢？
周停棹终于想起来，那个男人再年轻几岁，就是刚才那个玩忽职守，还自称是她邻居哥哥的年轻医生。
周停棹想起这段，指头不由地蜷紧。
病床上的人忽然有了动静，像是不舒服似的皱起眉头，发出点朦胧的鼻音。
他泄了力，匆忙跨步上前，伸手探她额头的温度，不那么烫人。他放下心来，轻轻拍拍她的被子，直到她眉头慢慢舒展开。
周停棹准备起身，却听见她小声的嘤咛，他俯身贴近，听见她在念的几个字是：“周停棹……”
胸膛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周停棹抬手轻抚她的头顶，用极小极柔和的音量说：“我在呢，我在呢……”
她似是满足了，又发出声乖巧的鼻音。
忽而有个想法涌上心头。
真的太想知道了。
周停棹轻轻叫她：“崽崽。”
桑如闭着眼无意识答：“嗯？”
“你……几岁了？”
她还真回答起来，只是嘟囔声堵在喉间，周停棹只听见她说了什么：“……六岁啦，不对，我十六，十六……”
而后声音渐渐低下去。
周停棹想了想，喊了另一个名字：“Sarah？”
她依旧答了一句：“嗯？”
周停棹心跳渐快，这是她的英文名，广告公司里一般只这样称呼。
虽然在他的印象里，桑如在高中并没有英文名称，但并不确定是否只是不常用的关系他才没听过。
于是周停棹俯身又近一点，望着她饱满的唇形，低声道：“周总要你的策划案。”
而后屏风后的这个角落，忽而响起响亮的“啪”的一声，周停棹懵了。
还闭着眼的人手往他脸上招呼了一下，这次咬字倒清楚：“让他爬！”
周停棹舌头顶了下左颊，心情复杂地凝望着她，半晌径自笑起来。
真的是你。
果然是你。
44 喂粥
桑如睡了一觉醒来，吊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撤去，原本脑袋上细密的针扎似的痛感散开，神清气爽了许多。
转头看看，周停棹正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手上拿着不知道什么书在看。
他的头发乖顺地垂着，垂眸认真看书时更多散发出学生的少年气，往后的精英气息在此时还只是雏形。
然而这样的感觉在他抬眼看过来时骤然翻覆，视线相撞的一瞬，桑如有种被锁定为猎物的错觉。
也就只是那么一瞬，见人醒来，周停棹的神情由严肃软化，起身走来探她额头的温度。
“醒了，还难受吗？”
桑如摇摇头，脑袋在他掌下左右蹭蹭。
他的掌心怎么好像比自己的额头还烫？
肚子在这时候不合时宜地响起来，周停棹声音染上笑意：“饿了？”
桑如往被窝里埋，闷闷答：“嗯。”
他的气息从身边撤离，桑如这才发现床头柜上放了个保温盒。周停棹旋开盖子，从里头端出准备好的粥和清淡配菜。
肚子叫得更欢，桑如自觉坐起来，这时有人绕过屏风走来。
桑如惊诧地睁大眼：“洛河？”
“没大没小。”洛河手插在白大褂兜里，虽然这么说，却没什么嗔怪的语气。
桑如迟缓地眨眨眼，道：“实习校医？”
印象里洛河的确在临毕业的时间，在她高中做过几个月的校医。
这回轮到洛河惊讶，“啧”了一声：“会算命了？”
桑如刚想开口回话，唇畔就碰上半凉半热的触感。
周停棹舀了杓粥递到她嘴边，面无表情。桑如下意识张口把粥咽下，接着对洛河道：“你能有什么事儿是我不知道的。”
