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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合照
蒋弛第二天六点就回去了,他换衣服时的窸窣声让黎书醒了一下,察觉到被子里的一团动了动,他放轻动作,微微俯身。
“没事,你睡。”
困意让眼皮打架,黎书觉得自己应该要做些什么,挣扎着要起身,于是他又躺了上来,下巴搁在头顶。
“睡吧,我陪你。”
像小孩一样被安抚,闻着他身上的气息都会觉得安心,就在这样一下下轻拍中,黎书抵不住睡意,又重新闭上双眼,沉沉睡了过去。
天色朦胧,最后蒋弛留下的,是一个印在额上的轻柔的吻。
八点的飞机,到家十二点,蒋弛拿着手机给黎书发语音,房门被扣响。
他还穿着厚厚的外套,衣襟敞开,正欲脱下。
黎书给他发了一个委屈小猫的表情包,再往上看,是他发过去的照片。
一张自拍,眼睛大大的女孩对着镜头腼腆地笑,肩膀上,还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是昨天他们见面后,黎书拿他手机拍的。
准确来说,是蒋弛让黎书拿他手机拍的。
— “可是我都没有给你准备礼物。”
收到手链的女孩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碎发显得毛茸茸的。
“我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了,也不知道你会来。”
蒋弛很想摸摸她的头,于是也这么做了,他弯腰,看着她的眼睛,“那你得补给我了。”
“你想要什么?”黎书很诚恳,“我一定会买给你的。”
“你。”
“啊?”她楞住,本就大的眼睛睁得更圆,看起来就像她发的那只小猫。
“你的照片。”蒋弛笑出声,按着她的头转过去,掏出手机。
当着黎书的面,按下解锁密码。
“看好了,我可告诉你了。”
黎书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躲着他的手,“我又没问你。”
顺势滑到肩上,蒋弛把她揽住,点开相机,一俊郎一明媚两张同样精致的脸出现在屏幕。
相机里的蒋弛挑了挑眉,和她脸贴脸,“把你留在我的手机里吧。”
他在看屏幕里的自己,黎书莫名其妙,脸红了。
趁他还没发现,她接过手机,镜头对准自己。
蒋弛揽着她笑,“怎么,我见不得人?”
黎书底气不足,“那你到底要谁的?”
他调侃,“你好看,要你的。”
黎书闹得耳热,不理他,找了个角度,调整光线,按下拍摄。
拍完后她立马点进相册,蒋弛就在一边默不作声地笑,看她进行女生自拍完毕后的必备检查。
表情完美,构图完美,光线完美,除了肩上还有一只明显就是亲密搭着的手,完全就是一张正值青春年华娇俏少女的自拍照。
正准备退出去,蒋弛另一手覆了上来,他贴在黎书耳边,靠得很近,“你看我脸上是不是有东西?”
他经常这样问,弄脏了要黎书帮他擦,沾灰了要黎书帮他吹,所以黎书没多想,下意识跟着砖头。
唇突然就贴上被风吹得冰凉的脸颊,她征住,蒋弛按下侧边键。
画面定格,看上去就是女孩仰头亲吻剑眉星目的少年。
“合照,”他偏头亲了下,“这张也要留在我的手机里。”
— 本来还想多聊一下,听到有人敲门,蒋弛敛眉,不用多想,只能是他母亲——贺女士。
还不想太快暴露,蒋弛放下手机,走到床前脱外套。
得到应声后贺玉凌走进来,对他这幅明显出去过的样子视而不见,略过他走近书桌后,大致翻了翻上面散着的文件,“都确定好了吗?”
蒋弛随手扔下外套,语气平淡,“嗯。”
“你还有几个奖项和项目需要补充,”贺玉凌转回身,“记得准备资料。”
“知道了。”打开电脑,戴上耳机,蒋弛靠坐在椅子上,“我抽时间再去。”
很明显的拒绝交流。
贺玉凌低头笑了笑,走到他身后,语气温柔,“昨天一直在打游戏吗?”
他们经常不在家,出去应酬是家常便饭,昨天只有蒋弛和刘叔在,就连她自己,也是中午才从公司回来。
蒋弛神色自若地移动鼠标:“早上出去找薛宽了。”
“挺好的,”屏幕上映出一个温和的笑脸,“马上要出国了,和同学多见见也好。”
“可能没有一年了吧?马上你们也要各奔前程了,能维持一段高中情谊,也是好事。”
话里有话,鼠标顿住,游戏人物卡在中央。
不远处的书桌上,两分钟前有消息通知,屏幕亮起,忘记锁屏的手机桌面上女孩明眸皓齿,眉眼带笑。
刚好藏在散乱的文件下。
贺女士笑得更温柔,轻拍他肩,“你这张照片选得比之前好,更清楚些,看着也漂亮。”
脚步离去,蒋弛坐在电脑前,背影僵住。
(一百一十一)成人礼
过完最后一个堪称轻松的新年,接下来的日子,可谓是一天比一天紧张。步入高二下学期开始,时间就跟上了发条一样,教室里进进出出各科老师,后门处却再没有嬉笑的同学打闹。班主任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阴沉,年纪主任的头发也一天比一天少,墙上早早地就贴好了“高考倒计时”的表,哪怕还有四百多天,也依旧能让每个经过的人收起脸上的笑。
对黎书而言是这样,对高令远之类的国际班来说就没什么不同,至少他们不用为一周一次的考试紧张,可是本身不在一条赛道,也没有什么可比性。
其他人来找蒋弛的次数也变少了,不是他们主动不来,而是在有一次一堆人又在后门喊着“蒋哥”后,他转过身,把抛过来的篮球又扔了回去。
“不打了,别来吵我学习。”
他拒绝了,再不同他们一起。
课间的时候黎书趴在栏杆上问他,你想去哪里呢?
他还是那个答案,背靠着,挡着月亮,说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于是她就在走廊上笑,用只有两个人才懂的语气悄悄道,那你就给我补习吧。
蒋弛看着她挑眉,手放下,轻轻把她被风吹乱的头发别上。
他们照常学习,课桌上的练习册越堆越高,需要整理的错题集越来越少。
高令远中途来找过蒋弛几次,说岑宁跟他绝交了,薛宽即将出国了,他一个人在学校游荡,感觉心里空空荡荡。然后蒋弛就说,他要陪小小。
那天直到放学,黎书都还没忘记高令远痛彻心扉地怒骂。
时间就在紧张的复习与偶尔的放松中流逝,一如白驹过隙,眨眼间,就已翻开新的篇章。
高三生们都在进行着日复一日的高压生活,除了成人礼这天。
脱离课堂,仿佛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高一时光。
所有人都在为即将为到来的晚会暗暗兴奋,因为这可能是整个高三阶段,最后的休闲时光。
— 终于到了成人礼这天,集合完毕后,教室就闹成一团。
黎书换好裙子回到教室时,萧潇惊讶地发出赞叹:“哇!黎书,你好漂亮啊!”
她本就白,一身浅蓝色露肩长裙更衬得肌肤莹白如玉,脖颈细长,锁骨线条清晰,还因为晚会画了个淡妆,明艳的五官经过修饰之后更显得精致立体,整个人活脱脱就是橱窗里的洋娃娃。
萧潇感叹的声音不小,黎书有点羞赧,挨在门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走动时蓝色裙摆微微晃动。
教室里人已经不少,各个角落都有混杂的说笑声,只有她的座位安安静静,旁边空无一人。
换衣服时蒋弛给她发消息说自己要去拿东西,她呆呆地回了个好,说自己在教室等他。
萧潇会编头发,没一会儿就被争来抢去地叫,她在这边应了声好,又跑那边去回别人的话。
黎书就靠在课桌上看她忙忙碌碌,周围都是欢笑,让哪怕不在其中只是围观的人也变得心情很好。
教室里的每一幕都被定格成了图画,形成一个个小小的缩影,存进那部名为高中的电影。
人来人往,黎书站着发了会儿呆,听到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
曾经无数次靠近过,哪怕再吵再闹,也能第一时间认出。
她靠着课桌没有动,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
好似心有灵犀,她不动,蒋弛也不说话。
就这么沉默着一点点靠近,直到呼吸喷洒耳侧,一束盛放的玫瑰放在眼前。
视线都被娇艳欲滴的粉色占满,黎书微楞,听见蒋弛低沉的声音。
“哇,”他笑着说,“好漂亮啊,我的同桌。”
— 第一次看见蒋弛穿西装。
虽然之前发言时他也穿得很正式,但比起来,还是今天更好看。
统一的黑色也被他穿得耀眼夺目,肩宽腿长,身形板正,低调款式的西服下,双腿匀称修长。他带了块手表,握着花束时,手背青筋隐隐浮现。
黎书转身,刚好迎面撞进怀里。鲜花塞入手中,香气馥郁扑鼻。
打理过的短发被风吹过稍显凌乱,刚好在偏向成熟的打扮下,增添上独属于青春期的少年感。
他今天真的很好看。
眼里好像只看得见那双总是含情的眼眸,黎书微微低头,将花束拥入怀中。
“谢谢。”她红着耳尖,轻声说。
“谢什么?”蒋弛轻笑,弹了下光洁的额头,戴着银戒的手稳稳摊在身前,掌心向上。
“现在要走吗?”
黎书没说话,只是慢慢把手搭上,相握的手上两枚银戒轻轻碰撞,而她抬起头,脸上带着明媚的笑。
— 晚会的内容很简单,校长致辞已经在上午举行,剩下的时间其实就是留给大家交际和娱乐。
被拉着合影的间隙,黎书不经意瞥见另一边的蒋弛,他一来就被不同的人围上,各个班的,黎书曾经见过的或者没见过的,都在跟他打招呼,众星捧月,只需站在那里,就成为所有人的焦点。
无形中两拨人分开,泾渭分明。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蒋弛在人群中回头,脸上还带着得体的笑,眉梢冲她扬了扬。
不自觉地就开始跟着笑,黎书悄悄眨了眨眼,在人声鼎沸中,心照不宣地回应。
直到他身边的人散去,身姿挺拔的少年站在原地,张开双臂。
黎书笑盈盈地撞进怀里,扒着他的手臂,垫脚凑他耳侧。
“蒋弛。”
已经想说一天了,她脆生生地喊,以手作喇叭状。
“你好帅啊。”
— 直到快进门的时候,黎书都还控制不住嘴角上扬,她从来都没有这么开心过,好像所有的压力都得到释放。
只有今天一天,她在心里悄悄给自己放假,只放松这样一天,就回到原来的状态。
压了压嘴角,打开门,客厅灯亮着,还没有喊出那声“妈妈”,一道质问先响起。
“谁送你回来的?”
茫然的反应不过来,黎书征住。
“有人送你回家吗?”
妈妈又问。
终于找回自己思绪,黎书抿唇,在昏黄的灯光中看回去。
“没有。”
“那你怎么回来这么晚?”
“今天学校有晚会,我和同学们多待了一会儿。”
关萍坐在沙发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短暂沉默后,招了招手,“你过来。”
没由来的心慌,黎书努力让自己不露出异样,像往常一样站在妈妈面前。
屋内安静得可怕。
关萍还是看不出情绪,只眉头微敛,沉默几息后看着她,“小小,有男孩子在追求你吗?”
黎书缓缓摇头。
“你在和别人谈恋爱吗?”
心脏在胸腔里加速跳动,耳边只听得见自己否认的声音,黎书再次摇头,“没有。”
“那这是什么?”
突如其来的怒喝,紧接着一条项链被扔到桌上。
“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屋内发出硬物碰撞的脆响,银色项链躺在玻璃桌上,钻石闪着细碎的光。
黎书有一瞬的恐慌。
是她的项链,她锁起来的,放进保险箱的项链。
耳光扇在脸上,关萍愤怒的声音在屋里回荡。
“小小,你撒谎啊?!”
(一百一十二)断干净
左脸火辣辣的疼,黎书偏过头去,脑子一片空白。
“张阿姨给我说我还不信,你到底为什么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视线一点点变得模糊,黎书僵住不能动,耳朵嗡嗡响。
“什么开始的?你们多久了?他都对你做什么了?”
五指在身侧收拢,黎书垂眸偏回头,紧抿着唇不说话。
关萍大为恼火,抓起桌上的项链,猛然砸到黎书身上。
下意识闪躲,坚硬的钻石打在脸上,泛起微微的疼。
“说话啊!哑巴了吗?我问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没有……”
“那这是什么?你偷的?还是买的?你放在保险箱里,是怕谁看见?”
食指指向黎书,关萍胸膛剧烈起伏。
“张阿姨都跟我说了,有个男生经常送你回家,小小,你为什么要撒谎?”
“我们送你来读书,那么辛苦,是为了让你去谈恋爱的吗?”
“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他家里有钱?因为他能送你这些昂贵的礼物?”
“妈妈!”黎书泪水盈眶,全身抑制不住的颤抖。
“我说错了吗?”
话出口关萍就有些后悔,但长辈的身份让她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哪怕是口不择言说了这样贬低女儿的话,也梗着脖子继续指责,“你没有在和别人谈恋爱吗?谁会送你这样一条项链,又把你天天送回家?”
“是我们的条件还没让你意识到你自己的情况吗?我们卖了房子供你读书,你爸爸没日没夜地拼命工作,把你带到大城市来,是为了让你在这里不务正业的和别人谈恋爱的吗?”
“你们才多大?谈完之后呢?他那样的家庭,能送你项链,考不好有家人兜底,你呢?你能把卖掉的房子赚回来吗?”
“你有为自己的未来考虑过吗?”
一句句质问刀子似的扎在黎书心上,被砸过的地方隐隐作痛,脑子里已经根本没办法思考,泪水蓄满,只能麻木地掉下。
“没剩几个月就要高考了,我不想在这个时候骂你。下个星期跟我回去,你要在户籍地考试。”
“他是谁?”关萍起身,走到黎书面前。
没关紧的窗户被风吹得吱呀响,光线被挡住,眼前越来越暗。
“那个男生是谁?”
全身的血液倒流回去保护心脏,五指紧攥着,指尖变得冰凉。
“初中同学。”
黎书听见自己这样讲。
晚风吹进拂乱别好的长发,她盯着地上的项链,嘴唇变得干涩。
“我们已经没联系了。”
忘记最后是怎么收场了,黎书只记得妈妈和爸爸吵了一架,而她躲在房里,像往常一样,发呆看着月亮。
妈妈质问的声音穿过门板传进耳朵,她隔着听筒向对面发火。
“你管过吗?把女儿扔到我这里,你问过一次吗?她是我的一个人的责任吗?如果不是你非要送她来,会有这种事发生吗?”
“我没管?我怎么没管?我每天加班加到深夜,你要我怎么管?”
“把她带回去!”关萍歇斯底里,“黎诚,别总是挑我的错,你也该管管她了!”
“反正她要回去高考,我不管你在干什么,最后几个月,你必须给我看着她!”
记不清他们有多久没这样吵过了,这样的场景明明在十二岁以前很常见,黎书仰头数着星星,呆愣地抱住膝盖,孩童一般将自己保护起来。
直到房门打开,有东西扔到床上。
“跟他断干净。”
是那条项链。
“小小,别让我失望。”
飞机划过夜幕,像那颗钻石一样,将她短暂的,披上美丽外衣的成人礼一点点划破。
— 黎书做了个梦。
梦里她又回到了十五岁那年的盛夏。
她被堵在校门口,怎么也回不了家。
因为她用水泼了王郁。
七八个男生一起,痞里痞气地围着她,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把王郁推到最前面,逼着她对他笑。
他们叫她嫂子,王郁还想动手动脚。
黎书吓得脸都白了,拿书包打他,不停对着旁人呼救。
可是没有人搭理,那里人不少,却没有人敢管她。
她不想哭,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很脆弱,可是她太害怕了,哪怕拿着书包不停地拍打,手也在止不住地颤抖。
她很想打电话告诉妈妈,可是手机被抢走了,他们每个人都比她高,她根本拿不到。
像被扼住了喉咙一样无法呼吸,在王郁试图揽过她肩的时候,黎书把书包扔在他脸上,转身跑了。
她从来没有跑得这么快,听见王郁在身后骂了句脏话,有人追了上来。
明知道自己根本跑不过他们,可是黎书还是拼命朝前跑,她怕得一直在哭,手脚都变得冰凉,脑子里只有恐慌。
快要被追上时,她跑到了一个篮球场。
里面空无一人,而她体力不支,再度被重重围上。
王郁站在面前轻浮地笑,骂了句脏话,让她接着跑。
黎书只能后退,眼泪一颗颗往下掉。
抵上台阶,摸到一块石头,她咬咬牙,刚准备砸过去—— 一颗篮球率先砸到王郁背上。
她看见王郁踉跄了下,骂骂咧咧转过身,而她就在这个时候,找准空隙往外跑。
她跑得很快,像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的动物,随风传来的,是那些人劝阻王郁的声音—— “算了,算了,是蒋弛。”
蒋弛,原来她在很早之前,就见过他。
泪水漫过眼角,黎书闭着眼,在睡梦中,痛哭出声。
(一百一十三)转学
办理转学的时候,黎书在办公室碰见了陈则,他刚好拿着一迭厚厚的资料来找主任加盖印章。
办公室只有他们两人,微微刺眼的阳光下,一眼就能看见女孩眼皮的浮肿。
陈则推推眼镜,“黎同学昨晚熬夜复习了吗?”
黎书征楞了下,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小幅度点了点头,下意识将手里的证明往回收。
纸张响动,黑色加粗字体一晃而过。
陈则无意瞥到,“你要转学?”
几不可闻地“嗯”了声,黎书看向桌上被风吹动的纸页,“我要回户籍地高考。”
“差点忘了,”陈则笑了下,“我高一时还因为这个问过你。”
“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黎书垂眸,声音放得很轻。
“那我的聚会,你会来参加吗?”