洛河垂下眼睑：“还真有。”
“什么？”
问完又是一杓粥送至嘴边，桑如吃着，眼睛却在看洛河。
有点落寞，不太像他。
“没什么，”洛河恢复散漫的态度说，“休息完赶紧走，学习去。”
说完从口袋里掏出块糖扔到她被子上，走了。
桑如吃了粥，又自觉去寻下一口，边张嘴边去摸糖，结果这杓没喂进嘴里，沾到了鼻子上。
桑如退开，抬眼见周停棹看看她，从旁抽了张纸，保持没什么波动的神情给她擦掉鼻尖的水迹，沉声说：“好好吃。”
她自觉噤声把这杓咽了，抬手说：“我自己来吧。”
周停棹手让开：“你刚挂了水，没力气。”
？
我有没有力气自己不知道吗？
不过被人伺候感觉还是不错，桑如随他去，越发心安理得地指挥着他弄点这个菜，弄点那个菜放在粥上。
周停棹喂完这个小饿鬼，才将剩下的随便吃了些，桑如呆住：“你没吃啊？”
“现在吃了。”
桑如顿觉良心不安，把刚得来的糖塞进他兜里：“给你。”
周停棹心情略复杂，到底还是没把糖还回去。
还有半个多小时晚自习就该下课了，东西还在教室没来得及收拾，桑如起了床，准备跟周停棹回趟教室。
洛河仍然在跟愤怒的小鸟作斗争，头也不抬说：“待着吧，这局完了我送你回去。”
桑如：“你不用值夜班？”
“用啊，”洛河耸耸肩，“可你现在不是就住这附近吗，送完你我再回来。”
他瞥了眼旁边面色不虞的人，勾唇道：“你的小男朋友自己还未成年，送你不安全。”
两人听闻同时陷入沉默。
这里最小的到底是谁啊？
不再多费口舌，周停棹径直牵起桑如，走出门前扔下一句：“安全。”
洛河手一歪，红色的小鸟半路空难，心里发出今天的第N次感叹——现在的高中生，真的很狂。
桑如走在前头，安静走了一段忽然转身，往后退着说：“我们今天作业还是没有写完，明天会不会继续被罚去办公室补作业。”
“不会，来医务室之前跟杨帆他们说过了，会帮忙向老师请假，”周停棹跨大步子缩小与她的距离，皱眉道，“好好走路。”
桑如“哦”了一声，乖乖转了回去，隐隐觉得周停棹跟前几天有些不同。
周停棹望着她的背影，继续消化她同样来自十年后的信息。
“正常”时间里与她见面的机会寥寥，或许因此他并不如自己想的那么了解桑如，但在爱欲纠缠上，他想是有足够的把握。
小公主喜欢赢，在做爱时也是一样，常常宁可自损一千也要伤敌八百，要看他为她忍耐，再发狂，周停棹有时顺应她，有时会以更磨折人的方式返还。
而在那些陡然生变的记忆里，小公主却似乎用着与他在一起时精进的本领，尽数拿来调戏十七岁的他，这一点在他来到这里之后也已领教。
可十七岁的自己尚且没修炼出后来足够以假乱真的镇定假面，她的猛烈攻势之下脸红心跳难以掩盖，倒教她看了不少笑话。
他虽不介意让她赢，然而如今游戏翻盘，角色对换，近水楼台，似乎到了反攻的时机。
如果那句“特别喜欢”是真，那么换一种方式双赢未尝不可。
45 记牢
先前迟到的教训让桑如洗心革面，日日不忘定好闹钟。
昨晚挂水时睡了一阵，今天竟比闹钟醒得还早，桑如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放空，听见新消息的提示音。
【z：今天好点没有。】
桑如打了个哈欠，心道周停棹也太早了。
【崽崽の：挺好的，你呢？】
【z：我也很好。】
【崽崽の：那学校见，小周早安。】
【z：好，早安。】
【崽崽の：教过你的，应该怎么说来着？】
周停棹一顿，继而回信。
【z：崽崽早安。】
早读进行到一半，桑如和周停棹便被语文老师一起叫了出去。
桑如态度良好，没等她问就先开口：“王老师，我们昨天请了病假，今天会把作业补上的。”
“不是这个事儿，”王老师被她逗笑，说，“区里马上有个作文竞赛，我们年级准备推你们俩还有其他班上的几个同学参加，你们有没有什么想法？”
周停棹送的那本厚厚的作文书还没翻多少页，桑如迟疑道：“可是议论文，我还没把握……”
“你就按你擅长的方式写，作文竞赛跟应试还是有点差别，你的风格可能更适合竞赛也说不定。”
桑如“哦”了一声，便听老师又问：“周停棹呢，有没有什么问题？”
周停棹：“暂时没有。”
老师拍拍他们：“你们别有太大压力，就当一次热身，不拿名次也没什么关系。”
“不过你们作业没做的事啊……”尾调拖得长，桑如心提起来，“不用写了。”
桑如松口气，看似淡然地点点头，周停棹看看她，微不可察地弯了唇角。
“不过得交篇作文出来，竞赛是命题作文，我跟年级组里其他老师回头商定一个题目，你们先试着写一篇。”
两人领了任务回去接着背书。
作文题在第四节课前由正好去办公室的同学带来，并带话说要明晚前交。
题目写在纸条上，周停棹拿着靠近桑如一些，放在中间展开来看
【岁月无垠，人生际遇讲求一期一会，在这趟单程列车上，我们见到许多好风景，却也有许多风光与我们匆匆擦肩而过。回头重新看一看，是否会发现失落的遗珍；重新听一听，是否能听见岁月的遗声。
根据以上材料，选取角度，自拟题目，写一篇不少于800字的文章；除诗歌外，文体自选。】
桑如一愣，下意识去看周停棹，却巧落入他眼里。
他的眼睑微微垂着，落下的目光好似没什么力道，只是因为她这样仰起头了，才恰好轻飘飘停驻在她身上。
周停棹很快移开眼，重新去看那题，状似无意问：“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题干，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要不是她没把秘密跟任何人讲过，桑如简直要怀疑出这题目的老师在为她量身定制。
她连主题都在几秒内想好了：周停棹牌回头草，真香。
但凡能写的话。
“挺好的，”桑如随口半真半假道，“发人深省。”
周停棹轻挑眉毛：“嗯。”
不知道为什么，桑如总觉得周停棹今天心情挺好，又听他问：“题目记住了？”
“还行。”
于是桑如眼见着他那修长漂亮的手指，有条不紊地慢慢把纸条卷起，放进了自己口袋里，说：“那放我这儿了，你再多回想几遍加固记忆，利于写作。”
桑如：？
周停棹强调一遍：“要记牢。”
桑如没来得及问他抽什么风，上课铃响，数学课便继续开始。
两人虽请了假，但回去以后还是跳着做了些，上节课老郑把简单的题快速过了一遍，留了填空最后一题和几道大题这节课继续。
填空最后一题有难度，老郑点了几个人报了答案都不对，便又想起他的课代表来。
他慢悠悠踱下讲台：“课代表，今天写了吗？”
“报告老师，我昨晚请假了。”
“哦，那就是没写。”