她转头看过去,陈则扬了扬手里的资料。
“我准备出国了。”陈则一如既往地温文尔雅,“七月可能就会走。”
“我希望你能来,”见她好似还没回神,陈则放松靠在办公桌上,“走之前我还是想再见你一面的。”
“其实我一直记着你冬至那天跟我说的话,我很羡慕蒋弛,黎书。”
纸张被风吹得哗哗响,他微仰着头,突然转了话题。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就总被跟他比。我知道他或许不在意,可是他越不在意,我就越嫉妒。”
“他做什么都很轻松,就好像他站在那里,不需要多努力,就会有人将最好的东西送给他。”
“我爸让我跟他学,我妈让我跟他打好交道,就连在饭局上,他们都要不停吹捧着他。”
陈则轻轻笑了下,微微扭了扭脖子,更随意地靠着。
“明明我不比他差,为什么他却总是高高在上。”
“我以为他那样的人做什么都靠抢,至少在和人相处这方面,我能胜过他。”
“可是你拒绝我的时候,说你喜欢他。”
——“对不起,陈则。”
“谢谢你跟我说这么多,我也很感谢你对我的帮助,但是对不起,我已经和蒋弛在一起了。”
“我喜欢他,所以我不能答应你。”
一字一句他都清楚的记得,陈则转过头,撑在桌上看她。
“我觉得我很失败,连第一次喜欢的女孩,也选择了他。所以后面在楼道,我才会对你说那些话。”
“抱歉,”他很认真,“我总觉得欠你一句对不起。”
突然就聊到这一步,陈则好像在跟她谈心一样,黎书没有遇到过这种境况,愣愣地听完后,憋出一句:“没关系……”
“所以我才羡慕他,”陈则勾起嘴角,“没想到你听我说完之后,也还是和他在一起。”
“你们商量好了吗,他什么时候走呢?”
黎书有些茫然,微蹙着眉头看过去。
“蒋弛也要出国了不是吗?按照进度的话,他现在应该已经收到offer了。”
看着她的表情,陈则轻声,“你不知道?”
耳边又在嗡嗡响,脸上好像又挨了一耳光。
黎书垂眸,“我知道。”
— 黎书突然转走了,在某一天直到上课都没见到她的身影后,班主任告诉大家,因为她是外地户籍,所以按照规定,她需要回去参加高考。
一周前,学校就已经批准了。
萧潇听到后只是难过地可惜了下,而蒋弛在身后,折断了笔。
“你知道?”
他目光阴沉沉的,看得人心里发毛。
“她……昨天发消息告诉我了……”
萧潇咽了咽口水,看着蒋弛放在桌上的手背,青筋暴起。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还是关机,蒋弛烦躁地靠着栏杆,把手机重重扔在地上。
“砰”的一声响,手机旋着滑到走廊。
被一双无意闯入的脚拦下,高令远目瞪口呆,提高了手里的口袋。
“我可没惹你。”
闭了闭眼,蒋弛转身,准备下楼。
“诶等一下!有东西给你!”
高令远慌忙捡起手机,小跑几步上前拦住,“黎书给你的。”
“你见过她?”
谁知道蒋弛的反应特别大,突然转过身,眉头紧锁。
高令远不知道他怎么了,“见过啊,昨天下午,她来教室找的我。”
袋子在手里摇晃,高令远示意他拿走,“她说没时间给你了,让我今天转交。”
“是什么?”蒋弛垂眸,声音有些沙哑。
“我怎么知道?可能又是给你的礼物吧。”不屑地撇了撇嘴,高令远抬高了手。
心里突然慌乱地跳,似有所感,蒋弛盯着那个白色纸袋,迟迟不敢动作。
“快点啊。”拿个礼物都磨磨蹭蹭,秀恩爱也不用这样吧,高令远往前送了送,一脸不耐。
有什么东西好像正在一点点从身体抽离,接过纸袋,打开盒子,里面不是黎书送给他的礼物,是还回来的,他只送给女朋友的那条项链。
(一百一十四)变成被雨淋湿的小狗
还是打不通,手机摔在桌上,砸乱一堆资料。屏幕上密密麻麻一串,五十多个未送出,全是来自同一个号码。
直到来电铃声终于响起,蒋弛慌忙按下接听,生怕错过一秒,对面就会挂断。
“蒋弛。”
还没出声,对面传来朝思暮想的声音。
他怔怔地坐着,不敢开口打断。
“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黎书的声音很轻,像恋人间的喃喃私语,却冷漠到几乎听不清。
“对不起,要转学的事,没有提前告诉你,是我食言了。”
“你曾经说我去哪里你就去哪里,可是蒋弛,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不要再联系了,我们到此为止吧。”
“为什么?”声音沙哑,很久才能问出这样一句话。
黎书只沉默了一瞬,继而平静回答。
“因为我不需要你了。”
“我已经不需要有人补习了,对不起。”
她很冷静,像他们从未认识过一样。
“你不会再给我打电话了,对吗?高考快到了,我想好好复习。”
“谢谢你。”
电话挂断,最后传来的,是永远不会消失的忙音。
— “黎书……诶!找到了!你在这里!”初中的同学激动拉过她的手,指着墙上贴着的名单,“高一二班,你在这里诶!”
黎书抱着厚厚一摞书,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二班诶!你成绩太好了吧!”刘玉拍着她的手臂,一双眼睛都变成了星星眼,“我在八班,太差了啊!”
“没事啦……”书有点重,黎书艰难换了只手,正准备安慰一下好友,猝不及防又听到刘玉惊呼。
“蒋弛!蒋弛在你们班诶!”第一排的名字被戳得啪啪作响,“天呐!你们居然是一个班的!”
名单贴的位置比较高,黎书仰着头,看小小两个字糊成黑影。
“没想到他居然也填了这所学校,我还以为他和那些人一样,也去国际高中呢……”
刘玉嘟嘟囔囔,似惋惜似感叹,认真盯着,指尖顺着白纸往下滑。
好奇怪的名字,黎书偏头蹙眉,明明没见过,为什么感觉似曾相识。
烈日的暴晒让人头晕目眩,密密麻麻的黑字小得像蚂蚁一样,看了会儿就脖子酸痛,黎书懒得再想,碰碰还在仔细研究名单的刘玉,“好啦,太阳好大,我们先上去吧。”
整栋教学楼都是忙碌的新生,黎书一路找着班牌,小心翼翼在人群中穿梭。
刘玉在三楼就和她分别,她抱着一堆刚发的书,气喘吁吁往楼上走。
越往上走,人越少,终于爬到五楼,黎书靠在墙上,整个人快要累趴下。
手都酸得快没知觉了,地上倒是可以放,可是黎书有点小小的洁癖,想到满地的灰尘要沾染她的桌箱,咬咬牙,刚准备一鼓作气抱进去,迎面飞来一个篮球—— 不是冲着她,是她身后。
篮球擦过身侧被人接住,又掉了个头原路返回。
耳边撩起一阵微风,碎发飘到脸上。
刚开始扔球的男生被砸了个正着,做出吃痛的表情,说话却嘻嘻哈哈。
“我操,蒋弛,你来真的啊。”
又听到这个名字了。
她被吓到的心跳还没有恢复,有人慢悠悠地从身旁经过,因为长得太高将面前阳光挡住,肩上搭的外套无意蹭过黎书肩膀,他插兜往前走,嗓音和外表一样清爽。
“小心点儿啊,”黎书听见他说,“没看见这儿有人啊。”
鼻间莫名其妙闻到一阵类似茉莉花的香味,她懵懵抬头,看着那个高高瘦瘦的身影和别人一前一后走进教室。
垂着的衣袖就在肩上摇晃,黎书呆呆站着,发丝蹭过的地方微微发痒。
视线顺着后门往前,再往上,新装上的班牌上,寻找已久的数字亮眼。
原来是一个班的。
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黎书心不在焉,垂着脑袋往前走,脚尖踏过阳光投影折射在走廊上的明暗交界线时,灵光一现—— 想起来了!
黎书睁大眼。
上次砸王郁那个,好像就是他。
她靠在门上悄悄往讲台上望,清瘦的少年坐在桌上,半侧着脸对人笑。
额前刘海软软搭在眉梢,下颌线条锋利流畅,很好看,和背影一样。
他应该是个好人,黎书悄悄想。
毕竟在没有认识之前,她就听过他。
— 又做了初三时被欺负那个梦,黎书睁开眼,毫无意外摸到脸上泪珠。
和蒋弛分手后,她几乎每天都会做这个梦。
梦里她一遍遍陷入绝望,又一次次被那颗篮球拯救。
做的次数多了,甚至分不清真假,明明他们还不认识,她却会不由自主地想,蒋弛,你快来吧。
多可笑,明明他都不知道她。
黎书坐起来,靠在床上,双手自然抱住膝盖,下巴抵在手臂上。
可是蒋弛再也不会来了。
她静静看着月亮,视线又开始模糊。
他很听话,分手后,一次也没找过她。
时间在墙上一天天被撕掉的日历里流逝,一分一秒都变成了空心的句点,黎书用一幕幕在教室做题的画面将它填满,又用一张张写满算式的试卷交出答案。
日子好像就剩下了黑夜,路灯总是在回家时将背影拉得很长,安静寂寥,只有垂下的系带在风中摇晃。
她就这样重复着机械的生活,眼里只看得见算不完的列式,耳里只听得见不断上涨的排名,妈妈再也没有骂过她一句,因为她又变得和以前一样,还是那个不爱说话的乖小孩。
高考这天写完最后一个英文字母时,她前所未有的平静。
几乎所有人都在垮出考场时第一时间奔向心急如焚的父母,而她安安静静,独自躬身从人群中挤出。
她清楚知道,关萍和黎诚都在上班,不会有人等她。
就像三年前,她满怀激动地跑出考场,却在找遍了周围都未曾看到熟悉的身影一样,等待只会让回家的时间变晚,而那条路很黑,她不想最后一次,还是在等不到人后失落的回家。
“小小,我今天不回来了,你自己去外面吃饭,好吗?”