“但是我写了，”桑如清清嗓子，说出答案来，“二分之根号三”。
老郑噎住，原本想逗她结果还被反将一军：“行坐下吧。”
桑如坐下，瞥见周停棹似乎在笑，拿手肘怼了怼他。
一切被老郑收入眼底。这个不行，还有一个。
“周停棹，你也请假了，写了吗？”
周停棹站起来，个头还比老郑高出一截，直接回答：“二分之根号三。”
再次逗学生失败，老郑泄气道：“两个人的答案都对了，周停棹先给大家讲讲吧，是怎么算出来的。”
周停棹扫了遍题，把解题思路讲出来，全班听完，个个脸上写着“茫然”。
老郑也皱眉盯着题消化许久，最后说：“你这，是不是用了大学的方法啊。”
周停棹垂眸，见桑如也抬头盯着自己，心下突然一个紧张，道：“嗯，之前看过一点大学教材。”
老郑让他坐下：“挺好的，就是太超纲，桑如你来说说你的方法。”
桑如便起身按照自己的思路讲了，这下大部分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老郑回黑板前，按照这个方法又给大家深入浅出地说了一遍。
周停棹正担心是否露出马脚，手臂忽然挨上点热度。
桑如凑过来，眼睛看着黑板，小声道：“你怎么都开始看大学教材了，好厉害。”
周停棹松口气，没被怀疑就行。忽而又因她的夸奖耳廓微微发热，含糊地“嗯”了一句。
话音刚落，隐约听见两声她掺着点笑意的鼻音。
46 砰砰
恢复了不少力气，下课铃一响，桑如正准备跟历晨霏一起冲去食堂，却教人拦下。
周停棹没怎么用力，只是把她的手腕圈住，露出的红色绳线灼目得很。
桑如眨眨眼，听他道：“喝粥吗？”
她抬眉，手心一转反握回去：“喝。”
历晨霏见状默默翻了个白眼，拉着杨帆走了。
三顾周停棹的家，这次还是他主动邀请，可以算是一大进步。
桑如原以为要等他现做，已经跟在他身后进了厨房，做好了去打下手的准备，谁知他一打开电饭锅，腾腾热气就飘散出来。
桑如怔愣一下，问：“你什么时候煮的？”
“给你发消息的时候，”周停棹洗了两个碗，抬颌示意她说，“先洗手。”
“哦。”
那就是六点就已经煮粥温在锅里了……
淅沥的水流往下淌，掩不住他盛粥时锅碗与杓子碰撞发出的细微响动。
这栋楼后面就是一条小吃街，四楼的高度往下看，可以正好看见旁人的热闹。不少同学吃腻了食堂便会到外面觅食，眼下人头攒动，嘈杂的声响被纱网滤过，到达耳边时并不算很吵。
桑如有点出神，这样带着烟火气的场景，温馨到仿若直接抵达许多年后可能存在的某个瞬间。
后背忽而传来点触感，周停棹从后头过来，伸手替她关了水龙头说：“发什么呆。”
“没有。”
他不知从哪里拿来块干净帕子，罩在她手上轻轻擦起水来。她就这样被人圈在怀里，后背虚虚贴着他的胸膛，温热的呼吸一下一下落在耳后。
耳根约莫红了，有点发烫，桑如暗恼周停棹怎么撩人技法进步神速，边佯装镇定地任他擦手。
“好了，吃饭。”周停棹退开，方才的一切撩拨人的触手尽皆撤去。
桑如抿抿唇，望着他端碗出去的背影，洗了两双筷子跟了过去。
用完饭周停棹起身收拾碗筷准备去洗，桑如抬头看看他，忽然开口道：“周停棹，我头晕。”
他收拾的动作顿住，眉头微蹙道：“先坐好休息，一会儿再带你去趟医务室。”
桑如忙道：“不用，我躺躺就好了。”
见周停棹眉头仍紧锁着，桑如更直白暗示，软声问：“有客房可以借用一下吗？”
学校提供的教职工宿舍，哪来什么多余的客房？
周停棹沉吟片刻道：“不介意的话，可以去我房间躺一下，要是还不舒服，就跟我去输液。”
“知道啦。”
目的达成，桑如扶额作出不舒服的样进了他房间。
周停棹的床单被套都是灰色，显出冷感，然而呼吸间尽是他清清淡淡的气息，倒教人安心得真要睡了过去。
门口传来“咔哒”一声，有开门的动静，是他来了。
桑如继续闭着眼，睡意散去后反而更清醒。徐徐而来的脚步声被压得很轻，到床边后止住，紧接着他似乎往床头柜上放了什么杯子之类的东西，触碰声被小心翼翼压在杯底。
捕猎时以美食作为诱饵是常事，以身做饵却要更令人胆战心惊，然而心头的跃跃欲试不容忽略，桑如只觉有什么冲动劲在随着心跳不安地鼓噪。
正在纠结该在什么时机显出本意，他的气息在此时似乎正缓缓靠近。
桑如勉力保持平缓呼吸，却在察觉到他大约已近在眼前时下意识屏气。
砰砰。砰砰。
她听见他的轻笑，而后荒原之上风渐起，一个蒲公英似的吻轻柔落至额前，桑如心跳一滞，等反应过来已经探手拉住他的衣袖。
“你在做什么坏事。”她开口，带着睡梦中醒来的少女天真。
然而梦中少女怎会长睫翩跹，呼吸又在感知到他的靠近时中停。既然她要明知故问，周停棹便仍是佯装出几分被发现的窘迫，偏过头说：“没什么……”
桑如似乎不再计较，松开袖子转而去拉住他的手，瓮声道：“你吵醒我了，要负责再把我哄睡着。”
周停棹下意识回握住她的手，望着她仰起的脸，道：“怎么哄？”
她拍拍左边的空档：“你上来。”
周停棹有片刻的怔愣，被她手上忽然的使力弄恍了神，再反应过来时已经单手撑在她上方，另一只手则还同她紧紧握着。
桑如此刻的笑里带着得逞的狡黠，故意曲解他道：“让你上来，不是这样上来。”
47 哄睡
笑意晃眼，搅得人心动荡。
周停棹忽而俯身，索性离桑如只剩毫厘之距，他将字咬在齿间，低声问：“那是要怎么上来？”
反被猎物锁住，诱饵处境告急，桑如舔舔唇，见他的视线跟着自然而然垂下，扫过她的唇瓣又缓缓抬起，继续望着她的眼睛，浑然漫不经心，教人腿都有些发软。
桑如顿觉口中干渴，牛头不对马嘴道：“我要喝水。”
周停棹仍是这样停在她眼前，忽而眼里盛了笑意，牵缠着视线直起身去，从床头柜拿起刚放下的水杯，又拿了一板药片道：“坐起来，先吃药。”
桑如并没有记得把自己的药带来，这只能是周停棹的那份。她接过，仰头将药配着水咽了，又喝了几口缓释干涩，把杯子又递回去。
却见他接过杯子，就着剩下的水也吃了片药。
周停棹自己也是个病号，却毫无怨言地伺候这个，倒教桑如隐隐生出几分不好意思来。
“好啦，你也来休息一会儿。”桑如这回正儿八经地掀开左边的被窝，反客为主地邀请起这张床的主人来。
女主人的情态把握得十足了。
周停棹微不可见地勾唇，从另一边也钻进了被窝里。
桑如现在已经没了半点睡意，旁边还躺着个意气风发的十七岁高中生，心里很难不想吃点什么豆腐。
两人之间隔得挺远，桑如悄悄把中间耷拉下来的被子拱起，挪到了周停棹身边去，等能挨着他的右臂了，便动作极小地刮刮他的手背，嘟囔道：“要先哄我的。”
周停棹睁开眼，听她明明是命令语气却又可怜巴巴，心里顿时软成一片，于是侧转过身面向她。