电话里爸爸忙中抽空说了句,黎书“好”字还留了半个在嘴里,听筒传来忙音。
窗外有些阴沉,她看着天气拿了把伞,熟练地找到常去的小餐馆吃饭。
入夜时果然下起了雨,老板人很好,还提出送她回去。
店里正是最忙的时候,黎书不想增添麻烦,礼貌道谢后,独自撑伞离去。
本就是昏暗的雨夜,路灯年久失修,经过时还闪了几下。
黎书吓得一直低头默念红色正能量,脚下不停一路加快步伐。
终于快到家门口,她推开侧门,小心翼翼举高雨伞从只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进入,脚下踩到地上发出轻微声响,黎书转身,抱着手臂慢慢往里走。
晚风垂在身上有些微凉,还未走进楼道,距离不远,黎书听见窸窣声响。
有人站在路旁,树木遮挡,隐隐绰绰看不真切。
昏黄的路灯早就被雨水冲得模糊不清,空中都是细密雨丝,脚下迟疑地一步挨着一步走,她攥紧伞柄,整个人都有些瑟缩。
四周都是雨水的滴答声,借着不那么亮的灯光,黎书看见那人半个高大的背影。
站在楼下,全身被雨淋得湿透。
没在这栋楼里见过那么高的人,看过的恐怖电影在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放,她磨蹭着,摸到包里去拿电话。
越往前走,视线越清晰。
那个人在雨中动了下,抬手时,指间一闪而过银色的光。
像被击中一样,黎书停下脚步,心跳陡然加快。
雨点打在伞上的声音不一样,似有所觉,眼前人转过身,被雨淋得苍白的脸和她对上。
眼尾细长,眉峰硬朗,鼻梁挺起的弧度刚好,雨水顺着下颌滑下,滴在凸起的锁骨上。
是蒋弛。
他微敛着眉,被雨淋得乱糟糟。
(一百一十五)对不起
雨滴淅沥打在伞面上,连成线的水珠顺着伞端坠下,伞柄晃动,蒋弛的身影在眼前模糊。
路灯照亮的瞬间,黎书听见他说,“我想你。”
雨声嘈杂,还以为是幻觉。
可他走出来了,像两年前送伞的那个傍晚一样,雨水淋湿他苍白的脸庞,眉头紧皱着,声音却轻柔。
“我想你。”
就在耳边。
“今天来,不算打扰你。”
细雨如丝,黎书怔怔地看着他越靠越近,距离咫尺,她后退半步,手中下意识攥紧。
抬起的脚跟顿住,蒋弛看上去有些失落,眼中晦暗一瞬,又伸出手,展在眼前。
手心慢慢在雨中摊开,项链被冲刷干净。
他像从前一样亲昵,声音放得更轻。
“你的东西都忘记带走了,还要我拿给你。”
鼻尖酸涩,黎书从喉中艰难溢出几个字:“我们已经……”
“给你戴上去好不好?”蒋弛却好似听不见,表情柔和得一塌糊涂,“你不想戴也可以,我给你收着,回去后再给你。”
他轻轻别上黎书垂落的发丝,指尖水珠沾在脸上,“什么时候回去?这么久不见,我很想你。”
雨势渐大,黎书只听见自己的声音,“蒋弛,我们……”
淋湿的手掌顺势贴上,凉意顺着指尖传递,喉咙似被扼住,黎书怔然,感受他的手指在脸上轻抚。
“今天累不累?你不想回去的话,我也可以留在这里陪你。”
灯光昏暗,他的目光却缱绻。
“你明天想去哪里?我们有很多时间,我可以来接你。”
“我记得你之前说想坐摩天轮,我还记得,想带你去。”
“或者去逛街也可以,你喜欢什么,我都买给你。”
“还有……”
“我们已经分手了。”
再听不下去,泪水漫上眼眶,黎书出声打断。
“蒋弛,对不起,我们已经分手了。”
抚在脸上的手指顿住,眼睫扇动,温热滴入掌心。
“我们已经不在一起了。”
多漂亮的蝴蝶,却挣扎着,要飞出他的掌心。
湿透的衣衫贴在身上却感觉不到冰凉,细密的雨水不断沿着喉结滑下,直到睫毛被打湿变得沉重,蒋弛捧住她的脸,脚下站得更近。
“没有。”
他耐心地哄着,“我没有同意。”
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我明天来接你好不好?”
黎书说不出话,眼泪汹涌。
“为什么?”
连心脏都在抽痛,蒋弛放低声音。
“为什么?我做错什么了?”
泪水决堤似的溢出,黎书嘴唇紧抿,牙齿深深印在唇上,害怕着一开口就会哭出声音。
“小小,你告诉我好不好?我没有妨碍你高考,我听你的话了,没有来打扰。”
“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我送你的东西不喜欢吗?我又吓到你了吗?还是我说了什么话让你不高兴,你告诉我好不好?”
他小心翼翼像在对待珍宝,可越是珍惜,就越是让黎书愧疚。
“因为太累了吗?刚刚考完太累了吗?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太想你了,才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你。”
“你先回去休息,我明天再来接你。”
蒋弛擦掉她脸上的泪水,指下微微用力。
“我明天再来找你好不好?”
“我们不合适。”黎书已经看不清他脸上神情,“蒋弛,我们不是一路人。”
“我们的终点从一开始就不同,我们不可能永远在一起,你有规划好的路线要走,而我只能留在这里。”
“我已经等待太久了,我不敢,也不想再去进行一段随时可能被放弃的关系。”
颤抖着拉下他的手,把雨伞塞进手里。
黎书哽咽着,泣不成声。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一百一十六)不可能
最后的记忆,是黎书把伞塞进他手里,哭得很伤心,连声说着“对不起”。
夏夜的雨越下越大,像她的眼泪,淹进他心里。
“蒋弛,回去吧。”
“蒋弛,对不起。”
“蒋弛,不要再来这里了。”
……
已经数不清听到多少句对不起,蒋弛只能站在原地,看她仓惶转身,避之不及地跑回去。
手心还沾着她的泪,明明那么滚烫,却在落下的一瞬间,变得冰凉。
— 后来几天,蒋弛一直在给她打电话,黎书不接,他就换号码一直打。
密密麻麻的未接像消息送出时的突然出现的红色惊叹号一样令人心悸,只是看一眼,心脏就会不由分说地抽痛。
就像陷入了一个醒不来的梦,明明挣扎着想要逃离,可身体却沉沦着,越坠越深。
蒋弛给她发了很多条消息,除了挽留,就是道歉。
他隐隐约约察觉到黎书拒绝的原因,还以为留有余地,诚诚恳恳地向她解释。
他说自己不会出国。
他也承诺着不会离开她。
可是有什么用,泪水模糊对话框里的道歉,黎书哽咽着,按下删除键。
他不会只有这一次出国。
他也不会只有这一次需要面临的抉择。
这场雨一下就是好几天,夏日的雨,没想到下起来也这么缠绵。
黎书不接蒋弛电话,他就不停给她发短信。
几十条消息看都看不过来,她索性关了手机,蒙头睡觉。
醒过来的一切都让她感到复杂,未知的人生,新一段的旅程,还有她和蒋弛这种,天差地别的,门不当户不对的关系。
只有睡着的时候,她才能短暂的,回到高一时不知天高地厚地向他提出补习请求的时光。
可她整晚整晚睡不着,窗外的月亮是蒋弛的眼睛,闭上眼也看得着。她会想他在哪里,和谁玩,在给谁发消息。他们分手之后,他会和别的女孩子谈恋爱吗,他也会像之前那样对她们好吗。明明是毫无根据的想象,可她想着想着,就开始哭。
连声音也发不出来,只是闭着眼睛,泪水浸湿脸颊。
她睡不着,因为想他,所以没法睡着。
—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窗外黑沉沉的,让一切都显得压抑。
因为睡得不好,脑袋还在昏沉沉地痛。
刚开机,数不清的未接和短信就涌了出来。
已经六点了,而蒋弛最后一条消息是:
“我病了。”
还有一张体温计的照片,38度,高烧。
“你不来见我,我就一直等你。”
发的时间是三点半,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他没再打过电话。
黎书怔怔地看着,紧闭的玻璃窗上,水珠蜿蜒一道痕迹。
— 蒋弛还在上次定的那间房,在门口站定,黎书轻轻扣响。
没有反应。
加重力道,又敲三下。
笃声回荡,悬着的手掌又要重新落下时,门开了。
黑黢黢的,哪怕开着一条门缝,也透不进一丝光亮。
“你……”
“怎么了”三个字还未出口,眼前一黑,黎书猛的一下被拖拽进房。
空调开的很低,落在唇上的吻却滚烫。
头皮发麻,她惊慌失措,双手抵在胸前挣扎。
“蒋弛……蒋弛……”
“是我。”
脚下一轻,骤然被人抱起,陡然的失重感加深内心恐惧,黎书慌乱抱住脖颈,全身心地贴近。
额头紧紧贴上滚烫肌肤,害怕着收紧手臂。
“干什么……你快放我下来……”
直到这个时刻,蒋弛才感觉到安心。他很享受这种依赖,整个人像泡进了蜜罐里,手臂揽在腰上,稳稳按进怀里。
相拥着坐在床上,语气甜蜜,“小小,我不会离开你。”
身体好像这才有了温度,他抱得更紧,“我不会出国,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我们不会再分开了,我没有申请,连资料都没有投递,我只是应付一下他们,不会到国外去。”
手掌轻抚发梢,炙热的呼吸喷洒耳廓,蒋弛偏头吻了一下,“现在一切都处理好了,我不会离开了,我会和你在一起。”
怀里的女孩好似还在因为黑暗而恐惧,他语气放得更轻,怜爱地轻抚着,“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
再不会有别的阻碍了,他们之间不会再有差距,未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可以无时无刻不贴在一起,他们会很甜蜜。
“我不想和你在一起。”
可是黎书却说这样的话,哪怕脑袋还埋在他的臂弯里。
推开离他更远,“我不要你留在这里。”
分明是夏日,屋内却如同冰窖。
“为什么要做这么愚蠢的事,去放弃自己的前程,来说什么在一起。”
“你是想让我愧疚吗?蒋弛,你是想让我觉得自己做错了吗?”