桑如同样已侧过身子来，四目相对，她眨眨眼，眼见着周停棹的喉结滚了一圈。
为睡得便利，校服外套早脱了，都只留了里头的一层内搭，桑如钻到他肩窝上靠着，发间的馨香尽数往周停棹鼻间涌。
多次尝过她勾人的招数，周停棹明知这同样也是一个陷阱，还是抬手抚着她的后背，一下下拍着，只差给她唱个摇篮曲。
“你哄睡就是这样的？”她从他怀里抬起头，毫不留情地指出他的谬误。
抬起的手一时落下也不是，停住也不是。
周总哪来的哄小姑娘睡觉的经验，哪一次不是两人做到尽兴她便累得自顾睡去，顶多像这样抚几下背也就入眠，哪里用得着费尽心思要人来哄。
掌心到底还是轻轻落下，就停在她背上，周停棹微微低头，做足了谦卑的学生姿态，却明里暗里带着诱哄：“那应该怎么做，你教教我？”
他真的太好看，皮肤很白，却又由高挺鼻梁和硬挺轮廓径自分出明暗，以至于要说他硬朗可以，说他漂亮也不违和。
而今他拿这样柔和的眼神看着自己，又或者缘于药效开始发作，桑如有些晕乎，于是忘乎所以道：“让我累了，不就可以睡着了？”
周停棹一愣：“嗯？”
手忽然就被人牵起，覆上她胸前的柔软，而那人抬眼看过来，拿最纯净的眼神说：“摸摸我……”
周停棹几乎立刻就起了些感觉，从下身绵绵往上缠，将心脏也缠住，连带着手心也不自觉随着她的动作逐渐收紧。
桑如原本清明的眼神此时开始迷蒙，眼睑半阖下去又抬起，发出柔柔的喘息。
周停棹缓缓揉捏她的一侧胸乳，开口时声音已然喑哑：“这样是累，还是舒服？”
桑如睨他一眼，咬唇没答。
直到他不知什么时候忽而将虎口卡在她乳下，就这样托住那只奶子轻轻晃，荡开的乳波沉在手掌，桑如只觉胸口一阵坠感，越发空虚起来。
“嗯……别玩了……”
周停棹低声笑说：“很有分量。”
桑如不服输地探到他身下：“是很有分量。”
周停棹“嘶”了一声，掌心移到她的腰际：“可以吗？”
“可以什么？”
桑如感觉到手心的硬物越发硌人，面前的人继续逼近：“可以进去碰吗？”
“明知故问。”
桑如说完，便听见头顶传来两声闷笑，接着腰侧空了一下，胸口突然覆上温热的手掌。
从内衣的间隙滑入，周停棹手心抚过她的乳头，划着圈慢条斯理地摩挲。
“挺起来了。”
“你也硬了。”
“嗯。”
他就这样轻易承认，反倒让人难以接茬，桑如软着嗓子道：“光这样可不够。”
“是吗？”
桑如没来得及以肯定的回应去挑衅，就倏忽感觉腰间一紧，周停棹单手搂住她的腰将人带到怀里，哑声道：“自己把衣服撩起来，好不好？”
偏要加一句“好不好”，看似有商有量，桑如却觉得没什么退路。她屈指将衣摆慢慢掀起，渐露出饱满挺拔的乳肉，而后周停棹便教人猝不及防地低下头来。
他左手拉下内衣上沿，让小乳头颤颤露在空气中，食指挠拨两下便低头衔进口中。
48 喝水
人从出生伊始，吮吸便成为本能，桑如只觉胸口被他大口嘬着，湿湿软软的舌头时而也跟着出来从上头扫过。她微微仰着头开始喘息，不自觉将手指插入他的发间。
此刻整个人骤然越发敏感，每一点小的动静都能清晰地从那个部位传到大脑神经。
胸口发涨的间隙，周停棹的手忽而从腰侧滑进裤缝，接着臀肉一下被包裹住，被揉捏着与另一瓣分开。
抖着小屁股也躲了，却躲不过。像面团一样任人拿捏了一会儿，穴口忽而抵上根手指，似有若无地摩擦两下。
胸口的骤雨忽而停滞，周停棹起身到她上方，说：“蹭了我一手的水。”
桑如将人推开：“舒服了就流水，不是很正常吗。”
“嗯，”周停棹眼里含笑，忽而道，“宝宝，我渴了。”
这又是什么称呼啊……
桑如没听他这样叫过，一下脸上发烫：“渴了就喝水。”
周停棹没动，依然撑在她上方看她，眼神越发灼热。
“我给你拿水杯……”桑如欲推开他的手臂出去，却被他拉回来。
被困在他的手臂间，两人莫名眼神对峙起来，周停棹看看她，忽然垂头埋到她颈间：“想喝你的，好不好？”
果然男高中生一旦接触这方面的事，就会无师自通吗？
刚才还严肃正经的人现在像撒娇一样求欢，桑如顿觉心口被小羽毛挠了，细若蚊蝇地“嗯”了一声，话音刚落颈间便被亲吻一下。
接连的吻顺着脖颈一路移至脸畔，到达嘴唇后止住：“让亲吗？”
“要亲就快亲……”
尾音被堵在两人唇缝间，周停棹边吻她边探手下去，摸到柔软的耻毛，如愿听见她将喘息融进这个吻里。
热腾腾的湿润气扑到指尖，周停棹揉着她的花穴，哑声道：“坐到我身上来。”
桑如顺势到他身上去，刚在他腰上坐稳，却突然被抱着挪到上头来，桑如一声惊呼，抬手撑住面前的墙壁，腿分开在他耳侧。
心跳狂起，桑如低下头，却见周停棹在她腿间笑说：“是要你坐到这里。”
周停棹并没给桑如留出还口的机会，微一仰头便拿唇舌碰触到她，桑如已然再说不出话。
她闭着眼，全身的感知能力仿佛都聚焦到穴口，眼前一片暗色，而在这片暗色里她却能跟着他的动作勾勒出下身的境况。
他方才吻了她，现下连小穴也要怜爱似的浅吻几下，教人酥酥麻麻。周停棹伸了舌头出来，舌面从整道缝隙舔过，她直觉又有水从穴里出来，应当被他这样来回的舔舐全都卷了干净。
柔，且韧，舌头大约是抚慰小穴的利器，挑开阴唇钻进穴里后，桑如再难忍住喉间的呻吟。
“唔……别往里了……嗯啊……还要……”
说出的话也开始前后错乱，周停棹似乎在笑，忽而换上牙齿轻轻厮磨她的阴蒂。小阴蒂虽已兴奋地硬起，却抵不过牙尖的硬利，被稍一磨蹭便敏感得不行。
桑如受不住地欲抬起屁股，却被周停棹摁着继续压在他的唇齿间，她颤抖着小声呜咽起来。
“周停棹！呜呜呜不要了……嗯啊啊……”
他恍若未闻，半晌终于放过这一处，张口将阴部整个含进口中，下身传来他嗦舔的声音，桑如爽得几乎坐不住。
等到他又换了舌头伸进洞眼里去搅弄，桑如终于受不住地向后倒去，双手撑在他身侧，就这样整个情状都曝露在她眼底。
周停棹就是这样捧着她的穴吃的，甚至鼻间上还泛着水光，约莫不经意间蹭了上去。
他放缓了舔弄的速度，抬眼望过来。
那样的眼神说不上来该怎样形容，就好像在欣赏坠入猎网的猎物，又好像下一秒就要把她拆吃入腹。
桑如心下一颤，在他突然又加快攻势的档口终于喘息着再一次高潮，下身控制不住地颤抖，似乎有什么没抑制住潮涌而出。
一切力气就在此刻撤去，她就这样仰面躺倒在他身上，任周停棹最后对着她的小穴重重吮吸。
眼皮累得半阖起来，桑如听见一点窸窣动静，紧接着周停棹也换了一头，压到她身上来。他的嘴唇上还带着水液，隐隐嗅见些微腥甜气。
他笑着亲亲她的唇角，道：“宝宝喷了好多水，不渴了。”
桑如伸手去推他，推不动，反倒被他握住手也亲了一下，周停棹抬手抚着她的头发，说：“累了？”
她没了力气，只能虚虚发出个鼻音：“嗯。”
“那哄你睡觉，算成功了吗?”