她应该在哭,眼泪滴在手心里,可他却看不清她的神情。
“我不要你做这些,我不要你留在这里,这会让我感觉很荒谬,你该去哪里就去哪里,我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不需要谁来陪我。”
“如果我们会分手,也是因为我不喜欢你。我不需要把这个当做留你下来的工具,也不想再对不起你。”
她哭得比那天下雨的时候还要伤心,连从他身上下去,都颤抖着无法稳住自己的身形。
“你看上去没有生病,我很累了,想先回去。”
喉咙像被扼住一样无法呼吸,黎书慢慢转身,听见蒋弛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是不是一定要分手?”
多恼人的雨,淅淅沥沥的,也像下在心里。
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清晰,而黎书想起她对蒋弛动心那天,也是下着一场大雨。
“是。”
或许当初,就不该开始。
嘈杂的雨声不是辅助谱写心跳的乐章,而是警告。
警告他们以错误的方式开展这段感情,也该戏剧般的,以最常见的方式留下一个结局。
黎书哽咽着,忍住哭泣。
即将拉开房门走完这段结局时,蒋弛却按着,把一切拉回原地。
门锁碰撞的声音重新在这片狭窄的空间响起,双手被禁锢,脑中一片嗡鸣。
“不可能。”
“我不同意。”
(一百一十七)内射(手铐play)
被铐着扔到床上时,混乱中踢到的衣帽架轰然倒地。
像只蹁跹的蝴蝶一样坠入纯白的蛛网里,咔嗒声起,手臂却被强拉着束在头顶。
耳边下着缠绵细雨,而眼前,是蒋弛被光映得斑驳的眼睛。
手腕箍上一个冰凉的银圈,略微拽动,银链就跟着哗啦啦地响。
凉意渗入五脏六腑,她只能蜷缩着往后退,看着蒋弛亲昵地俯身。
如同狩猎,他堪称温柔地抓住这只无力反抗的蝴蝶,高挺鼻梁蹭在脸上,薄唇挨蹭着喘息。
“宝宝。”蒋弛眼中笼着一层化不开的雾气,“我不会同意。”
呼吸炽热喷洒脖颈,而黎书却颤抖着,起了一层寒栗。
直到齿关被撬开,暧昧深入的亲吻攻城略地,唇中溢出一丝喘息。
“不要……”
窗外适时响起一声惊雷,她受到惊吓,呜咽在雨中清晰。
“别怕。”他更耐心,“别怕,我在这里。”
眼泪浸润着打湿睫毛,辗转中呼吸交织,嗡鸣声加重,唇上水光淋漓。
徒劳地伸手,却只带动银链声响起。
“不要……你别这样……”
脆弱的呻吟,悬着的手腕将链条牵扯到极致,而他却恍若未闻,贴近着寸寸索取,直到女孩再也无力地被逼退着靠坐在怀里,心满意足地拥住,拉下戴着银铐的手臂。
“宝宝,别怕。”他耐心地安抚,五指探入掌心,“打雷而已,我在这里。”
比窗外更吓人的是眼前方寸之地,黎书被迫承受着他的亲吻,眼泪晶莹如玉。
“放开我……你放开我……”
闷雷响起,蒋弛低头,神色看不分明。
“不可能。”手掌摸索着探入衣襟,唇角勾起,“我不会同意。”
应声而裂,金属扣分崩离析。
衣摆掀起,饱满的胸乳弹跳挺立。
“别这样……”浑身都在轻颤,“别这样……我求求你……”
格格不入的锁链声频频响起,她哀求着,泪水盈满眼睛。
“蒋弛……你别这样……”
“嘘。”手指竖起,他贴近着,以吻封缄。“乖一点。你别动,就不会痛。”
缠绵的吻沿着脸颊蔓延至脖颈,轻巧含住乳头,奶肉在指间满溢。
黎书伸手去抵,却只被禁锢着,无法靠近。
两只手腕被迫拽在一起,他亲吻着,往下舔上肚脐。
已经足够危险,还要过分地,钻入裙底。
隔着黑色的打底裤,薄唇贴近。
“不要……”比雨声更动人的是少女的喘息,手掌轻揉着,顺着腰侧游移。
“别这样……”又是呻吟。
滑腻的身体在掌中挣扎扭动,手下扣紧,指尖拽着裤沿向下。
“不要,蒋弛!”黎书惊慌失措,阻拦的手被栓在头顶。
“不要碰……我求求你……”
回答她的是内裤撕裂的声音。
纤细的腰肢被一手掌握着抬起,少女艳丽的短裙翩然掀起,粉色布料悄然落地,男生薄唇贴近,含住赤裸的小逼。
“啊……”
止不住地颤抖,双腿被拉拽着,分成“M”形。
舌尖顺着已有湿意的肉缝舔舐,黎书哭叫着,快要喘不过气。
“不要……不要弄……难受……求求你……”
犬齿咬住小豆厮磨,小腹酸涩,淫液淌着打湿臀下毛巾。
“不要舔……蒋弛……不要进去……”
腿根快被掐出红印,全身颤抖着,眼前已经模糊不清。
像接吻一样吮吸舔舐,黎书抗拒着,感觉指尖抵上小逼。
“不要……不要……插进去……”
快感连绵不绝一阵阵攀升至头顶,插入的手指还在继续,薄唇啃咬着,含住阴蒂。
眼前白光闪过,潮喷的水液涌出,而黎书还瘫软在床上,喃喃自语。
“不要……别插进去……”
她湿得像个水娃娃一样,蒋弛起身,吻上无力抬起的手臂。
特殊处理过的手铐不会伤害到少女细嫩的肌肤,他揉捏几下,扳开握拳的小手。
手心印着几个月牙,弯弯小小,勾起心中怜惜。
“我说了乖一点。”蒋弛轻吻手心,“为什么不听?”
黎书眼神迷离着,只知喘息。
“还分手吗?”他亲密贴在耳边。
手指在身下揉弄,“还要和我分手吗?”
高潮后的身体还在抽搐,小逼翕张着,腿心一片狼藉。
“你……是神经病……”
蒋弛轻笑一声,抬手按住阴蒂。
“是。”
“不要……唔……”
未尽的淫水再次喷了满床,浇得修长手指水光淋漓,重重在逼上拍了下,手铐随着女孩哆嗦抖动,男生解皮带的声音响起。
小口还维持着分开的状态,嫣红两瓣阴唇敞开,中间淫豆挺立。
闻声瑟缩一瞬,滚烫肉茎释出,势如破竹挺入。
“啊……”
淅淅沥沥,腿心下雨。
银链被抖得哗哗响动,黎书腰臀抬起,双腿蹭在床上用力。
脚背都难耐弓起,而蒋弛抽身,龟头退到穴口,又再次猛力顶入。
“不要……啊……不要……”
一下比一下用力,“啪啪”声响,分不清是雨滴击在窗上,还是性器互相碰撞。
混乱中上身被轻柔抬起,蒋弛贴在耳廓,宛若甜蜜耳语。
“分手吗?”