49 十八条街
约莫是吃了药的缘故，桑如这觉睡得香甜。醒来伸了个懒腰，不巧打到了周停棹的脸上。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来，侧转过来看着她一言不发，脸上被不轻不重地碰到也似是许久才反应过来，揽着她的腰要她揉误伤处。
桑如理亏，装模作样给他按按。
周停棹声音带着点刚醒来的沙哑：“睡得好吗？”
桑如：“挺好的。”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他皮肤很好，桑如没忍住加大力度揉了两下。
周停棹突然逼近，低声问：“我哄得好吗？”
方才昏昏沉沉装睡逃避过去的问题，眼下又被摊到面前来。他离得太近，长而浓密的睫毛就在她面前不足一寸的地方缓缓眨着，桑如被美色恍了神，不觉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好啊。”
周停棹笑起来，拍了拍她的屁股，道：“起床了。”
桑如回过神来，拉起被子将自己埋了进去。
下午第一节课开始前两分钟，两人才姗姗来迟。
历晨霏好事地从杨帆身后探出头来：“你俩吃的什么粥啊，能吃这么久。”
桑如：“满汉全席。”
嘴里没两句就要跑火车，历晨霏想八卦的心蠢蠢欲动。她可真是太好奇那两位的进展了，偏偏桑如这人又不怎么八卦，也不懂得闺蜜之间要实时汇报一下进度。
课已经开始，历晨霏想了想，写了个小纸条过去。
桑如从周停棹手里接过，展开一看。
【你们到哪一步了！我才不信这两个小时你们什么也没干！哼！】
她瞥了眼周停棹，低头回字条。
【你跟你那个呢？】
桑如卷起纸条，戳了戳周停棹，让他递过去。周停棹看她一眼，顺从做了，没说什么。
很快纸条又传回来。
【说起这个我就生气！可以说是毫无进度！杨帆简直就是块木头！刚刚我们去吃饭，排队我站在他前面，不小心被前面的人往后挤得要倒下去，那我想，正好啊，倒在他身上呗！伸个手接我一下就可以四舍五入算抱抱了！结果！他居然眼疾手快侧了一下，拿肩膀给我顶回去了！戳得我背上现在还热乎着，气死我了！】
历晨霏洋洋洒洒写了一大通控诉，桑如没忍住笑出声，刚发出一小个音节就连忙吞进嘴里，还好没被老师听见。
倒是周停棹，偏头看了她一眼。
桑如不以为意，见纸条已经被写满，便另外拿了张便签条，忍着笑写道：【别生气，直男嘛，正常。】
写完仍是欲递给周停棹去，桑如见他左手空空握拳搭在桌上，悄悄去抓住他的手，摊开，将纸条塞进去，一气呵成。
周停棹望过来，眉头已有蹙起的趋势，她便立时瘪瘪嘴，作出可怜的表情来。而后他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继续做了这个传信人。
历晨霏似乎意识到被绕了一圈，桑如还是没回答她的问题，便写：【你这语气，你们进展神速？！赶紧讲讲到哪一步了！】
桑如边看边顺便答了化学老师面向全班问出的一个配方问题。
而后提笔写：【就，快你十八条街吧^_^】
配上一个表情，本次嘲讽也完美了。
故技重施塞进周停棹的手心，却见他看着黑板，径直将便签纸塞进了自己口袋里。
桑如伸手进他口袋，小声道：“你怎么还私自扣押！”
周停棹手背将纸压在底下，掌心握住她的，捏了捏道：“暂时没收，好好听课。”
把手收了回来，桑如不得不承认被苏到一下，心想，真不错啊小周，已经这么有老板抓员工开小差的做派了。
桑如终于偃旗息鼓，复投入高三生身份该有的专注里。
下了课，桑如几乎已经忘了还有东西被扣押的事，周停棹倒很自觉，从口袋里拿出来放在了她桌上。
桑如喝完水咂了咂嘴道：“就还给我了？你不好奇里面写了什么吗？”
周停棹摇摇头。
桑如强调一遍：“里面可有你。”
周停棹这下顿住，问道：“好话还是坏话？”
桑如：“这可说不上来。”
故弄玄虚，硬要把人的好奇心挑起。
他似有松动的迹象，桑如又加把火力：“可以看，不告你侵犯隐私。”
周停棹哼笑两声，慢条斯理将纸条展开扫了一眼。这张纸只是后来一半，但原先谈论的什么主题大约也可以推测出来。
周停棹的视线落在最后那几个字和那个“朴实”的笑脸上，缓缓开口道：“快了十八条街，具体是指？”
“我不知道。”桑如在习题上填了个答案，若无其事道。
“是吗，”周停棹把纸条恢复原样，先是照例传信到过道另一边，而后看着书同样若无其事说，“我知道就行。”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周停棹真是学什么都快，桑如深觉再这样下去，他很快就要出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