肉棒深入浅出,次次顶上花心软壁。
黎书呻吟着说不出话,发丝黏在唇上,胯下又是一阵狠顶。
奶子晃动着拍上汗湿的胸膛,修长五指紧握,犬齿咬上耳垂。
“宝宝,我们还分手吗?”
太深了,也太刺激。
小逼坏了一样流水,阴蒂红肿,已经收不回去。
而粗硬的耻毛还在坏心地刮着,每一次深顶,娇躯就是一次颤栗。
又要高潮了。
黎书溺水般难耐喘息,指尖深深陷入结实肌肤里,小逼吞吐着,淫水浸湿肉茎。
“分……”
细若蚊蝇,却在耳中清晰。
即将攀上顶峰的一瞬,阴茎无情抽离。
被插到一半又被整个人翻过去,床垫撞上挡板,黎书趴着,臀部翘起。
被插起淫性的小逼还在贪婪吮吸,巴掌扬起,正中腿心。
黎书哭叫着逃离,腰肢却被按着,强硬留在原地。
臀翘腰细,两团奶子水球似的垂在身前,蒋弛双眼猩红,大掌再次高高扬起。
“啊……”
一掌打上小逼,乳波晃荡,腿心水光淋漓。
“不要……别打……”
啪。
“不要……不要……”
啪、啪、啪。
翘起的臀部抖个不停,黎书上半身已经完全趴在床上,口中止不住地啜泣,脸蛋埋进枕头里,小逼翕张着,腿间像在下雨。
打喷了。
娇弱的蝴蝶还在高潮中颤栗,蒋弛分开臀肉,握住沾满体液的阴茎,尽根捅入。
黎书已经爽到失去声音。
小脸蹭在床上,指下抓紧枕巾。身后是狂风骤雨般的抽插,而她微睁着眼睛,眼里是银链晃动的光影。
插一下,响一下,和着窗外雨滴,拉扯人的神经。
直到肿胀的性器在体内跳了两下,已经做过太多次,黎书很清楚,这是他要射精的前兆。
可是这次不一样,他深深埋在体内,没有一点要拿出来的迹象。
黎书慌了神,哑着嗓子喊他:“蒋弛……蒋弛……你拿出去……不要……不要这样……”
可是他垂着脑袋,肉棒反而往里深顶。
他像是自嘲地笑了下,清俊的脸上满是嘲弄。
“你又不是我女朋友,我凭什么听你的。”
性器顶进,抵到宫口,胯下是狂乱发泄的狠顶,马眼翕张,精液喷洒宫腔。
被射得失了神。
蒋弛埋头,泪水流到黎书颈窝。
“小小,不要跟我分手。”
(一百一十八)求求你
阴茎拔出,黎书抖着屁股瘫软在床。
精液争先恐后从翕张小洞流出,白浊糊了满腿,阴唇挂着银丝。
高潮的余韵还没退去,深处收缩一下,“咕叽”吐出一口浓精。
排精的快感让黎书止不住颤抖,呜咽不停,没由来的委屈。
更扰人的,是颈窝滴滴答答的液体。
“你干什么?”她开口,声音瓮里瓮气。
“你哭什么?”小逼还在痉挛,紧绞着又流出一股白糜。
“被打的又不是你,你哭什么?”
说到最后,她也鼻子一酸。
小逼还在火辣辣的疼,更难以启齿的,是满腹饱胀的体液。
“没有。”背上趴着那个把手臂收紧,嗓音比她还要闷,“我没有哭。”
“那你把我转回去。”
跟只树袋熊一样。
“从我身上下去。”
快被勒得喘不过气了,好不容易翻了个面,龟头蹭着,又轻而易举插了进去。
小逼太滑了。
“蒋弛!”屁股被高高抬起,“你太过分了!”
囊袋啪嗒一声打在上面,刚射过,黎书却感觉又变得鼓鼓囊囊。
蒋弛低头把双腿抱在自己眼前,额前刘海遮着,一声不吭挺腰。
床板哐哐响动,黎书被撞得乱七八糟。
“你无耻!”
散乱的长发飘到脸上,“你神经病!”
“你……啊!你自己哭了……还乱发脾气!”
“丢脸……丢脸死了你!”
“啊……轻点啊!放开我啊你!”
双腿几乎被弯折着压在胸上面,湿乎乎的小逼露出来,毫无反抗之力地任肉棒抽插。
他见不得人似的别过头,黎书气愤,也不管手上还铐着银链,扯来扯去哗哗作响,用尽全部力气也要踢过去。
“你丢脸!你小气鬼!你不行!你做哭了,还射在我里面!”
“蒋弛你不行!爱哭鬼,丢死人了!你哭得那么大声,你以为藏着我就不知道吗!”
双腿被抱得死死的,额头抵上去,短发扎着膝盖。
眼前朦胧着什么也看不清,黎书双手挡在胸前,偏头朝他喊:“把我头发撩开,我看不见!”
蒋弛顺从地做了,上身压下来,附带一个吻。
湿热的呼吸喷洒颈侧,黎书被他掐着脸,又一口亲在脸颊。
“啵”声特别明显,配合着底下啪啪声,黎书面红耳赤。
“走开啊……”软得连手都抬不起了,“烦死你了。”
空气稀薄,感觉快要窒息,她扭过头,梗着脖子喘气。
汗水都弄出来了,蒋弛跟着偏头,吻过去。
只是亲,不伸舌。
嘴唇一下下“啵”在脸上,胯下用力,抵着软肉碾磨。
“啊……”爽到闭上眼睛,全身过电似的抽搐,突然一抖,唇里溢出哭音。
无法自控的反应,黎书偏过头,莫名有点羞赧。
他磨得更用力,九浅一深,次次顶入花心。
全身都好像痉挛似的想要缩在一起,手臂压在乳上,嫩红小粒硬挺。
蒋弛又去吻她,偏着脑袋,舌尖在唇上游移。
撬开齿关,扣着下颌,温柔吮吸。
这次他真的在哭。
沿着眼角滑下,顺势滴在唇里。
不知道是甜还是咸,黎书仰头想去看,他一手按在额上,把她推回去。
湿乎乎地沾了满脸,而蒋弛还箍着她,狠插猛抵。
青筋刮着穴上肉壁出,又缠绵绞着软肉进。黎书小腹连着穴心酸成一片,淫水淌了满床。
射进去的白精又被捣成精浆裹在肉棒上带出,耻毛缠在一起,月光下无限淫糜。
奶头涨涨的疼,欲望驱使,她呻吟着,移向胸前。
两根手指软软搭在嫣红乳头上,白皙细嫩,轻揉乳粒。
腿心咬了肉棒一口,蒋弛帮她,指甲刮过乳孔。
“啊……”
高潮来临的颤抖,双腿乱蹬着,指甲还扣在小孔。
被牢牢按住,重重擦过—— “啊……”身体抽搐,泪如泉涌。
小腿不受控制似的抖动,黎书侧躺着,拼命往回躲。
饱满两团圆乳鼓胀地挤在一起,蒋弛握住一只,安抚似的替她轻揉。
小逼痉挛着咬住肉棒不放,他猛一挺身,低头吻在唇上。
痴痴地抓住小舌纠缠,辗转着,吮尽脸上泪珠。
直到身下的女孩迷离睁开眼睛,他重新埋入颈窝。
鼻音浓重,声线颤抖。
“不要分手。”
“小小,求求你。”
(一百一十九)可怜
雨过天晴,清晨,黎书被窗外曦光唤醒。腰上横着一条铁链似的手臂,而真正的罪证,还在手腕上牢牢铐紧。
推着面前胸膛退了退,“起来。”
蒋弛还闭着眼睛,呼吸均匀。
“起来,你别装睡。”
黎书拧着他胳膊肌肉,“你都硌到我了,我知道你醒了。”
腰突然被带着靠过去,鼻尖撞在胸膛上,疼得微微吸气。
像堵墙一样,他还没穿衣服。
毫不留情一掌拍过去,“干什么,撞痛我了!”
环在腰上的手臂收紧,蒋弛低头,埋入颈窝,“想和你待在一起。”
他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一直是这个状态,要么不说话,要么一开口就是甜言蜜语。黏黏糊糊的好像什么都听,可是一让解开,就装听不清。一晚上经历太多遍,黎书心如止水,已经免疫。
哪怕腿上还硌着某个危险物品,她也照样推着,毫不畏惧,“把我解开,我要回去。”
猝不及防被压在枕上,她双眼一闭,自暴自弃。
又来了。
他又开始发疯了。
像听到什么敏感词一样,只要黎书一说“放开”、“回去”,他就会突然暴起,像条蟒蛇一样把她抱紧。
空调关了之后有些热,他还浑身滚烫,黎书不想大清早就出一身汗,用手铐给自己降温,语气平静。
“你又要哭了吗?”
“又”,伤害性极强。
蒋弛把她抱得更紧,“没哭过。”
“那你这个姿势做什么?你想用眼泪给我降温吗?”
知道她心情不好,蒋弛起身,落寞地背过身去。
阳光透过窗帘洒在床上,被他挡住,背后抓痕明显。
肩膀开阔,背肌结实,两片肩胛骨凸起,让黎书看一眼,就想起是如何被他压在床上使不上力。
少年的裸背在背光的环境里很有吸引力,可是黎书心烦意乱,没空去欣赏。
蒋弛抓着衣服朝她走去,还没碰到,黎书先警惕,“你做什么?”
眉头下压,杏眼微瞪。
扯开衣领给满身红痕的女孩套头穿下去,蒋弛垂头,“开空调了,一会儿冷。”
沉默地做完一切,他侧坐在床沿,像个雕塑一样不语。
黎书踢踢他后腰,“你不冷吗?”
背影僵住,浑身肌肉绷紧。
看见蒋弛眼神闪烁地转回来盯着她,黎书面无表情,“不冷就坐一边去,你挡着我晒太阳了。”
— 接过外卖员的早餐后,蒋弛关门,就近放在桌上。
黎书半躺在床上无聊地滑手机,他走过来,屈膝半蹲。
小心地拉过女孩纤细的手腕,对准锁孔,插入钥匙。
“咔塔”,手铐松了。
银链滑着垂到地上,另一端,还固定在床头。
握着手腕揉了揉,蒋弛躬身将她抱起,轻柔放到凳子上。
一粥一面一豆浆依次排列在桌面上,还全都冒着热气。
黎书目瞪口呆,眼神里都透着难以置信。
“蒋弛,我看上去很能吃吗?”
他好脾气地摇摇头,“你选,剩下的给我。”
好不对劲,黎书狐疑地低头。
脑袋歪着快要贴近桌面,她拧着眉,从下往上窥视。
蒋弛从今早起床开始就一直垂着头,连和她对视,都是转瞬即逝。
这么想来,他睡醒后也没有抱着黎书亲亲舔舔,而是立马转过身,以背相抵。
趁他认真地给她拆包装,黎书疑惑向上看—— “呀!”嘴巴都张成“O”形,“你眼睛哭肿了!”
忙碌的手顿住,下意识地,蒋弛抬头。
更盛的阳光恰好直直照在他脸上,五官照样深邃,眼皮却微微肿起。皮肤被光照得透亮,眼尾染着红晕,一双桃花眼没什么精神地垂着,眼神不再锐利,莫名显得可怜兮兮。
听到黎书的话就回应已经成了本能,等到反应过来,窘态已被看得一干二净。
耳尖瞬间通红,他侧过身去,继续若无其事拆着餐具。
黎书却不想放过他,双手撑在桌上,探头凑近。
“真的肿了。”语气有些惊异。
“好丢脸哦,”她盯着他,无辜眨眼,“ ‘蒋哥’是个爱哭鬼。”
蒋弛从小一哭眼睛就肿,无关悲伤程度,无关眼泪多少。
六岁和同班同学打架,把人家按在地上揍了两个黑眼圈,他自己却眼皮浮肿,好像被欺负了一样委屈。
有时候看悲情片被感动到了漫上几滴清泪,第二天也像哭了整夜似的没精打采。
今早睁眼时他就感觉不对劲,藏了一早上,此刻被黎书点出来,难言的羞耻感涌上心头,脸上腾的烧起。
黎书还在幸灾乐祸。
“哎呀,怎么没买鸡蛋呀,不敷一下一会儿‘蒋哥’怎么见人呀!”
她故意叫他“蒋哥”,尾音拖长,语调还微微扬起。
小手在桌上有节奏地敲来敲去。
“还得多买几个备用呀,以防蒋哥又忍不住想哭……”
眼前罩下一片阴影,蒋弛双手把她圈禁,“再说?”
热气贲发的手臂撑在两侧,肌肉结实,青筋鼓起。
他撑着扶手俯下身,脸庞贴近。
“说清楚点。”
黎书坦然对视,“恼羞成怒。”
眼前人微征,她反而起身凑近,一双大眼看得人心颤,蒋弛心神晃动,微不可察后退。
只剩一个指节的距离,黎书看着他眼中倒影。
“你以为我还会被吓到吗。”
“爱哭鬼。”
圆桌被撞得晃动几下,蒋弛猛然起身,落荒而逃。
卫生间响起哗哗水声,黎书窝在椅子里,品尝胜利的早点。
蒋弛企图以凉水将眼皮消肿,出来时额发沾得湿漉漉,黎书瞟他一眼,无意对这种幼稚的行为作出评价。
手铐的钥匙被蒋弛藏起来了,她捣鼓半天,也没能将另一端从床头拆下。
以防再次被抱回去禁锢,黎书缩在桌边不动,像防备天敌的小动物一样注视着他一举一动。
不是没有想过逃走,只是每次她刚走到门口,蒋弛就像背后长了双眼睛似的,从镜前抬起头。
他的眼睛被水冲得红红的,极具侵略性地盯着人时,有些瘆得慌。
被翻来覆去折腾了一整夜,黎书精疲力尽,实在没工夫和他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干脆就缩在椅子上,听着水声哗哗。
等得她都眼皮打架了,蒋弛才终于敢重新见人。
他面无表情地走过来,黎书骤然惊醒,死死抓住扶手。
宽大的手掌刚一握上就凉得她一激灵,毫无还手之力,被蒋弛拔萝卜一样抱起来。
只能变成小小一团缩在他怀里,黎书边紧紧抓住胸前衣襟以防掉下去,边扭头左右张望。
又被扔在床上,这次蒋弛也坐了上来,和她靠在一起。
像小孩一样被圈住,看着骨节分明的手指滑开手机。
熟练地点进某个购票软件,首页弹出一个行程安排。
明天下午五点的飞机,从这里到高中生活的城市。
黎书还在茫然,蒋弛已经拥上,下巴抵她肩头。
自然地亲了下她脸颊,嗓音低沉。
“宝宝,我已经买好票了。”
“明天下午,你跟我回去。”
(一百二十)跟我回去
晴天霹雳,黎书震惊地转过头,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
蒋弛却不再重复,只是关了手机,直起身,作势往床边伸手。
“啪”的一声,手臂被拍下。
“别想再铐我!”黎书缩着身子,使劲往床头躲。
蒋弛侧头,挡在她身前看过去。
眼睛气呼呼地瞪着,嘴唇紧抿,满脸不忿。
“不要再用那个东西!”她又补充一句,像只兔子似的蜷着,满眼都是警惕。
属于男生宽大的T恤下没穿内衣,两粒红缨凸起,动作中显得分明。
蒋弛突然俯身撑过去,吻在唇上。
覆着薄肌的手臂撑在身侧,黎书无力承受,抬手搭着借力。
直至吻着靠得更近,托着脑袋向里深入几寸,舌尖被咬住。
黎书睁着雾蒙蒙的眼看他,阻止前进。
唇瓣分开,她在身下喘息。
“你说清楚,不然亲我也不许!”
“说了就可以亲?”琥珀色的眼眸垂着,神色看不分明。
黎书气呼呼地鼓脸,他低头,又亲上去。
“蒋弛!”黎书在夹缝中出声,死死抵住身前下压的肩膀,“你还没说呢!”
“还是喜欢你这样跟我说话。”突然的停滞,“你不叫我名字,都不习惯。”
房间内只余喘息,蒋弛厮磨着擦过唇角,埋进女孩温暖的肩窝。
“明天跟我回去。”他说着,手臂在身后扣紧。
黎书蹙眉,“回哪儿?”
亲了下肩膀,蒋弛搂着,把人抱到腿上。
无意识地啄吻,沿着颈侧,滑下锁骨。
停在黑色小痣,黎书躲避。
“我已经知道你妈妈在哪儿工作了。”越吻越下,“我可以让她一直留在那里,升职、出差、应酬,到时候她会忙得没时间管你。”
“这样,她就会把你给我。”
说到这里,蒋弛启唇,一口咬上乳尖。
酥麻的感觉从胸前蔓延,黎书猝不及防,身子撞上床头。
蒋弛跟着倾身,手掌在腰侧轻揉。
抬了一夜的腰酸涩难耐,掌心熨帖,带来些微痒意。
黎书还在抵抗,使劲推着额发微湿的脑袋。
“你做什么!好好说话,不要动来动去!”
胸前乳尖处洇湿一小片,蒋弛紧追,拥着她倒向床沿。
粗硬的东西硌在腿间,顶了顶,大腿交缠重迭。
“你不是知道我硬了吗?”
他在胸上磨蹭,鼻尖碾过乳粒。
“我在晨勃,你不是早就感受到了吗?”
作乱的手从腰上抚至身前,稳稳握住一只奶子,两指捻着,缓慢揉捏。
黎书的敏感点已经被他找得彻底,腰肢颤颤,腿心湿了一片。
粗厚的舌头不断舔过娇嫩的凸起,两腮缩紧一吸,细腿就会不由自主地夹紧,把蓄势待发的巨物夹在中间。蒋弛挺了挺,就要隔着内裤往里顶。
“不要……”
她难能的还保持清醒。
“你还没说清楚……不可以。”
“什么‘留在那里?’ ”黎书捧起他脸,“这是什么意思?”
指尖灵活地在乳上爱抚,蒋弛挺胯,把黎书撞得一抖。
“她会一直留在那里工作,再没时间想着带你回来。”
“她想要的都能有。”
偏头含住托在脸上的手指,蒋弛沉声,“到时候,我们就住在一起。”
T恤也在交缠中蹭着往上,白嫩的乳微微露出下缘,馒头一样饱满。
“你也不用担心你父亲,他会被公司调到外地去,很轻松的工作,也不会干涉你。”
腿心在碾磨中越来越湿,隔着裤子,都能感到湿意,蒋弛轻喘一声,捏着女孩纤细的手腕攥紧。
反握着一同压向胸前,他寻求回应。
“你说,好不好?”
一边被他作弄,一边艰难地分辨骤然听到的消息,黎书挣脱不开,只能憋红了脸躺在原地。
T恤已经完全被撩起,蒋弛让她自己的手臂压在乳上,有一下没一下,啄吻她手心。
“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我也不想跟你住在一起……”
选择性忽略后半句,蒋弛抚上腿心。
已经非常湿了,刚触上去,就是一手滑腻。
按着阴唇滑了滑,勾开裆部,浅浅塞入指尖进去。
不过一夜,已经恢复紧致。试探着往里挤了挤,黎书轻颤,小腹收紧。
她已经软得没有力气,胸前被纤细手臂压着,乳肉四溢。
边揉着阴蒂边往里进,蒋弛向她宣告:“明天我们就回去,你只需要跟我待在一起,我保证,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你。”
(一百二十一)我们是同样的人
小逼很会咬,刚插进去,穴肉就裹紧。
转着手指顶了顶,蒋弛埋首腿心。
“早就想这样做了。”薄唇浅浅含住阴蒂,“本来还想带你去毕业旅行。”
他说话时舌尖就带着阴蒂一起颤动,黎书酥麻难耐,抗拒地去推他头。
手臂伸直移向身下,两团饱满圆乳就露了出来。
刚刚触到短硬发梢,蒋弛已经失了兴趣,倾身吻在唇上。
阻止的手就这样顺势搂上脖颈。
他含着唇瓣吮吸,口中有股咸腥气息。
沾在唇上的水渍又从相触间染到黎书唇上,她歪头躲过,凭着呼吸的炙热感觉蒋弛绕去耳侧。
贴在颈侧不动,穴中手指用力。
松松浅浅地抽插,搅动一池春水。
“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你却跑了。”
黎书睫毛颤颤,不知该作何反应。
“不过没关系,这次回去,你就跑不掉了。”
穴已经扩张好,蒋弛抽出手指,水淋淋地解开裤腰,释放硬了一早上的硕物,龟头在空气中摇晃两下,两指捏住根部,随着另一只手抚上饱乳的时机,抵上肉洞。
比身上还要烫,黎书呜咽着抖了一下,不由自主收紧手臂。
白嫩指尖在颈上划蹭,蒋弛俯身让她方便借力,胯下硬着,对准小洞捅进去。
刚塞入半个龟头她就开始哭,别扭地将腿夹紧,抬起的半个屁股湿滑晶莹。
这个姿势进不去,蒋弛喘了一声,揉着奶子帮她放松。
轻轻吻了下耳廓,嗓音沙哑。
“我还想跟你住在一起。现在你先去我家,等到录取完之后,你去哪个城市,我们就在哪里买房子,好不好?”
黎书泪眼朦胧,又痛又痒。
陷在桎梏之中无法反抗,只能清楚地察觉到肿胀鸡巴又挺进一点。
蒋弛不让她动,一手扣住两只细腕,一手扳开滑腻的腿根。
淫水都流到大腿上了,鸡巴插一点,小逼就咬一口。
覆着浅浅毛发的阴阜上,曼妙线条勾勒饱满形状。
勾着膝弯抬起,他猛力一撞,粗壮阴茎尽根捅入。
黎书疼得吸气。大掌握着腿根,几个快速抽插。
“还是这样操你爽。”蒋弛仰头,呼吸发颤,“昨天捆着,逼里只有紧。”
又羞耻又难耐,黎书张了张口,溢出的却只是呻吟。
“今晚你也待在这里,不用回去收行李,缺什么我都买给你。”
“明天回去之后,我们就永远在一起。”
抵上酥软花心,蒋弛俯身,贪恋吻在唇上。
“不要再跟我说分开,小小。你知道我不可能离开你。”
他的眼神深邃冷静,抚着黎书脸颊强迫她与自己对视,胯下厮磨着,抵死相缠。
“我们本来就没有什么矛盾,不是吗?我喜欢你,你也答应我了,既然我们可以好好在一起,为什么要因为三言两语分手?”
“我们既然开始了,就要一直进行下去。”
眼泪被汹涌情潮催着溢出眼角,黎书看着他吻去泪珠,锐利下颌绷紧。
“可是……这样会耽误你……”鼻子泛酸,喉间无意哽咽,“你不去出国,却要留在这里……”
“我为什么一定要出国?”蒋弛笑了声,“我能在国内上最好的大学,为什么非要出去?”
黎书只觉得脑子混乱,闷闷的无法回应。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想要和我分手吗?你害怕异地恋?”
“这又不是异地……”
“异国又怎么样?我又不是不会回来,又不是要在那里定居,就算我要出去,那又怎样?”
“你根本就不懂!”黎书委屈,“我们条件不一样你明不明白!”
最私密的地方紧密相连,而黎书却觉得自己和他身处两个世界。
“你是天之骄子,你有得天独厚的条件,你可以在人生第一个分岔口选择出国还是留下来玩玩,但我不可以。”
“我只有从转学开始就背在身上还不完的债,就像你送我的东西我永远买不起,和你在一起,我们的付出永远不可能对等。”
黎书眼泪汪汪,终于可以诉出自己的委屈。
“你家也不会同意,你和这样一个女孩子一直在一起。”
“就算没有这次出国,也还会有下次,下下次。你总有更好的路要走,不可能为了我一直留在这里,而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还要面对一次又一次的分离。”
“我很喜欢你,可是我的喜欢没有底气。我连自己的人生都还无权决定,又怎么能自私地要求你停留原地,可是如果你真的离开了我又会很伤心,所以我才想,在一切还没走向终点之前结束。”
黎书吸吸鼻子,哭得很伤心。
“因为未发生的事和你说分手是我不对,但我就是会担心,我很害怕走到无法挽回之后再说对不起,而且你也没有告诉我……”
最后一句才是根本原因。
“你又没有告诉我这件事。妈妈发现之后我都没有告诉她你是谁,我还想着瞒下去。可是转学的时候陈则却告诉我你要出国。”
蒋弛想替她擦眼泪,又被一巴掌挥开。
“我就是很生气,明明我已经因为这个生过一次气了,你还是不听。”
她垂着眼哭得很委屈,蒋弛想起听到黎书转学那天除了他所有人脸上了然的神情,被蒙在鼓里的滋味不好受,他已经感受过了。
“分手就分手,可是你又说你不出去。那我岂不是像在用这个威胁你。”黎书给自己擦眼泪,努力平复呼吸。
“如果你因为所谓的‘恋爱’而放弃自己本来的人生轨迹,我不要这样,我不要这样愧疚的在一起。”
明明恋爱是件很美好的事,可不该以牺牲彼此人生为前提。
黎书从来都很清醒。她可以在高中叛逆地谈一段不被父母允许的幼稚爱情,也敢在昂贵项链被妈妈发现后固执地在心里悄悄决定要继续和他在一起,却从来没想过要放弃学习。
所以蒋弛说他决定不出国的时候,她不是感动,而是生气。
感情应该是动力,不是阻力。
哪怕再冲动,也不该这样进行。
“因为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出国。”
她在哭的时候,蒋弛轻轻抱紧。
“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有好好听。”
“可是这件事不在我的计划里,所以一开始,我才没有告诉你。”
“我不喜欢被安排好的人生,也不喜欢按照谁的期待去走制定好的路线,如果我要遵循,我早在高中就已经出去。”
“我们是同样的人,小小。”蒋弛亲吻她带泪的脸庞。
“我们都有自己坚守的固执,所以才会在最好的时间相遇。就算没有你,我也不会现在去留学,那不是我想要的。回来之后,听从我爸的建议,进入他安排好的温室,那不是我现在想要做的。我早就为自己选好了目的地,有更让我感兴趣的领域,所以至少目前,我会留在这里。”
“至于以后,我不喜欢提前去下定义。或许我会为了自己的梦想而改变主意,但我保证,我的身边只会有你。”
“我不可能放弃你。你自己也有信心,不会输给我,不然当初我向你表白的时候你不会同意,不是吗?”
黎书睫毛微颤,抿唇不语。
“小小,你从来就没有自卑过,不是吗?你足够优秀能值得所有最好的,而我也只会认定你,只有我们两人,才最适合对方,这一点,你不是很清楚吗?”
“不然高一的时候,我不会收到你的信,对吗?”
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被最不想让他知道的人坦荡说出来,黎书微微睁大眼,一时忘了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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